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你不就是我哥吗
“嗯……聊聊你入职以后感觉如何,开会应酬决策种种,会觉得累吗?”
花累盯着他哥平静的侧脸,简洁而快速地回答了问题,在花辞下一秒话前先开口:“哥,你想跟我什么?你直好不好,我不想我们两个讲话还有铺垫斟酌。”
语气带着一点心翼翼,以及微不可查的恳求。
花辞略抬头看着夜色下他眼里淡淡的光,被依赖束缚着的原来不止是自己。
他抬手想揉花累的额发,在半途落回宽阔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没事,我只是想问问你接下来有什么规划。你现在大三了对吧,明年就要毕业了,我当初让你申请国外的学校读研是为了先让你接手国外的生意慢慢过渡,可现在疫情前景难辨,你读研可能会有大部分时间呆在国内,想过直接接手甄迪吗?”
花累的眉头稍平,点头:“我都可以的,我听哥哥的。”
“不是让你听我的,现在我要知道你自己的意思。”
“虽然忙了些,但是我不排斥生意场上这些事,很多时候还挺有成就感的。”花累想了想,眼神带点专注地笑,“能直接参与甄迪总部也好,哥哥可以轻松一些。”
花辞自己经历过,当然看得出花累在工作中的状态,当初的他是强逼着自己转变,生涩疲累,而花累则如鱼得水一般,这是两个人天生资质不同。
花累还在开开心心地:“我有个朋友在J省搞了个私人的山汤泉,今年有我在,你可以闲下来一些,等十一月天冷的时候我陪你去泡泡,总归对身体没坏处。”
他今晚可能喝多了酒,脾性比往日更痴缠一些,边着上前两步拉住花辞的袖角晃了晃,然后又顺着捏捏他的手,最后牢牢把手包进自己的掌心。
一步一试探的样子,把他随着年龄增长而包裹起来的真实性格彰显无疑。
滚烫掌心,是花辞习惯了冰凉体温的手很少能感受到的温度,他看着兴致勃勃的花累,心底一片柔软。
“董事会一个季度召开一次,第四季度的那一次我想重新进行董事长选举。”
花累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僵在了原地,有些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他心里只缓缓溢出一个念头。
哥哥真是残忍啊。
“……你手头本来就有隐藏股份,所以不用担心股权比重的问题,董事会里大多数的老人很欢迎你,部分新人持中立观点,也很好拉拢……”
“我不同意。”
清白月光描摹过花辞高挺微翘的鼻梁,唇上一层细绒毛发光,他的嘴唇微张着顿了顿,露出一个有点无奈,但足够坚定的笑。
“闹什么?”
“是你在闹什么?”花累松开他的手,逼近一些,口吻变得很生硬,“你为什么要急着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我,给了我之后你做什么?”
“那些外人会怎么想怎么做,你之后无论在集团哪个位置都不会干得舒服,就算有能力也很难再服众,你想如何自处?”
他漆黑的瞳孔直视进花辞的眼睛:“是不是有人跟你了什么?”
花辞往后稍退了一步,他试图语气和缓一些:“没有人跟我任何事情,只是我自己这么决定的。我也考虑过很久,四五十岁接手董事长位置的人比比皆是,但我们家毕竟不太一样,我当年十七岁你现在二十一岁,你比我强,我相信你可以……”
“自己决定?”花累冷笑一声:“那就是你想离开甄迪离开花氏,你压根就没给自己留位置。被我绑着呆在这十一年,你迫不及待想走是吗?”
花辞沉默以对。
花累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无措地tian了tian唇,重新放软语气:“哥,我们先不这个事情好吗?对不起……我酒喝多了,没控制好脾气。”
花辞不觉得没冒犯到,他只是突然想起来最近花累好像很容易发火,两个人经常会起冲突。
这是分歧的开始,冰面裂纹的第一次警示,是自己忽略过去。
夜风微凉,弯月高悬。
花辞点了点头,却依然道:“累,你已经这么大了,总归是要远走高飞的,不是我要走我要离开你,是客观上我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你从心里要知道自立自强,要从心底培养自己独立的品格。”
花累没有作声,不是无法反驳,是他太熟悉哥哥这个样子,软硬不吃,严密得像一幅铠甲。
他曾经觉得这个样子的哥哥充满安全感,是他最强劲的保护伞,现在被敌对的人是自己时,才感受到强烈的无力感。
以及出离的愤怒。
明明他已经长大了,他可以让他们都过得轻松自由一些,为什么非要弄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为什么客观上不能陪伴一辈子?
兄弟两个字,是沉重的枷锁,曾经保护他,现在辖制他,挣脱不得,令他周身烦躁欲狂。
“你看就像刚才,还有在公司里,你一口一个哥哥,跟谁话都是我哥怎么怎么样,像没长大的孩子,你在外人面前怎么立威啊?”
花累轻笑一声:“那我就不能喊你哥了是吗?”
花辞这些话时喉咙也有些干涩,他抬起头看见花累的眼睛在灯下幽幽地盯着自己,让他觉得莫名紧张。
“不是不能喊我哥,我是在外人面前……”
“可你不就是我哥吗?我喊你哥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跟我这些,这根本就不值得成为我们吵架的理由!”
“累,我们没有吵架,你先听话,听我。”
花辞到这一刻,发现他们彼此之间都有很多问题:“你看人家的家族企业里,不论是父母子女,亲戚关系如何,在公司里在生意场上那就是该喊老板喊老板,该喊总经理就是总经理,关系要分得干净,才能给人公私分明的印象,而不是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家族作坊。”
好半天,花累都没有话。
公私分明、分得干净、独立、分离。
一个个词语在他心口最柔软处磨刀。
花辞量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容,在他肩膀上摩挲了一下:“能听明白吗?”
他正要再多一些话,花累修长有力的手指忽然握住了他的指尖,语气歉然而真诚:“哥,我明白了,我以后会分清楚的,我都明白了。你别跟我生气。”
我明白你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想要把我们都拉回正轨。
可是你知道吗?
真正的兄弟不会亲密牵手,不会像情人般低声密语,更不会在酒醉后接吻痴缠。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正常。
花辞看着他幽黑的眼睛,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顺着交握的指尖爬上心头,他强抑住甩开手的冲动,避开目光。
这次夜谈之后,花辞连着一个礼拜没有睡好,整夜都是密集疲累的梦魇。
倒也不是噩梦,但光怪陆离到出奇,在梦里不觉得是梦,一切都无比真实,他飞奔着跑,飞奔着在心里流泪,好像是在逃离一个曾经无比亲密和爱怜的存在,恐惧之余,满心悲伤。
像他这样心脾两虚的人,而且年后容易倦怠,几天睡不好觉后的反映就特别明显,脸色不好,还容易走神。
台上的音乐剧正情绪激昂,花辞却频频发呆,王隽注意到他的情况,凑近身来低声话。
本来是为了表达感谢才请人家看音乐剧的,自己却在一边走神,花辞实在是太过不好意思,连忙强控制住自己的注意力。
音乐剧结束以后,两人并肩往外走,花辞提前在一个环境还不错的餐厅订过了位置。
“最近怎么样,我倒看你精神不是特别好。”
“不好意思,最近可能是工作有些忙,睡得太少了。”花辞把菜单递给她,笑道,“以后出门我也得找人做个妆造,不然和你坐在一起,实在是自惭形秽。”
“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王隽被逗得开心,问过他是否有忌口后,低头点餐。
花辞趁着这个空隙点亮手机屏幕,没有想看到的消息,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次夜谈时有月影酒气重叠,两个人都不算太理智,明明有更好的谈话方式,花辞却就此把心里堆叠的事全吐出来了。
他还记得当时花累算不上开心,甚至算不上平静,但在之后却能快速地像花辞所期待的那样,不着痕迹地转变。
在公司里只称呼他为花董还是事,连往日里时不时发消息电话都变得很少,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花累让他带一份忘在家里的文件。
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方向,这种改变让花辞心里空落落地,裸露出了贫瘠的一部分,以及不知何为归处的茫然。
他又叹了一口气,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投入到和王隽的对话中,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饭后本应由他送王隽回家,但她的工作室似乎临时有事,叫了自己的人来接,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
花辞目送车辆远去,正要从身后侍应生手里拿过自己的衣服,就听到餐厅不远处似乎有什么冲突,地上落了几只碎了的餐具,人声嘈杂,甚至还有哭声。
花辞下意识皱了皱眉,训练有素的侍应生立刻歉意地俯身,走过去查明状况,不久后便跑来回答。
“先生,是一位智力障碍人士和餐厅工作人员发生了一些的冲突,影响您的心情,实在抱歉。”
花辞摆摆手,示意无碍,正要离开餐厅,心中突然微微一动。
智力障碍人士?
他回身往那多走了两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