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面色铁青。

    “呵, 一个两个的，都好的很！”

    他看向嘴角流着血的顾徵，走上前去:“你把她送走了？”

    “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居然为她新开辟了去崭新的世界的路。”

    他的神力都耗费所剩无几, 却还强撑着面对眼前的人。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少年脸色苍白, 手中握着剑起了身。

    他采用的是上古禁术, 以神魂为缚，送卿卿离开了这里，但相应的，他也要承担巨大的代价。

    “瑾瑜,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现在想要你死，你活不了。你居然还剥离了你神魂意识的一部分送去那个世界保护她？我倒是以前想不到, 你会变得如此多情。”

    “您未曾喜欢过一个人, 自然不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少年抿了抿唇角，抬头望向面前的主神:“我护她周全, 为她下了禁制。”

    ……

    主神自然知道顾徵下了禁制, 这禁制是除了他自己和卿卿之外再没人能解开的，以他的神魂为引, 除非卿卿自杀或者他亲手杀掉卿卿，才有办法以天道引来谴责致卿卿于死地。

    但主神也清楚的知道顾徵现在这个模样坚持不了太久, 他甚至把神魂的一部分倾注到了送卿卿去的那个世界的他分出来的一部分）身上，用来保护卿卿。

    弱水里他手心散发出来的灵光忽明忽暗。

    他听到主神这样讲道:“瑾瑜, 既然你想去保护她, 我就送你去。”

    “只不过——”

    他薄唇轻启, 轻蔑的笑了一声:“你会看着沈卿卿痛不欲生，你要亲自毁掉她爱的一切，最后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瑾瑜, 你好不好？”

    浮生蛊有时效性。

    而且顾徵清楚的知道，由于主神的责罚和天道法则的制裁，卿卿出去后，不会再记得有关这里的一切。

    如果想让她想起来有关他的一切。

    除非这个世界彻底毁灭掉，或者他死。

    二者只能取其一。

    他将他神魂中最善良的一部分抽除出来，全都放在了顾清的身上。

    因为他知道兜兜转转卿卿总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他想尽可能的在主神和天道那里护佑他无忧……

    也想阻止忘了一切的自己伤害她的一切可能，他知道主神会让忘掉一切的他去伤害卿卿，因此在被入三千轮回之前，他为自己的神魂下了禁制，努力不让自己忘记卿卿。

    只是他的努力还是抵不过天道法则对他的约束，尽管他的神魂已经分出去了一部分想要去保护她。

    主神一早就想好了要他们两个反目成仇，要看他亲手致卿卿于绝境，而后让卿卿彻底消亡在这个世界上。

    他把自己分出去的一部分神魂放在了顾清的身上，想用自己最善良的那一面去护着卿卿，可是主神和天道法则却了解他的意图。

    天道法则的为了制衡他的想法，让他同卿卿反目为仇，提前将卿卿错误的送入了另外一个时空，这个世界的故事也和他最初设想好的变得大相径庭。

    白若是主神和天道特意用卿卿的外表捏造出来的人物，而他弄错了她……

    若不是卿卿阴差阳错的因为他的魂力束缚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那他们两个人的结果就会和卿卿原本脑海中设想过的一样，走向那样的结局。

    可就算卿卿来了。

    他也仍然错过了她太久。

    墟极中的微光飞了出来。

    系统望着昏迷的少女轻声道:“怎么办？你还要继续瞒着她是吗？”

    顾徵敛眸不语。

    “天劫瞒不了多久，现在能撑一日便是一日，我希望她顺遂无忧。”

    “多亏了你我才摆脱了主神的桎梏，我估计如果没有你，我在主神那里不可能被他遗忘掉，他可能还要继续寻找我。”

    少年的眼底似有波涛汹涌。

    “你救了她，这是我该着的。”

    他是指当初卿卿的纵身一跃，她喝下白若的那杯毒酒。

    “我当时，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宿主大人罢了。”

    “瑾瑜……我当时，其实也是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的，不仅仅因为天道，还有你修的是无情道，我本以为——”

    它本以为顾徵不会动心。

    不会因为卿卿而道心不稳，比起卿卿这样一个与无足轻重的女孩子，他会更想做他的天道意志的继承人。

    但它想错了。

    顾徵一旦喜欢了一个人，便没那么容易轻易更改了。

    他垂下眼睫，轻声道:“的确。在遇见她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对任何事物上心。”

    在遇见她之前。

    他从未眷恋过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

    在遇见她之后。

    这三千世界，苍茫浮生，他眼底只见得到她一人。

    再无其他。

    系统当时救卿卿只是出于本能，它虽然被顾徵保护着，但主神也知道它开了灵智，强行想将它变回最普通的系统，但是它的记忆还是一点一点的回来了。

    “她醒来之后，会由于天道的制裁忘了你，瑾瑜，你们两个出了浮生蛊的回忆，她就会忘掉一切。”

    他们两个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卿卿和他不可能恢复如初。

    “瑾瑜。”

    系统轻声道:“你真的愿意吗？或者你现在还觉得值得吗？”

    它怕顾徵放弃它的主人。

    面前的人显而易见看得出它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顾徵轻声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就像是三月中的春风。

    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春风。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值与不值呢？

    早在他选择了背叛主神和天道，只为了护住她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所有结果。

    良久。

    寂静的风从无限下坠的空间中吹过，将少年的发丝吹起。

    少年的手中灵巧的拈了一个决。

    他手中的光笼罩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卿卿。”

    他声音缱绻，清冷的嗓音中难得听出一丝隐忍的情意。

    “我心悦你。”

    他的吻轻轻的印在了她的唇瓣上。

    在他在这个世界里出生的最初那些年，他每一次难熬的夜里，都会梦见少女清澈的双眼。

    梦境模糊，天道将他的记忆都抹去。

    但他仍然记得那双眼睛。

    等到第一次见到白若的时候，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心底里的爱慕。

    他想和顾清抢她。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白若的眼睛同卿卿生得一般无二。

    她容貌殊甚，主神和天道照着她重新塑造出来的白若，也比不过她本体的十分之一。

    可是他却把她搞错了，甚至把她几乎搞丢了。

    “宿主大人马上就要醒了，这虚空的浮生蛊带来的梦境，就要破碎了。”

    少年颔首:“我知道。”

    “系统，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做一场戏，我要让她取代主神。”

    ——

    卿卿从浮生蛊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面前的少年正淡淡的看着她，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不住了。

    她脑海中有一根紧绷着的弦，突然断掉了。

    卿卿试探着动了动，而后发现自己身体无碍，他们已经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她现如今已经将她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情全部都想了起来。

    “顾徵。”

    她抬眸，眸色清冷的看着面前的人:“以前的事情，我们就当不知道吧。”

    “呵。”

    少年的笑瞬间冷了几分，这笑意分不清几分嘲弄，几分难受。

    “卿卿。你忘了我跟你过的吗，我不会放弃你，如果让我放弃你。”

    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除非我死。”

    周遭一切的景物都在迅速变化。

    原来浮生蛊中的须臾数年，也不过只是现世的水月镜花。

    “李姐的魂魄回来了。”

    恍然之中，卿卿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庭院。

    紧接着而来冲过来的人是慕迎夏，她声音有些着急:“刚才你们两个人消失了一个时辰，我和陛下都很担心你们两个。”

    “人救回来了么？”

    慕迎夏试探地开了口。

    卿卿紧抿唇角，示意她看向屋内，

    “李姐救回来了。”

    卿卿后半段完全不知道她和顾徵在浮生蛊中做了些什么，自然也并不清楚李姐的魂魄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她转过身去，并不想理会顾徵。

    信息量太大了，卿卿需要一点一点的接受，而且，现如今，这些事情有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之前她还未恢复记忆之时，只是不知道心头从哪里堵得慌，并不想和他多接触，觉得他虚伪可憎。

    可是现在，她的心间又惶惶然生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然而这些，面前的慕迎夏却浑然不觉，她插了话道:“卿卿，你和帝君是怎么把她救回来的？你知不知道那件事的线索？六界到底还有没有救？”

    她这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让卿卿不知从何回答，更何况，她将浮生蛊中的一切全都忘记了，发生了什么她都一概不知。

    “没什么。”

    顾徵替她接了话。

    “她现在神魂不稳，需要休息，有什么事，等下再。”

    顾清默然，看着接了话的顾徵，还有没再话的卿卿，他觉得一种诡异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瑾瑜的对，慕姑娘暂且还是不要再问了，眼下已经天黑，我们先去看看李姐的情况，再去跟李夫人汇报。”

    顾清为人一向贴心，因而他这样开口，卿卿也没拒绝。

    少女头上珠钗轻摇，她心神晃动之间和身旁清冷的少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来了句:“好。”

    现如今李府已是深夜。

    除了蝉鸣的叫声什么也听不到。

    少女的怀中突然被重新塞回了霜雪盏。

    她抬头愕然看着面前的少年。

    “我已经拒绝过你了。”

    “……”

    顾徵凝眸看着她。

    “我知道。”

    “但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充其量只能是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