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一定要找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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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西大捷、威虏镇大捷、斗狭谷大捷……一连串胜仗让朝臣们对靖北军战斗力的信心极度膨胀,俨然忘了“天下无常胜不败之军”这一至理名言。

    偏头关外的一场败仗,兵溃百里,如同一盆冷水猛地泼在朝堂诸公头上,不少人先是难以置信,认为迎敌的三万人马是守关的边军,而非靖北军。但后续军报传来,证实了的确是靖北军,由黑云突骑长华翎率领,不知为何更换上边军的战甲。

    朝中议论鼎沸,人人都在问同样的问题:豫王殿下呢?那个号称战神的靖北将军,去哪儿了?十万靖北军,还有七万人马又去哪儿了?

    御座上的皇帝脸色也不太好看,直至从大同传来消息,豫王带着七万精骑奔赴大同府,结果也没去军镇边堡,就驻扎在封地怀仁附近,不走了。

    什么意思?阿勒坦大兵压境,豫王临到关头,撂挑子回老家了……这是嫌朝廷给他的权力不够大、待遇不够好,所以趁火劫,坐地起价呢?

    朝臣们又惊又怒,一些官员碍于他皇叔身份不好直接开喷,另一些头铁牙痒、眼里不揉沙子的已经架好嘴炮,开始抨击靖北军骄兵致败,豫王养寇自重、祸心暗藏了。

    世间事大抵如此。拿了九十九次胜绩,只需一次失利,便会被看客们倍加愤怒地诋毁,仿佛前九十九次他们献上的欢呼与赞誉都喂了狗,一颗追捧之心遭到了无情的辜负,于是蜂拥而上破口大骂,甚至比杀父仇敌骂得更狠。你若问那些看客:你们也取得过胜绩吗?你们实际上损失了什么?看客们还会振振有词地:我吃个鸡蛋品评好劣,还需要自己会下蛋么?

    站在最安全的地方指点江山、毁誉他人,于高潮时群起而捧,于低潮时群起而詈,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轻松、最不用负责任的快意之事了吧。

    皇帝被吵得脑仁疼,态度粗暴地叫这些官员闭嘴,接着往大同怀仁的豫王府发去敕令金牌,措辞颇为严厉地批评靖北军不经朝廷许可擅自离开守地,要求豫王立即回边关退敌,总算是暂时平息了朝堂上的炮火。

    下朝后,皇帝把神态自若的苏阁老叫进了御书房,问道:“你怎么一点羞愧之意都没有?”

    苏阁老反问:“我羞愧个啥?”

    皇帝:“你极力举荐的大将有避战纵敌之嫌,这次怎么着也该问他作战不力之罪吧?回头朝臣们再告他一个通敌叛国,看你还怎么保他!”

    苏阁老把手一摊:“某人得了风寒,我推荐一种风寒药,当下药到病除,我这推荐人就算尽到责任了。总不能他的后半辈子每一次风寒啦、痢疾啦、腿肚子抽筋啦,都要我承诺用这剂药膏能包治百病、售后终生吧?”

    朱贺霖没绷住脸,嗤一声笑了:“就你歪理多!牙尖嘴利谁敌得过。”

    苏晏也笑:“我看你方才在朝会上恼火得很,却大半不是对豫王,而是对那些嘴炮们。能硬生生憋住,可见修炼已有成。”

    朱贺霖被心上人夸奖了,有些不动声色的得意,道:“豫王这次再怎么不靠谱,也是战功卓著的亲王,能由得他们指手画脚?朕知道他们的恐惧所在,因为卫王、谷王等藩王都露出了叛逆之相,他们担心豫王步其后尘。谁叫豫王仅凭手中十万精骑,就足以颠覆我大铭半座江山?”

    苏晏叹道:“也幸亏皇上信得过他。”

    朱贺霖把脸一沉:“人心隔肚皮,朕可信不过他!”

    “不过——”苏晏似笑非笑。

    “什么‘不过’?”

    “后面转折的内容呢?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朱贺霖无奈,接着道:“不过,豫王这次若是真败了,我宁可相信他是因为得意忘形而掉链子,就像云内城之战把你弄丢了一样。而不是那些什么纵敌叛国之类捕风捉影的罪名。”

    苏晏摇摇头:“那次不算他的错,人力在天灾面前何等渺。而这一次,我也不认为豫王会掉链子。”

    “……你就这么信赖他?”朱贺霖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苏晏笑道:“我也信赖你啊。”

    “嘁!”

    “是真的。这样吧,你派人去怀仁调查豫王,看他这番异动究竟出于什么缘由。若真是他的错,我这次绝对站在你这边,狠狠责罚他。”

    朱贺霖这才阴转晴,冷哼道:“这还差不多。我算派锦衣卫去查一查。”

    “锦衣卫……你看北镇抚司的那个高朔合不合用?暗探出身,专业能力没话,身手也不错。”

    “他一个总旗,何德何能入了苏阁老的眼?”朱贺霖用狐疑的目光瞪苏晏,“我知道了,高朔是沈柒的旧日心腹,你这是爱屋及乌,卖个香火情给他啊!”

    这次轮到苏晏无奈了。他叹气道:“贺霖,不要什么都扯上沈柒,我都已经同他割席断义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朱贺霖斜乜他:“也没想怎样。你当初与他怎样怎样,如今就与我怎样怎样,我就信你真的放下那笔孽债,不觉得怎样了。”

    苏晏秒懂,佩服汉语词汇含义之丰富的同时,把脸一拉:“你跟自己怎样怎样去吧!”

    朱贺霖不高兴了:“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好男儿,每晚就抱个猫睡,现在猫也不爱让我抱了,嫌我燥热。你死活不点头,我还不是自己怎样怎样?这话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卖惨永远管用。苏晏有点心虚,讷讷道:“好吧,其实真与沈柒无关。我看高朔与我义姐颇有点意思,私心想拉拔他一下,给他个立功的机会。而且高朔此人确实也靠谱。”

    他这么解释了,朱贺霖方才接受:“既然是阮红蕉出面向你求的情,那就高朔吧。”

    苏晏谢恩告退,走出两步后又折回来,问:“你女儿女婿和大孙子呢?带过来给我撸几下。”

    朱贺霖反问:“我弟弟你要撸吗?”

    苏晏抓起桌面上的果子丢他。朱贺霖笑嘻嘻地接住了。

    把御猫梨花、海棠和它们的娃儿逐一撸过一遍后,苏阁老这次是真告退了。皇帝独自在御书房里出了会儿神,忽然琢磨道:“朕好像真有个弟弟……好像给太妃们拿去养了?”

    *

    苏晏出了宫,没有坐车回府,而是拐去了北镇抚司,准备告诉高朔这个好消息。

    这个差事路程不远、难度不大、对方又是个知根知底的老熟人,回头他听完豫王的陈情,再到御前一禀告,就算将功折罪了,多好。

    谁知刚爬完台阶,就一头撞上了匆匆往大门外跑的高朔。

    苏晏身无武功、底盘不稳,眼见要被撞得摔下台阶去。高朔吓个半死,连忙扯住他衣袖,把人拽回来。

    “做什么火急火燎……”苏晏惊魂未定,又见高朔一身远行扮,连火镰、雨具都带了,追问道,“你要出京?谁指派的差事?”

    高朔强忍眼中焦急之色,答:“无人指派,是卑职擅离职守。还望苏大人手下留情,等卑职此行回来,再行责罚。”着要冲下台阶。

    苏晏拽着他的胳膊不放:“把话清楚!不清楚休想走。”

    高朔不敢忤逆他,只得无奈吐露实情:“阮姑娘……在霸州出事了!”

    “什么?!”苏晏惊问,“出了什么事?”

    高朔道:“先前她有一笔霸州的买卖出了点问题,影响到分店开张,于是招揽了不少商队护卫,亲自前去解决。卑职不放心,硬是派了几个精干的锦衣校尉微服护送她。

    “谁知今日,其中一个校尉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王氏兄弟的乱军刚刚攻下霸州的州城,他们与阮姑娘在破城的混乱中失散了。他担心阮姑娘一介女流又身怀巨款,怕不遭乱军劫掠,也会被难民冲撞,故而急忙回京报信。卑职要亲自跑一趟霸州,去把阮姑娘找回来!”

    苏晏听得心惊肉跳,咬牙道:“是要去找阮姐姐!不仅你去,我也要去。当初她为了维护我,连命都不要,我绝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

    高朔吃惊:“大人亲自去?这可怎么行!乱军十数万之众,那边兵荒马乱的,太危险了,还是卑职带一队兄弟去……”

    苏晏道:“擒贼先擒王,我还想趁这个机会,把王武、王辰这对贼头兄弟收拾了呢。”

    高朔知道苏晏一旦拿定了主意,就是个一不二的性子,曾经连沈大人都奈何不了他。于是无奈地左右望了望,问:“荆红追侍卫呢?若是有他在大人身边,卑职也能放心些。”

    苏晏一怔,似乎下意识地觉得荆红追始终在身边,转念方才道:“我派阿追去办事了,近些日子回不来。没事,你点一批精锐,我们乔装成商队,速去速回。顺利的话,来回不过四五日。”

    高朔仍觉得不放心,问他要不要禀报皇帝。

    苏晏想了想,:“我算告几天病假,就算不,也瞒不过皇上。我得琢磨琢磨该怎么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