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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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旦欠了人情债, 便不是那么好还的。旁人许蕴灵不知晓是怎么还的人情债,但搁在她身上,她只想用四个字来形容:水深火热。

    夏日夜深人静, 夏蝉止鸣。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屋内婉转嘤咛声缠绵压抑, 待到情至深处时, 隐隐约约传来细弱哭腔。清月与水兰轮值守夜,两人坐在院子里一处,手摇扇子,仰头盯着月亮谈论些生活琐事, 像是根本没注意到那些动静。

    亥时屋里叫了一回水, 两个丫鬟送了热水进去, 片刻后退了出来,全程都不曾抬头一下。半晌,水面拍声渐起, 一直到子时过后, 两人又给屋里换了热水。

    许蕴灵的人情债还的辛苦。直到回门前夜,在她分开睡的威胁下,赵长渊才没使劲折腾她。

    第三日回门, 许蕴灵和赵长渊一起回了许家。

    许康辉一早就等在了花厅。许蕴灵和赵长渊两人在厅堂给他敬茶。

    当赵长渊的那杯茶随着一声“岳父”递过来时, 许康辉受宠若惊, 突然就紧张了,略显慌乱地伸手去接,却因为动作仓皇没端稳,茶水差些洒出来。

    好在他大场面见过不少, 遇事反应敏捷,能很快稳下心神, 端平了茶盅。饶是如此,许康辉仍是狠狠吓了一下。毕竟真要论起来,摄政王才是位厉害人物,为人深不可测,他寻常都是畏惧多于敬畏。

    许康辉的这点冒失,赵长渊看在眼里,不过不以为然。许康辉总归成了他的岳丈,老丈人的面子,仍需给几分的。

    喝了口赵长渊的茶,许康辉请赵长渊在花厅坐,随意叙叙。许蕴灵则是去了慈安堂,老夫人正等着她。

    许家女眷全部聚在慈安堂里,老夫人坐在上首,新鲜的是这回苏氏竟坐在她身边。老夫人握住她的手,不苟言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其余人也高兴笑着。

    许蕴灵一进去,许老夫人便停下了话声,朝她望过来。

    “王妃来了。”老夫人提示着,笑容微敛。虽仍笑着,却笑得不如对着苏氏时那般真诚。

    有许老夫人的提醒,一众人都跟着站起来。常嬷嬷搀扶老夫人走下来,跟在后面的还有苏氏、许蕴纯和许蕴凡。

    尊卑有序,她们需得先向许蕴灵行礼。

    “参见王妃。”

    许蕴灵虽然同许老夫人的关系没那么亲厚了,可毕竟是自己的祖母,不好受她大礼。老夫人弯腰时她扶了一把,“祖母,您是我的长辈,今天是孙女回门,就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

    许老夫人心知这是她的孝顺,既然她提了,老夫人倒也没坚持,直起了身,嘴上不忘句:“谢王妃恩典。”

    许蕴灵请许老夫人坐下:“祖母,您坐。”

    许老夫人这回坐在了下方,许蕴灵则在她左手处。

    至于其他三人,许蕴灵没有免了她们的礼,颔首接受了她们的问好。

    因为许蕴灵的到来,慈安堂之前高兴的氛围淡了些。许蕴灵扫了眼一言不发的苏氏,笑着问:“祖母,方才您在什么,孙女老远都能听到这里的笑呢。”

    提及方才,许老夫人面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一想到苏氏带来的好消息,许老夫人内心是压不住的激动,甚至忍不住要将喜悦分享给她:“王妃还不知道呢吧,你马上要添弟弟了!”

    “弟弟?”许蕴灵一愣。

    苏氏怀孕最多不过两月,按这里大夫的医术水平,哪怕月份到了八九月,诊脉也是诊不出来的。虽然民间常有酸儿辣女,或者肚子尖的是儿子的法,可那毕竟是俗话,没有一点医学依据。

    老夫人怎么就断定苏氏怀的是儿子了。

    许蕴灵正奇怪,许老夫人已经道出了事情原委:“昨日间,有位云游四海的道长路过咱们府上,讨了碗水喝。那道长凑巧看到你姨娘,为表感谢,替你姨娘把了脉。道长医术高深,这孩子不简单,是个福星高照的,若能平安降生,能给家中添一丁不,往后还能让咱们许府官运亨通,节节高升。”

    “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可我正要追问,转个头的功夫,那道长就不见了。我派人找了半天没找到。你神奇不神奇。”老夫人笑着感慨,“后来,我认真寻思了一番,这位道长许是个老神仙,道法精深,行踪不定,能让我们遇上,也是机缘巧合。况且,你姨娘坏了孕,你便嫁给了王爷,这孩子确实如道长的,是个带福分的。等他出生,咱们许家未来兴荣指日可待。所以啊,这次你姨娘是立大功了!”

    “……”许蕴灵语塞。

    许家兴荣,许老夫人得也太过了些。而且道长什么的言辞,听起来像是遇上了招摇撞骗的神棍。还有,分明是她与王爷定情在先,苏氏怀孕在后,怎么她成亲嫁给摄政王,变成孩子的功劳了。

    想男孩想疯了吧。

    许蕴灵琢磨了下,觉得道长这件事完全经不起推敲。道长的话过于针对性,像是为了苏氏肚里的男孩刻意编造的。

    她的眼神自苏氏身上掠过,见她神色平静,没有谎该有的慌张,心里的疑问慢慢变成肯定。

    但许老夫人正在兴头上,许蕴灵不好直接你被骗了,出来反倒惹人不快。恭贺一句,也就是随口的事。她淡笑:“那真是要恭喜爹爹了。”

    “谁不是呢。”老夫人笑了起来,“你往后啊,能帮衬家里就多帮衬些。毕竟这孩子的福运分了些给你,也算是你的恩人了。另外嘛——”

    许老夫人稍作停顿。

    许蕴灵心领神会,淡淡笑笑,“祖母,您。”

    许老夫人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这才又笑着继续:“你也知道,你哥哥安泽在军营待了一年半载,却没个一官半职。你父亲有心磨砺他,可也不能一直让他当个兵啊。祖母想啊,不如你在王爷跟前道道,替你□□后谋个好差事。”

    有王爷发话,安泽的差事定能有个更好的选择。思及此,许老夫人暗自叹了口气,儿子也不知闹什么脾气,近来都不去苏氏那坐坐,就是自己这慈安堂,来的次数也少了。

    她已经提了不下数次,该给安泽谋个差事,结果屡屡被儿子挡了下来,每回托词都是安泽性子急躁,还需磨磨。当爹的不着急,当祖母的却着急的不行。眼看安泽都十八了,也该谈婚论嫁了,没个好前程,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儿子指望不上,她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大孙女身上。

    许蕴灵心里跟明镜似的。人多多少少会有走捷径的心理,尤其亲人中出了个有权势的人,总归会动点走关系的心思。许老夫人会这般想,也是人之常情。但许蕴灵不喜她的辞。

    苏氏肚里的孩子是她恩人?可笑。

    这话要真拿到赵长渊面前,恐怕许安泽以后什么前程都没有了。

    许蕴灵心有不快,却也不会直接拂了老夫人的面子,四两拨千斤般地:“祖母,大哥的差事过些日子再提吧。我毕竟嫁入王府没几天,虽王爷待我很好,可现在就替娘家提要求,我怕王爷会多想。”

    许老夫人皱了皱眉,高涨的热情像是遇上了盆冷水,一下浇熄了一半。

    但她想了想,觉得许蕴灵的话的也在理。

    毕竟许蕴灵刚进王府,根基尚浅,若是话不妥当,弄巧成拙惹怒王爷,牵连到许家就不好了。而且许老夫人也不想表现得急功近利,不然嫁孙女就像是为了换好处似的。

    许老夫人叹息一声,退一步:“那等日后,你寻个时机,探探王爷口风。”

    许蕴灵没好,也没不好,抿了口茶轻嗯了声,反应冷淡。

    “话起来,再有一月就是你二妹妹出嫁的日子。”许老夫人眼光瞟一眼许蕴纯,没什么情绪地,“咱们家在京都的亲戚不多,你身为她的胞姐,定是要出席的。日子就定在九月初一,你可记得要来。”

    许蕴纯与吴白南的婚事明面上看着是明媒正娶,可所有知晓内情的都清楚,这一桩婚事荒唐又荒谬,是羞于开口的。

    许蕴纯自己丢人现眼算了,但不能让许家跟着继续蒙羞。

    有许蕴灵以王妃的身份参加婚礼,面子上就不一般了。那些无论是看笑话的,还是存了别的想法的人,看到她,吴家和别人至少不会看轻了许家。

    许蕴灵了解许老夫人的为人,也洞悉她的意图,不过仍点头应了她的要求:“孙女知晓。”

    她已经拒绝了给许安泽谋差事,不好再拒绝第二个。她如今身份不一般,不能叫人寻到错处大作文章,最后指责到王府去。

    另一边,许蕴纯被老夫人点到名字,下意识抬头朝她们看去。如果不是许老夫人硬逼着她们,她是绝不会来见许蕴灵,还要给她行礼的。

    这不该是许蕴灵拥有的。

    她心不在焉地听两人话,怎么也想不明白,许蕴灵为何没有受到赵长渊的凌虐。那人明明性子偏激疯狂极了,稍有表现得不如他心意,定是千般手段来折磨。她前世为此就受了不少罪,也学乖了不少。

    可许蕴灵的样子看起来很正常,难道,因为她乖顺,没有反抗,所以才让这一切变得不一样了吗。若是这般,那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不就是白费心思了?甚至她还帮了许蕴灵一把!

    许蕴纯神经质的抠着掌心,心里的不甘和嫉恨快要溢出来了。她快要克制不住自己了。

    许蕴灵坐了会儿便离开慈安堂。

    她出来后,蝶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告诉她王爷回扶风苑去了。

    许蕴灵走向扶风苑,半道却碰上了许安泽。

    许安泽看到她愣了愣,然后迅速扬起下巴,鼻孔朝天,十分得意嚣张:“许蕴灵,我告诉你,我娘怀的是弟弟!”

    那架势,恨不得向天下宣告了。

    许蕴灵无语。

    一个个都得了什么毛病。孩子是男是女没谱的事儿,他们倒好,全都认定苏氏肚子里是男孩,活像家里有皇位登基,生了个紫微星出来,凡是个人都要拉着一遍。

    许蕴灵都懒得搭理,平静地:“哦。”

    许安泽:“……”

    就这?

    许蕴灵的反应过于冷淡,许安泽有些憋得难受,像是一拳在棉花上。眼看许蕴灵要走,许安泽想也不想拦住她:“喂!我和你话呢,这就是你对兄长的态度吗?”

    许蕴灵嘴角一抽,对许安泽的胡搅蛮缠很是无奈:“那你想怎样?”

    “许蕴灵,别以为你嫁给了王爷就高枕无忧了。”许安泽几次挨都和她脱不了干系,因此看她愈发来气。他不痛快,就想给许蕴灵添堵,轻哼一声,不屑道,“你也只是现在得宠。你骗得了王爷,可骗不了我,就你这不讨喜的性子,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王爷迟早会发现你的真面目。所以哥哥我劝你啊,赶紧改改性子。你要是温柔意,会伏低做,不定能让王爷喜欢你久一些。“

    “我——”许蕴灵微笑,“这位大哥,我的事不牢你操心了。你不如多替自己想想。毕竟苏姨娘的孩子生出来,威胁到的是你的地位。大哥,兄弟阋墙,这个词不用我教你吧。”

    “你!”许安泽脸色一变,他听惯了阿谀奉承,无法忍受他不好的。他火气立马上来了,手不由自主地抬起,“许蕴灵你少挑拨离间,再一句,我揍你啊——”

    “谁要揍王妃?”花园中,赵长渊出现在抄手游廊的另一头。他负手而立,冰凉目光轻轻落在许安泽的身上。

    许安泽下意识一看,却与赵长渊看了个正着。

    许安泽面色陡然一白,浑身都僵硬了。摄政王的眼睛不是所有人都敢直视的,许安泽惴惴不安,觉得王爷的眼睛太可怕了,犀利冰冷,和看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我、我……”许安泽结结巴巴,飞快地缩回手,不由后退了两步。

    赵长渊走下游廊,朝许蕴灵走过来。

    许安泽却吓得魂飞魄散,以为王爷要过来抓他了,耳朵嗡鸣一声,脑袋一空,转身落荒而逃。

    赵长渊来到许蕴灵身边,两人望着许安泽消失的方向,赵长渊开口问道:“他了什么?”

    许家的情况他了解的很清楚,许康辉官职做的很好,但家里的事情却管得一团糟,以前让个姨娘把持中馈,他的姑娘吃了不少苦头,庶子庶女都能欺负到她头上来。

    许蕴灵睨他,含笑问:“您想知道?”

    她的笑容藏着狡黠,赵长渊了然,她没受到气。不过姑娘存了想捉弄的心思,他也不好断她。他挑眉:“看。”

    许蕴灵轻啧了声,表情换就换,满脸悲思愁绪,哀叹了声:“我哥哥,我性子不讨喜,王爷您只是图我美貌罢了,待发现我的真面目,就会立马抛弃我……”完,她脸上又是一变,笑吟吟地总结,“王爷,他我会失宠。”

    许蕴灵神情转换自如,一旁楚恒看得啧啧称奇。赵长渊观赏完她的表演,很捧场的拍了拍手:“演的不错。”

    “那是。”许蕴灵还挺得意,得意完了,又回到主题,眨眨眼,问道,“王爷,您没有别的要的吗?”

    “什么?”赵长渊牵过她的手,两人闲庭信步般往扶风苑走,“夫人还不懂我吗?”

    许蕴灵装傻:“不懂。”

    赵长渊挑眉,微微低下头,轻笑:”夫人真不清楚吗?这两日夫人以身抵债,为夫可有表现得不满意?你觉得失宠了吗?“

    许蕴灵:“……”

    要是这么,她巴不得失宠呢。她若是不顽强抵抗,晚上根本睡不了多少。

    “夫人要是不相信,不如我证明给你看。”赵长渊甚至一本正经地算了算,“夫人欠的债不少。本王也不想你过于劳累,不如每天还债次数三减一,这么算下来,正好两个月——“

    “住!”

    许蕴灵听不下去了,连着两个月?她会散架的吧。还有,她怎么就欠了这么多债了啊。

    她心里这般想着,却没有出来。

    这种事情,还是少提为妙。的多了,难保他不会生出别的主意来。

    “您不要了。”她瞥他一眼,咕哝,“以前也没见您这么不正经啊。”

    四下无人,赵长渊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缱绻:“那是因为以前你还没嫁给我。不敢唐突,怕吓到我的姑娘。”

    “您可没少逗我。”许蕴灵仰头看他。

    “嗯。”赵长渊笑笑,“你总是让我情难自禁。“

    许蕴灵难以招架,害臊的都不敢和他对视了。

    赵长渊却拉住了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你可知后面还有一句是什么?”

    许蕴灵摇头:“是什么?”

    赵长渊低低地:“繁华三千,只为一人饮尽悲欢。”

    “我只为你。”

    *

    回扶风苑的中途,许府的管家找来了,有几个账簿看不明白,要请教许蕴灵。

    许蕴灵和赵长渊分开,和管家去了库房。

    赵长渊在花园的凉亭中坐了下来,楚恒跟在他身边。

    亭中石桌上放着一碗喂鱼的饵料。赵长渊随手撒下了把鱼料,漫不经心地问:“人还跟着?”

    楚恒:“还跟着,就藏着假山后面。”

    赵长渊不动声色:“跟了多久了。”

    楚恒余光看了眼,回复:“您和王妃碰到时,二姑娘就开始跟着了。”

    赵长渊听了也不话,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喂鱼。

    假山后面,许蕴纯看着凉亭中的男人,咬了咬嘴唇,心中仿若天人交战。

    她很快要嫁给吴白南了。可谁都知道她不愿意嫁入吴家。但是许康辉不允许,父亲放了狠话,哪怕吴白楠变成了残废,她也得嫁。

    她根本没有选择。

    看到许蕴灵走出慈安堂,许蕴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她看到了许安泽的为难,也瞧见了赵长渊出现后,和许蕴灵两人之间亲密如斯的互动。

    许蕴纯直直地盯住赵长渊,看着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看着他亲吻许蕴灵的额头……那些曾经的记忆瞬间变得恍惚起来。

    他变了,他不一样了。

    许蕴纯越想越不甘。明明是喜欢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许蕴灵呢。许蕴灵一定是自己的替身。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无法阻挡。

    许蕴纯一路跟着赵长渊和许蕴灵。好不容易等到许蕴灵离开,赵长渊一人在亭中,她眼中暗光一闪,抠了下掌心,慢慢走了出去。

    许蕴纯装作自然地走向赵长渊。

    凉亭有台阶,许蕴纯边走边故作询问,“王爷,您可看到王妃了。祖母方才忘记和她——啊!”

    许蕴纯似乎一心两用,跨上最上面的台阶时,一只脚没跨上来,而是踢到到了台阶,她惊呼一声,身子由于惯性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而前方,正是赵长渊的位置。

    许蕴纯惊惶无措。见赵长渊没躲开,她心中一阵暗喜,嘴上慌乱地喊了声:“王爷!”

    赵长渊依旧没动。

    就在许蕴纯以为自己能如愿倒入赵长渊的怀里时,楚恒飞快地提溜住许蕴纯的后领。

    许蕴纯前扑的动作稳稳停在了半空,整个人斜成一道坡。

    许蕴纯:“……”

    这个姿势让她感到羞愤。

    赵长渊一直不曾看她,这时终于施舍了点目光给许蕴纯。

    许蕴纯暗淡的双眼骤然一亮,充满期盼的看他。因为前世的经历,她总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但许蕴纯的希望破灭了。

    赵长渊只一眼便又挪开了视线,继续喂鱼,好像许蕴纯都比不上池塘里的鱼重要。

    赵长渊甚至都没有和许蕴纯话,而是淡淡地下命令:“扔出去。”

    许蕴纯:“!”

    许蕴纯慌了,王爷怎么可能这么对她。她实在被拎的难受,伸手努力够他,慌乱道:“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您其实想娶的人不是我姐姐,您只是不知道——”

    赵长渊似乎是觉得聒噪,不耐地看向楚恒:“愣着做什么!”

    “是!”原本在犹豫的楚恒一听这话,心一凛,直接将人拎出了亭子。

    毕竟是许家二姐,楚恒还是手下留情了,没真将人扔出去。

    饶是如此,许蕴纯依旧吓得够呛。

    她瘫倒在地上惊魂不定,赵长渊扔掉手里残留的鱼饵,起身往外走。路过许蕴纯时,他突然又停下了,连头都没低,仅垂下眼眸,居高临下。

    他转动手指上的玉扳指,漠然问道:“那你,本王真正想娶的人是谁?”

    许蕴纯怔住,下一刻,巨大的喜悦从她心底迸发。峰回路转,王爷竟然问了。她难掩激动,却又因为即将出口的答案而感到羞涩,她平视前方,带了些娇羞:“您、您实际想娶的人,其实是我。”

    许蕴纯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压制住前世赵长渊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一边忍不住期待他再多问些。他多问些,她就告诉他,其实自己也喜欢他,愿意嫁给他,哪怕成为侧妃也无所谓。

    许蕴纯短暂地沉浸在美好幻想里,以致于压根没察觉到赵长渊一闪而逝的煞气。

    赵长渊轻嗤了声。

    清晰又嘲讽,毫不遮掩的□□。

    许蕴纯猛然清醒过来,她下意识抬头,撞入一双深谙冰冷的眼中。她觉得因为他轻嘲的眼神,整个人像浸入了冰凉刺骨的湖水中。

    “二姑娘,平日少做些梦。”赵长渊口吻淡淡,出口的话听在许蕴纯耳中,像是有鞭子在鞭她的脊骨,他,“你的未来夫君,是吴家公子,别认错了。”

    许蕴纯脸色煞白,如坠冰窖。

    赵长渊没有羞辱的话,可却比羞辱更甚。这感觉就像刀子在她身上刮一样。

    她在自取其辱。

    难堪、羞愧、屈辱各种情绪叠加,许蕴纯再也待不下去,红着眼眶跑开了。

    赵长渊站在凉亭外,忽然间,他看向了一个方向,冷肃的面容瞬间变得柔和。

    “不出来吗?”

    随着他的话,许蕴灵慢吞吞地移步出来。

    管家来找她的问题其实并不是很复杂,她指出了几个要点,交代了一些事便回来了。至于正好赶上许蕴纯的毛遂自荐,她也是没想到。

    相比以前,许蕴灵对于许蕴纯的复杂感觉淡了很多。现在看到,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很生气。

    她很想得开,哪怕两个人前世有牵扯,许蕴纯喜欢他又如何,人活两世,充满了变数。就像她一个异世灵魂会出现在这里,抑或他变了性格一样。

    而且她也分得很清楚,前世的他是前世的他,这一世,他喜欢的是自己。

    至于许蕴纯,带有前世记忆的她,却仍是她。

    许蕴灵满脸平静。

    赵长渊看到她的模样,忽然,“不问我吗?”

    若是之前,许蕴灵也许会问。但赵长渊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自然是信任王爷您了。”许蕴灵笑了笑,继而,“而且我妹妹的性子我清楚,她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定然是带了目的。”

    赵长渊没有避讳许蕴灵,颔首直接:“你妹妹心术不正,心机颇深,不是良善之人,日后无非必要,还是与她少些往来。”

    他是担忧她因为亲情而受到掣肘,万一软了心,会被人有可乘之机然后伤害她。

    “这是自然。”许蕴灵深以为然,“以前她就没少陷害我。话起来,再有一个月她要嫁给吴白南了。祖母邀请我一起去,这事我已经答应祖母了。她嫁入了吴府,我与她更加没什么交集了。现在只希望,她出嫁那天,可别出什么意外。”

    赵长渊:“让蝶影假扮你的丫鬟跟着。她功夫好,若是出了意外,能护你全身而退。”

    许蕴灵接受了他的安排:“好。”

    按照礼节,许蕴灵和赵长渊在许家多歇了一天。

    回程上马车时,许蕴灵不经意地一瞥,却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许安泽鬼鬼祟祟的影子。许蕴灵原先没在意,凑巧的是,回去经过赌坊时,她撩开帘子透气,结果再次看到了许安泽。这回,他和许久不曾露过面的人在一起。

    “看什么?”赵长渊瞧她一直不动作,看向外面,奇怪道。

    许蕴灵放下帘子,皱眉:“我看到了苏家大伯和许安泽在一起。”

    方才两个人勾肩搭背相谈甚欢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私下一直有往来。

    “父亲已经不让家里人接触苏大伯了。”许蕴灵,“许安泽看样子一直在和他接触,父亲居然没有察觉。也不知许安泽又会闯出什么大祸。”

    “操心这些做什么。”赵长渊宽慰,“他是你父亲的儿子,左右他该来教训儿子。”

    “我知道。”许蕴灵叹了声,“总是觉得哪里奇怪。苏柏青赌瘾不,为此他拦过我的马车,找我要钱。我没给他,叫蝶影让人赶走了……”

    许蕴灵着拧眉思考起来。

    她突然想到苏柏青拦她马车时的神色很不对劲,好像过只要给他钱,他就告诉她一件事。但那时自己实在不想与这种赌棍有牵扯,他话又吞吞吐吐,于是便将人赶走了。

    现在想想,苏柏青好像藏了什么秘密,似乎还与她有关。

    “苏家人周围,像是藏了不少东西。”许蕴灵。

    苏柏青拦她是一件,许蕴纯和许蕴凡之间,像是也有什么交易。还有她一直觉得柳姨娘的死亡很离奇,人没就没了,而她女儿许蕴凡的反应更奇怪。

    许蕴灵想着,便将这些事讲了出来。最后她叹了声:“也不知他们在搞什么,希望最后别害人害己,需要许家来给他们收拾乱摊子。”再牵扯到她和王府。

    赵长渊把玩她的手指,闻言淡淡笑了笑,:“你父亲还在,他们想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许蕴灵想想有道理,颔首:“也是。他们与我无关了。”

    赵长渊轻应了声,面上却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