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拿回手机了？”熟悉的声线在另一头响起。

    林西言有点委屈：“只有半个时了，待会儿就要上交。”

    顾昱程：“嗯，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西言随手捻着窗帘的流苏，“还有半个月，回去要抽出一天帮宋念念办学籍，紧接着就要去参赛了。”

    “时间真紧，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和我。”

    “嗯。”

    两人沉默了几秒，顾昱程那边主动道：“那就先这样？你那边已经晚上了吧，早点休息。”

    “好，回国见。”

    林西言卸了力，随手将手机扔到桌上，躺到床上扯了扯头发。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熟悉彼此每一种情绪的声线音调。

    顾昱程平日里话总是充满元气，恋爱前是不太正经的轻佻，恋爱后是甜腻腻的撒娇，尾音总是会微微上扬，就连生气发火的时候，他都会像一颗朝气蓬勃的树，散发着肆意的冲劲儿。

    而不是像刚才接电话一样，失去了活力的沉闷。

    尽管林西言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顾昱程的心情并不好，但他却不敢问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怕。

    怕就算问出来之后，相聚半个地球的距离，让他本就苍白匮乏的语言更显敷衍。

    也怕时间到了，他来不及安慰就匆匆挂断。

    所以他怯弱的躲了起来。

    林西言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如果是在一起之前，顾昱程不开心的话，他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开解他、安慰他，逗他开心。

    可现在却因为异地、吵架，而变得敏感胆，连问他怎么了的话都不敢出口。

    得到了，才更怕失去。

    *

    半个月后，林西言训练完毕回国，下了飞机直奔齐聚，没怎么歇脚就跑到教育局办学籍，当天就飞到盐县办手续接宋念念。

    还好除了需要户主本人出面的手续，其余的都被林峰提前办好了，所以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第二天，他带着宋念念回了京市。林西言家都没回就回到战队训练。

    世界邀请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夏临跟澍形影不离，一起进了训练室，看见林西言后微微一惊，“你今天就回来了？”

    “嗯，手续办的很快，宋念念过两天就能入学了。”

    澍拍了拍他的肩膀，“啧，真是好哥哥。”

    夏临却细心多了，余光窥见林西言的黑眼圈，有些担心，“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明天还要飞海市呢。”

    “没事，飞机上睡就行。”

    “可你状态这么差，就算是训练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吧。”夏临推了推他，“不差这几个时，去睡吧。”

    澍也凑了过来，“是呀队长，集训的时候你每天都比我们起得早睡得晚，回来了就算休息休息也不碍事的。”

    林西言揉了揉涨疼的脑袋，吸了吸鼻子，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站了起来，“行，宋辉要是加训练赛的话一定要去楼上叫我。”

    “知道啦知道啦，就你操心。”澍跟他挥挥手，“快走吧你。”

    林西言确实很累，但回到房间还是第一件时间联系了顾昱程。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顾昱程没有夜戏的话应该已经回了酒店，但视频请求响了很久，那一头还是没有接。

    林西言放下手机，感觉头有点沉，翻出感冒药吃了几粒，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西言和冯明芝还是有点孽缘的。

    上次联系顾昱程的时候，冯明芝人在旁边。这次找的时候，顾昱程的手机直接就在冯明芝手上了。

    顾昱程因为太入戏，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晚上一直难以入睡。

    好不容易明天上午没戏，他和组里的其他演员要了些安眠药吃，早早的就睡了过去。

    但家贼难防，冯明芝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田阳串通好了，顾昱程一睡着，她就从自己相距不远的片场跑了过来，潜入了顾昱程的卧室，偷偷找到他的手机，用顾昱程的手指解了锁，然后拿到客厅偷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彩排拍了几百遍似的。

    但这确实是冯明芝第一次偷看顾昱程的手机。

    她以前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她向来想把顾昱程培养成一个学校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娱乐圈里的“无黑料男星”。

    所以她全方位的培养他。

    不仅仅是各方面的技能，还有顾昱程独立的能力。她将他的片酬都交给他自己理，甚至在顾昱程开口向她借几千万买房的时候，她都只犹豫了一瞬间，就痛快的借了。

    可谈恋爱不一样。

    她吃过年轻时恋爱的苦，也被另一半狠狠地伤害过、欺骗过。

    虽然爱情是演员的必修课，但冯明芝仍然希望顾昱程的恋爱人选，能够经过她的调查应允。

    可顾昱程的嘴就像被密封的罐子，怎么撬都撬不开。而在问过田阳之后，她竟然得到了顾昱程只和一个男生联系紧密的回答。

    她在娱乐圈起起伏伏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雷达敏感极了。只是以前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儿子会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念头一起，冯明芝简直坐立不安。一直到今天，才找到一个机会探索真相。

    顾昱程的微信很谨慎的上了锁，冯明芝就不甘心的去翻相册，结果相册也锁上了，她气的差点摔了手机。

    锁屏壁纸是她不认识的卡通人物，桌面壁纸是章平平无奇的风景照，所有涉及到个人隐私的软件都被上了锁。

    冯明芝托着下巴，胡乱的将手机桌面划来划去。刚决定再去偷一次自己儿子的手指头，冯女士就发现了盲点。

    那是玻璃上反射出来的两个浅淡的人影，帅气的男孩子侧脸也流畅俊美，一个黑色卷毛，一看就是自家的不孝子，另一个软扑扑的瞪着眼睛，白色的T恤显得他干净到了极点。

    而他们正在亲昵的嘴对嘴亲吻。

    手机从掌心掉落，落到酒店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屋内熟睡的人对此一无所知，享受着长久以来难得的深度睡眠。

    冯明芝吞了吞口水，美艳的脸上不可置信和果然如此同时出现。

    她咬着嘴唇，心神具震，一时竟是不知道该冲进房里将逆子揪起来一顿好，还是该到楼下将车里的速效救心丸嗑两颗好。

    就是这个时候，林西言的视频请求了过来。

    冯明芝不是那种无脑的家长，虽然得知真相已经让她极近失去理智，可她依然明白，如果她接了这通视频，只会将问题矛盾激化。

    她需要冷静。

    这一冷静，就是一整夜。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在睡了过去，还是田阳早上给两人送早餐的时候进门吵醒了她。

    “冯老师，怎么睡这了？”

    冯明芝摆了摆手，嗓子疼的要死，端起茶几上已经凉透了的水抿了一口，“他下午的戏是几点的？”

    田阳将早餐放在桌上，从包里掏出一个硬盘，“两点多。”

    冯明芝：“你先走吧，提前半个时过来接他。”

    “好的冯老师，有需要您随时叫我。对了，顾落在片场的硬盘我帮他拿回来了，放在这里，等他醒了跟他一声。”

    冯明芝点点头，“知道了。”

    顾昱程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硬生生将冯明芝的火气越熬越。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沉着脸色的冯明芝，“妈，您什么时候来的？”

    冯明芝将手机扔给他，“昨晚你的男朋友给你视频来的。”

    “言言？他怎么...”顾昱程一愣，“妈你知道了？”

    “我没接，但是看到你桌面了。”冯明芝慢条斯理的将早餐加热，“分手，没有第二种可能。”

    顾昱程紧蹙着眉，“为什么？我们俩好好的凭什么分手？！”

    冯明芝掀起眼皮看他，“他是个游戏为生的？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吧，好像最近还在准备世界级的比赛？”

    顾昱程的眼神暗了下来，连嗓音都阴沉的可怕：“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已经过了：分手，没有第二种可能。”

    “我俩谈恋爱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我不分！”顾昱程强忍着怒火，开手机，看到那通未接通的视频请求。

    冯明芝将早餐端到桌上：“你知道现在娱乐圈是什么市场吗？多少年轻人不择手段的往上爬，你想在圈里混，还敢跟个男生谈恋爱？”

    “我没想到在圈里混，如果可以，我愿意只拍戏不混圈。”

    冯明芝嗤笑：“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事全都让你占尽了，你已经有个能为你铺路的妈了，还想在圈里独善其身？”

    顾昱程低垂着脑袋给林西言发消息：

    【free：昨晚睡得早，没接到。有时间了吗？】

    冯明芝的火气又上来了，“你现在在上升期，你知道什么叫上升期吗？就是只有前脚掌着地的爬山，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你从半山腰推下去，万劫不复！”

    顾昱程坐到桌边，喝了口豆浆：“不分。”

    “你不分？那我去找他好了！找他没用我在找他的家人，在找他的战队，在找他的粉丝，那么多人，总有一个管用。”

    顾昱程重重的将玻璃杯砸在餐桌上，两眼像是溢满了血一样红：“我不准！”

    溅出来的豆浆在他的衣服上落下乳白色的一点，冯明芝冷笑一声，“同性恋！我真是没想到我能生出个同性恋儿子来。但凡你今天交往的对象是个女孩子，我都不会这么强硬的要求你，但是男生，同性恋这个词，一旦和你捆绑出现在公众面前，你就毁了，我前面十几年的栽培也毁了！”

    手机微微震动，林西言回了消息来。

    【不言不语：刚收拾好，准备去海市参赛了。】

    冯明芝抢过他的手机，“如果你不想，就有我来替你！”

    顾昱程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随着他剧烈的动作翻到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却没有人在意，“还给我！”

    冯明芝哪里抢的过高她一个头的大伙子，被推的一个趔趄，后退几步稳住身体。

    “你不分手，我就去找他！他不是在比赛吗？他被我干扰后还能踏实比赛吗？他又那么大的心理素质吗？”

    顾昱程慌了。

    比起冯明芝的威胁，他发现他更慌的，是林西言真的很可能、根本不会被他们分手影响到比赛的心态！

    因为他总是那样的。冷静、理智、目标明确，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别了！”顾昱程抓住自己的头发，压抑着尖叫。

    他本来就因为角色原因搞得心神不稳，冯明芝这一刺激，让他几近崩溃，“你闭嘴！别了！”

    冯明芝被儿子的反应刺的心脏一疼，连忙上前将他抱到怀里，“好好好，我不了，我给你时间。”

    顾昱程推开她，“走开！”

    “……”冯明芝看着不知是真发疯还是假发疯的儿子，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给你时间，但结果不会变。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