回到停车场, 宁北双手叉腰，看着黑色的辉腾离开视线。

    “范侠你有病啊？没事揍我老板干嘛。”

    一直到看不到车影，宁北这才回头, 狠狠地捥了范侠一眼。

    “我又不知道他是你老板……哎，北, 这个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

    范侠不确定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张文质彬彬的脸就觉得特别欠揍。

    “怎，怎么可能啊……”

    宁北心虚地别过头, “你今天不用上班啊？”

    “我大夜班才刚出来呢。”

    范侠委屈地看着他, “我这不是回家路上恰好看到你了么。我以为那人骚扰你，所以‘路见不平一声吼’呢。”

    “什么？你……你还住这儿？”

    宁北指着对面筒子楼二楼问道。

    —————

    因为是工作日，两人一路上来没遇到什么人。

    现在和过去也不一样了, 虽然老房子还是老房子, 不过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宁北也没认出哪些屋子还是原来的主人，哪些已经换了人家。

    “我们楼的老邻居大部分都搬走了。留下的都是像我舅舅这样, 住惯了舍不得挪地方的, 或者没地方挪的。这里的租户基本都是年轻人，别看房子破, 租金一个月也要六七千呢。”

    范侠着, 转动门锁，将门推开。

    “我舅舅前年住进老人院后, 我就搬进来了——这里离我单位近，开车五分钟就到了。进来吧, 不用换鞋。”

    宁北咽了咽口水, 按捺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踏入房中。

    严格算来，这是在在“现实世界”里第一次踏入216室，不过从心理时间上来，不久前他才从这里狂奔出去。

    “就是家具换了新的……没有什么变化啊。”

    宁北看着眼前熟悉的格局，发现就连玄关这里放着的大花瓶和鞋架都和“梦境世界”里的一模一样。

    不过时间毕竟过去那么久，房间里还是陆续添置了不少东西。

    90年代的那种“大驼背”电视被朝薄款的米智能电视取代，客厅里的冰箱和沙发也换了新的。但是原先的装修格局，墙纸和地砖和地板都没有变。

    曾经的生活痕迹，在这里已然处处可见，让宁北既高兴，又欣慰，这些都处处告诉自己，那个“梦境”是真的，并不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宁北跟着范侠走进厨房，发现这里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就连电饭煲都是老式的“三角牌”，现在市场上都买不到了。

    “我刚喝过咖啡了。就凉白水吧。”

    宁北着，转身开吊橱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红蓝拼色的玻璃杯，范侠无比自然地接了过去，从凉水壶了倒了两杯白开水。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被子挤在逼仄的厨房里，就像是过去放学回家的时候，一起挤在厨房里喝水一样。

    “老……北，你我们这样，像不像‘老夫老妻’呀。”

    范侠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

    “范侠，我不让你叫我‘老大’，并不意味着可以让你吃我豆腐。”

    宁北白了他一眼，拿着水杯走出厨房。

    “你从什么时候住进来的？现在你睡大卧室了？”

    宁北开原本属于范侠的次卧的房门，发现现在里面已经变成了一个杂物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啊，自从我舅舅前年搬进老人院后我就住进来了。他舍不得把这这间房子租出去。一直空置着又怕房子长久没人住会坏掉，就让我住过来。”

    范侠大大方方地开主卧室的门，拉开窗帘，任凭阳光洒进来。

    宁北把脑袋伸进去看了一眼，里面倒是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橱，和当年赵景闻住着的时候别无二致。

    要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个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台用来办公的笔记本电脑。

    “就你一个人住？”

    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带女朋友回来？”

    “我都了我没有女朋友。工作那么忙，哪里有那个时间。我本来是住职工宿舍的好么。”

    范侠哭笑不得地道。

    “为什么？范建他那么有钱，居然没有留一间房子给你？”

    宁北不解地问道。

    “瞎，我爸他给我的几套房子都不在附近，我上下班不太方便而已。你不要瞎猜，我们现在关系不错的。”

    “几套房子？‘几套’？”

    “三套。”

    范侠放下水杯，掰着指头数了数，“静安区一套，长宁区一套，宝山区还有一套。还行吧？”

    “闭嘴吧。你这个混到人民警察队伍里的地主……”

    这“凡尔赛”的话，听得宁北想人。按照现在上海的房价，这三套房子加起来至少值个一千万吧。

    跨国千禧年，在互联网时代到来后，头脑灵活的范爸爸又把租碟店改成了网吧，又开成了连锁店，狠狠地赚了一笔。在上海的房价还没有涨到那么离谱，限购政策还没有开始实施之前，就颇有远见地在上海各区县都买了好几套房子。儿子女儿，一人三套，倒是不偏不倚。

    “我爸早就过上退休生活了。他嫌市区闹腾，空气不好。就带着我妈回崇明岛享福。难得才会回市区一次，待不了多久就要走。我一年都看不到他几回。”

    范侠无奈地道。

    “那你妹妹呢?她住在哪个区的豪宅里？”

    宁北好奇地问道。

    “她大学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回岛上当‘村官’去了。带领全村奔康。”

    范侠提到妹妹，满脸自豪。

    “去年刚结婚，已经怀上了，我就等着做舅老爷啦。”

    “那你亲妈呢？”

    “哦，她住在欧洲呢……之前换了一个法国男朋友，再之前换了一个意大利男朋友。现在好像是单身，但是因为疫情的关系回不来。我每三天和她视频一次吧。反正上次和她聊天，气色看上去不错的。”

    范侠的妈妈一辈子追逐爱情和无拘无束的人生，是岁月也无法驯服的女人。

    宁北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羡慕她年纪一把了还能活得如此多姿多彩。不像自己，年轻轻的就过上了社畜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头。

    “你，你爸干嘛把房子卖了啊。不然我们也不至于隔了那么久才见面。这楼上楼下的，多方便。”

    范侠着，往宁北坐着的地方靠了过来，大手一伸，搭上他的肩膀，自自话道，“我们就可以像时候那样了。而且你现在还学会做饭了是吧，那我也不至于只能天天叫外卖，就跟我舅舅当年那样……”

    “等等，我爸什么时候把房子卖了的？”

    宁北断了他的自自话。

    毕竟在他“现实世界”的时间线里，本来压根就没住进过这栋筒子楼。

    建德里被拆迁后，他就直接搬进了位于浦东的公房了。现在住的这间公寓，还是把公房卖了才凑齐的首付。所以对现在楼上的那间房子，到底何去何从，他一点概念都没有。

    “北你不会不知道吧……”

    范侠看他一脸茫然，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一下也愣了。

    “你爸前年卖的房子啊。”

    范侠指了指楼上，“之前一直都是出租的，一个月也有好几千收入，比退休工资都高呢。他要卖房的时候，我舅舅可不理解了。”

    “三百万……”

    宁北声道。

    “什么？”

    “原来我爸被丁哲阳骗走的三百万，是卖了房子的钱。”

    难怪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

    宁北恍然大悟。

    他把两个世界的时间线一比对，虽然那时候他家还没搬进这套福利房，但是因为马家骗福利房的事情已经败露，所以这房子铁板钉钉就是他们家的了。

    不知不觉间，“梦境世界”里发生的动向影响到了“现实世界”的走向，才让丁哲阳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够骗走老爷子的那么多钱。

    “前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哎，该死！”

    宁北着脸色突然一变，用力地了自己一巴掌，吓得范侠一把拉住他的手，“北你干嘛呢？”

    “是我害了爸爸……”

    宁北望着他，不停地自责。

    前年他们公司遭遇蠰蒶了一场财务危机，一个合伙人带着整个团队跳槽去了对手公司，连带着把客户也带走了。

    那时候自己和卓雨杭两个人简直可以用崩溃来形容，一连两个月没有发出工资，员工走了一大半。

    幸好最后关头卓雨杭想办法融到了一笔钱，才让公司能够正常经营下去。也就是那时候，他有一个超级有钱老丈人的谣言才传的越发甚嚣尘上的。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每天看到处在奔溃边缘的儿子，手头拮据的宁建国毫无办法。

    但是在这已经被改动的时间线里，名下还抱有一套福利房的老爷子为了解决宁北遇到的危机，居然偷偷地把房子给卖了，想要以此设法来帮助他渡过难关。

    只是在他没有把卖房款拿给宁北之前，公司就顺利渡过了危机。

    于是宁建国只好把这笔钱财拿去放入银行。但是却不幸接到了来自儿子“老同学”丁哲阳的电话，建议他把这笔款子拿去理财，承诺他回报率远超银行定存……

    “都是我，哎，都是我……”

    宁北懊恼不已。

    “北，好了好了，你干嘛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都已经过去了。”

    范侠见他如此，情急之下干脆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拥住他的肩膀。

    属于范侠熟悉的味道涌入宁北的鼻腔，是他们两家这么多年来一直用着的上海“蜂花牌”檀香皂的淡淡香味。别看现在超市里卫生皂，沐浴液一大堆，宁建国这多年来就没换过别的肥皂，想来赵家也一样。

    除了这味道，还有成熟的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混着皮革和烟草的味道……

    “范侠你抽烟了?”

    宁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呼吸声都变粗了。他为了掩饰尴尬，一把推开范侠的胳膊，装作嫌弃地问道。

    “我从不抽烟的啊！我舅舅不让我抽。”

    范侠着，低头闻了闻自己的制服，发现果然有股淡淡的烟味。

    “一定是昨天晚上值班的时候，那些烟鬼跑出去抽烟，把二手烟传到我衣服上了。”

    范侠着，忙不迭地脱下制服，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不信你来闻，我保证里头干干净净的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着，又要来抱他。

    “我闻你个鬼哦！有病。”

    看着脱下制服，只穿着清爽白衬衫的范侠，那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隔着薄薄的布料都能见到他那遒劲的肌肉，正是基佬宁北最喜欢的类型。

    他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拿起挂沙发边上的大衣作势要离开。

    “干嘛呀，一起去吃午饭吧。你等等我，我去换件外套。”

    范侠着匆匆跑进卧室换衣服，一边跑一边喊着，“不许走，不然追到你家逮捕你！”

    “神经病……”

    宁北红着脸，站在门口低声骂道。

    快点停止散发你的魅力吧，该死的黑皮混蛋！

    *

    作者有话要：

    发现范侠有什么改变么？除了官衔~~让我看看哪个可爱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