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神秘讯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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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讨个户部尚书?

    看来气得不轻啊。

    白晓有些想笑, 轻叹了一声,拢过女孩的脑袋轻轻拍了拍。

    “来吧,兄长帮你一起看。”

    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 刻漏又走了一轮, 铜管里再未传出太大的声响, 祁景闵似乎将整个乾方监管了起来, 却也没有旁的动静,颇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窘迫。

    但反正入驻乾方密室的目的已经达到, 白桥眼下并没有心情和精力来管他,她在意的是,乾方如今的处境为三棠药铺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而这天夜里,往日角落里用来运送情报的管道突然发出了低低的嗡鸣。

    有什么东西顺着管道滚下来了!

    白桥原就紧绷着神经, 闻声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飞速冲到跟前, 发现落下来的是个被层层锦布包裹的物件。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她刚准备上手去拿,肩膀突然被一只干枯的手按住。

    “让老夫来。”毒师眼睛里泛着难得一见的精光, 干瘪地笑了两声,“老头子我,已经嗅到那股子不得了的味道了。”

    白桥不敢逞强, 赶忙让出位置来, 待得锦布层层掀开,露出一钩蝎尾时,那颗心总算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管道里还有一封信,你等自拿去瞧吧。”

    毒师眼睛都黏在了蝎子上, 信件碰都没碰,摆摆手走到了一旁临时搭建起来的药案后。

    余下的人将信拆开, 正是萧晖的笔迹,里面除了明东羯全蝎一事的经过,还详细描述了眼下东都的情况。

    “乾方果然只是被贴了封条。”白桥轻轻松了口气,一个冷冷清清的乾方正是他们眼下最需要的。

    左右不过一处驻地罢了,再过一两日,祁景闵便会彻底忘记这里,那时他们想出去做些什么也方便得多。

    信里还,她、白晓和齐同鹤的画像已经被贴了满城,只要有人检举,便赏千两银子。

    当然,这千两银大约是从祁景闵自己的口袋里出,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庶人,私下里风光便罢了,可没事再大肆占用国库。

    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下,众人又投入了清查书铺案卷的大业。

    而就在当晚,终于叫他们寻到了些许猫腻。

    “易忠书铺,”女孩手指划过案卷上的四个字,转到下面的案卷内容上。

    这家书铺一年前正式开张,落址在金昭街,然后便与盛和签订了存银的契书。

    只是……

    这几个数字,看起来着实有些眼熟啊。

    白桥轻轻拨弄算盘,又算出几个结果写在纸上,摩挲着下巴这般想到。

    去岁年中,她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研究盛和和国库的账目,寻出的那些个可疑数字多少还有些印象。

    就它了!

    女孩指尖在这个名字上点了点,然后看了眼刻漏上的时辰,还是清。

    只是可惜密室的消息只能往里送,不能往外传,否则让萧晖去探个究竟是最合适的。

    但,不能等了。

    白桥眸子微敛,下了决断。

    就今日夜里,出两个人去易忠书铺看看情况。

    暗卫们并无异议,他们做的便是这样的活计。

    可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是,就在这日下午,已经安静了整整一日的乾方,又传来巨大的喧闹声。

    不是砸的恐怖声响,而是人声鼎沸。

    只是听着,都让人想起乾方开业那日的盛景。

    甚至,从铜管里传出的声音来看,新开张的钱庄居然真的还叫乾方。

    祁景闵想做什么?!

    白桥和齐同鹤面面相觑,面色骤然难看起来。

    乾方没了就没了,但至少从始至终都在他们手里,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日后若有机会再开起来,还是一个好乾方。

    可这种时候重新开张,背后的人显然就换成了祁景闵,他们不知道他想用乾方做什么,但想必不是好事。

    “这混账东西!”齐同鹤一掌拍在了桌上,脸色青白。

    这屋里所有的人,他与乾方相处的时间最长,这种感情是白桥都比不上的。

    自从十年前祁长廷的母族被构陷入狱,齐家也被牵连,他负着灭门家恨开起乾方,心翼翼,步步筹谋,同祁长廷一道扮猪吃老虎。

    乾方伴着他和祁长廷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他看着一点点变成这般模样的。

    可如今却!

    这种无力感,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无力。

    任凭齐同鹤在商事上摸爬滚的大半辈子养出的强大心脏,也有些接受不了。

    情至深,恨至切。

    当这屋里有其他更沉不下气的人时,白桥反而更快冷静了下来。

    “且不祁景闵此举目的为何,但其中有一条,必定是想要激怒我们,”女孩面容沉肃,看进了齐同鹤的眼睛,“掌柜的可莫要上了当。”

    密室里静下来,除了角落的毒师一门心思放在蝎子上,其余人都担忧地望了过来。

    好在齐同鹤大喘了两口,终归是什么都没,重新在自己的桌案后坐了下来。

    没人话,也没人开口安慰。

    他们都知道,安慰大约是眼下最无用的东西。

    “我没事,”半晌,齐同鹤终于开口。

    而且出乎白桥的意料,他的下一句话竟然是:“既然乾方这些日子人多眼杂,那夜探易忠的事,还是缓缓吧。”

    齐同鹤着望向白桥,“白姑娘可有其他建议。”

    男人面色有掩不住的颓丧,可那双眸子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白桥悄悄松了口气,颔首同意,“既如此,这些日子便安排班次,监控铜管那头的信息,待得时机合适再往易忠去。”

    安排好这件事,白桥便重新坐回案桌前。

    易忠只是她看到的第一家可疑的书铺,其余还有十余家需要确认。

    女孩揉揉眉心,开下一案卷,谁知就在这时,铜管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喜气洋洋的:

    “白姑娘!”

    “?”虽然齐同鹤暂时想得开,但也不至于乐观到这种地步吧?

    女孩有些奇怪地抬眸望去,谁知便见铜管旁,第一位负责监听的暗卫也正一脸懵逼地回望过来。

    白桥心里一咯噔,突然闪过一丝不大好的预感。

    而就在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铜管的方向又传来一声“白姑娘”。

    暗卫没有开口,这次所有人都听清了,那声音分明就是从铜管里传进来的,而且话之人离铜管的距离显然相当近。

    铜管的所有出口,都在二楼的雅间里。

    乾方的雅间里,又冒出一位白姑娘?!

    “白姑娘,都按您的吩咐好了,木工师傅明日就来,定会给您造成同吴郡一般无二的风尚。”

    吴郡,白姑娘。

    这厢白桥还没有反应过来,角落里被毒师拉着取血试药的白晓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吴郡,吴郡能被称为白姑娘的只有白家的姑娘……

    青年脑中瞬间闪过数日前,他们进城时,自己在巷子口看到的那个熟悉影子。

    难道,当时不是他看错了,而是!

    白晓目光惊骇地望向白桥。

    距他们与吴郡白家彻底决裂已经过去近三年。

    三年前,他自作主张写了分家文书,分文不取离开家,还趁着白家家主白益丰醉酒,偷偷按了两人的掌印。

    三年不长,可其间的经历,让白晓回想起当初在白家的日子,都恍若隔世。

    当时离开得干脆利落,可只有白晓自己知道,午夜梦回,他无数次梦到白家的祖祖辈辈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孝。

    他想分明是白家待他兄妹二人不好,父亲只将妹妹当作工具,分家只是为了活下去,可……

    可祖父在世时,最是疼他,早年间走南闯北做生意,大哥和二哥都不带,但却总是带着他这个三少爷,栽培他,教导他,甚至醉酒的时候,还过要他振兴门楣这样的话。

    可他却扔下家族,一人跑来了东都……

    “兄长?”

    突然,一只温软的手挡在的眼前,然后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脸色好差,没事吧?”

    没,事……

    白晓回过神来,喉头滚了滚,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面前歪头瞧他的白桥,脑中倏尔浮出三年前,他在外地听到家中传来的消息,白桥被父亲许给了严家嫡子严童,他的阿桥不愿,竟被逼到撞墙自尽,眼看是活不下来了。

    是的,哪怕那时阿桥躺在榻上生死未定,白家人依旧骗他是阿桥性子烈要自尽。

    他回城几番听,才知道事情原委,是严童那厮求而不得,动手推了阿桥。

    青年缓缓抬手,抚上面前妹妹带着温度的侧脸。

    他的掌心感受到女孩笑起时,唇角牵起的弧度。

    “兄长,是白家来东都了吗?”

    白桥分明才是在这个家里遭受了最多苦难的人,可眼下提起白家,她却是在笑。

    “我,那日以为自己看错了。”白晓声音有些滞涩。

    白桥轻叹一口,拉着青年的胳膊将他拉到另一个角落。

    密室里的其他人都很有眼力见地避开兄妹二人,做起了自己的事,将案卷翻得哗哗作响。

    女孩拉着青年的胳膊甩了甩,突然轻声道:“爷爷想要的,不是你当时在的那个白家。”

    “!”白晓身子一僵,有些吃惊地低头望向白桥。

    她,她怎地知道……

    “除夕那时,哥哥为了救我重伤,烧得了梦话,我就知道了。”白桥坦白。

    比起白晓的羞赫,女孩面上倒是全然无甚所谓。

    一来,她并没有真正在那个白家生活过,二来……

    “兄长,你与白家分家,便是两个白家了,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他们那里姓白的人数多些罢了。”女孩耸耸肩,然后突然抬手,按在了白晓肩上。

    女孩透亮的眸子映着墙壁上的火光,像是永远燃烧的战袍。

    一字一顿,却又异常坚定道:

    “兄长,为何不在东都,造一个新的白家出来呢。”

    新的,白家。

    白晓被那眸子里的火光吸引,觉得方才便有些发冷的身子缓缓暖了过来。

    是啊,他也姓白。

    吴郡那个是白家,他当然也是另一个白家。

    祖父那个白家不行,他改不了,便再造一个他们心目中共同的白家,又有何不可?

    不孝的可不一定是他,而是那个两面三刀,将儿女当筹码的白家家主。

    半晌,白晓垂眸,唇角却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好,”青年回按了女孩的肩膀,沉声道:“我们再造一个新的白家。”

    青年面上的斗志极大地满足了白桥的成就感,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遭有些理解了,为何网络上有那么多鸡汤专家。

    两人还想再些什么,身后突然又传来暗卫的声音。

    “白姑娘,白公子,你们要不要过来听听,”暗卫也不想断这感人一幕,只是眼下的情况实在叫他有些费解,“我怎么觉得,外面这位白姑娘,有些奇怪呢?”

    奇怪?

    白桥眉目微敛,与白晓对视一眼,快步凑到了铜管跟前。

    里面的声音的很多,但若是凑上前去,还是很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里。

    “在乾方门前立一个一人高的算盘,算珠一颗都不能少,而且要摆成我画的这样,记住了吗?”

    果然是白卿的声音,这次白桥也听出来了。

    白卿压低了声音,大约正同自己的丫鬟吩咐着什么。

    算盘,倒是符合乾方钱庄的身份。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做?

    而且,算珠为何要特意摆成她要求的图案,她要求的图案又是什么?

    白桥一头雾水,可身旁的白晓却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

    “不知诸位可听过,江南行商,早些年间水匪横行,于是商户们为了防止自己被盯上,便发明了一种暗语。”

    青年到这里,望向了桌上的……

    算盘。

    “这种暗语我确有耳闻,”接话的是齐同鹤,“所以你是,外面那位白卿,是想通过算盘上的算珠位置,给什么人传信?”

    齐同鹤顿了下,又有些不解。

    “可她在东都用这种暗语,要给谁看?且不东都有没有淮南客商,就算有,为何要用暗语。”

    为何要用暗语,自然是不想让不懂暗语的人知道信息的内容。

    白桥脑子里倏尔闪过一个念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了白晓。

    而白晓也适时回望过来,两人都在彼此眸中看到了想同的猜测。

    齐同鹤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终于明白了什么,匪夷所思道:

    “所以这信息,该不会是给你二人的吧!”

    特意用了暗语,对象又是白家兄妹,那大概率就是不想让祁景闵那边的人看懂了。

    不想让祁景闵知道,那就是他们这边的人。

    可……

    齐同鹤眉梢微挑。

    可那位白卿,不是同白桥有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