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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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明仲与南祁在书房交谈了许久,第二日一早,他便带着南宸,点兵奔赴上京。

    山海卫一走,南祁在杜城的生活就由宁月薇和宁家二房接管了。不知明仲走前交代了什么,宁月薇和宁府在南祁戒断的这几日都未曾上门扰,就连请安也无,只是派了下人,将他们一行人的生活理妥帖。

    “明都统知道你在戒断寒食散?”顾霜一边低头把玩着南祁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南祁刚刚才泡了药浴出来,此时浑身没劲儿,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瘫在她怀里,由她为非作歹。

    “不知道,”他声音有些虚弱,侧过身去在搂住她的腰,“我只告诉他这几日不许有人来扰。”

    “还真是听话得很……”顾霜笑着低声道。这声音很是暧昧,一时之间,南祁竟不知她的究竟是明仲还是他自己。

    “我当然听话,”他头在她怀里蹭了蹭,闷声撒着娇,“只听你的话。”

    “呵呵,”顾霜失笑道,抬手抚着他的头,却是有些心疼。

    他这几日寒食散发作之时都会支开她,不许她进到净房里面,直到药效过去,才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赖在她怀里,像只奶猫一般,一下下的蹭着,细细的喊疼,让她疼疼他。

    她未曾见到他在发病时的样子,但是他胸口和手腕上铁链留下的淤青却是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他到底在遭着怎么样的罪。

    每每看到他身上的伤,她便压抑不住想要立刻就提刀去砍了南宸的冲动。

    她心翼翼地搂着怀里的人,拿了药膏轻轻涂在他手腕上的淤青处,道:“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明知道这药膏涂了也没什么用,因为第二日,他又会被锁起来,但是她还是每次都会帮他涂,好似是在求个什么心里安慰一般。

    “嗯,”怀中的人发出一声低喃,呼吸渐渐平稳,渐渐睡着了。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然而这七日在顾霜看来,却是度日如年,幸而南祁终于还是有惊无险地熬了过去,在第七日将身体里的寒食散代谢干净,成功戒断。

    紧接着,两人便马不停蹄地启程赶往上京。

    一来二去,距离南燧起兵,已有半个月之久。

    明仲在两日之前抵达上京,此时正与南燧在上京城外得难舍难分。

    皇帝不开城门,南宸也便只能随着明仲在城外安营扎寨,与南燧周旋。

    “皇上派殿下千辛万苦的从西商将二皇子接回,怎的这下连城都不让进?”顾霜半是调侃半是好奇的问到。

    “好不容易接回个儿子,自然是要好好考量一番才行,”南祁将她搂住,闭眼假寐,出的话却是玩味。

    他虽然戒断了寒食散,但是这几日身体亏空也是真的,整个人清瘦了不少,这半个月前还十分合身的衣服,如今竟是宽大起来,只是这脸上总算是有了血色,鲜活起来了一些。

    她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却是有些膈人,不大舒服,索性顺势倒在他腿上,舒服地平躺在榻上。

    “等回了京,我让锦翎给你熬些药膳,好好补补,”她握着他骨节分明,瘦得有些过分的手,心疼的道。

    “嗯,”南祁从善如流。

    “殿下,有消息,”这时景五从车外递来一封信。

    南祁也没避着她,将信展开,看了半响,嗤笑一声。

    “怎么了?”她听到这声嗤笑,试探地问道。

    “南宸蜗居西商二十年,竟还是个用兵之才,”虽然嘴上着赞赏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出的嘲讽。

    “嗯?”顾霜没听明白。

    “想知道怎么回事?”他低头看着她,笑问道。

    她点点头。

    “那老规矩,”他咧嘴一笑,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去你的老规矩,顾霜嗔了他一眼。

    看来这阎王的寒食散是彻底戒断了,这又恢复本性了。

    然而她却生不起气来,甚至觉得他这久违的调笑令她安心。

    “低头,”她故作凶狠道。

    南祁听罢,笑得更开心,十分听话的低下头来,换得她在他脸颊一吻。

    他难得的没再得寸进尺,好心情地和顾霜起这封明仲送来的消息。

    明仲在消息里南燧如今避免与他们正面冲突,只在夜间骚扰,为的便是拖延时间,等待南方的大军杀到。然而南宸在得知情况之后,却在昨日为他献上一计,可逼得南燧正面对战。

    这计划听起来十分可行,因此明仲才来请示南祁,是否应当顺着南宸的计策往下走。

    “这虞家好本事,养出这么个文韬武略皆全的皇子来,”顾霜也学着南祁阴阳怪气地评价道。

    南祁听罢,轻笑两声,又趁她不注意,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因此回话明仲,让他随着南宸的计策走。”

    她听罢南祁的话,先是疑惑,而后却马上反应了过来,这阎王是拿南宸当作一把好用的刀,随他与南燧狗咬狗。

    “有人自愿前去当靶子,却是不错,”她笑着回道。

    “姐,濯日醒了,”正在这时,车外传来锦翎的声音。

    濯日醒了?

    “快,去看看,”这个消息让顾霜脑中一根隐约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景三将正好也与濯日安排在车队当中,之前南祁中了寒食散,分去了她大半心力,只是让锦翎将两人看顾好。

    如今濯日醒来,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你怎么样了?”濯日这次受伤严重,如今醒来,气色还是很不好看。

    “属下已无大碍,谢少主关心,”濯日冲她笑了笑,低头答道。

    “得了吧,刚才还扯到伤口,险些晕过去,这会儿在少主面前你倒是贯会逞能,”一旁的昭晔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揭着濯日的底。

    “那爷我这次受伤,到底是因为谁的缘故?”濯日慢条斯理的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

    昭晔噎了一下,似是有些气短,却还是嘴硬道:“那我这半个月,不是衣带不宽的照顾你吗?”

    “得了吧,”濯日回敬了昭晔一个白眼,道:“你别欺负我昏迷不知情,分明是锦翎日夜守着我,你晚上睡得和死猪似的,我就算睁不开眼,都听得到你呼噜的声音。”

    “我,我那不是白天在和阁里通信,商量着咱们下一步要怎么办嘛?”昭晔没想到这濯日昏睡着,竟还能知道周遭是个什么情况,急忙转移话题。

    “诶,你别一口一个‘咱们’,下一步只有你,我还帮少主办着差呢,哪儿有功夫搭理你个半吊子。”

    “你!”

    顾霜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已经是目瞪口呆。

    她以前虽听过阁中传闻,濯日看着挺正经,但是再记仇不过,还有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可是濯日帮她办差那么久,她也还没领教过他的嘴上功夫,今日倒是开了眼……

    “少主,你快管管他,”昭晔不过濯日,上她这儿搬救兵来了。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管事的,”她接连摆手。

    死贫道不死道友,她可不想掺和进两人这场架里。

    “呵呵。”看见她的反应,濯日躺在榻上轻笑一声,有恃无恐,看向昭晔的脸上满是挑衅。

    “你别张狂”,昭晔被他这一笑搞得七窍生烟,掏出腰间的扇子指向濯日道:“这次在西商吃了暗亏,是我的问题,但是你不是号称阁里刺探第一人吗?自己暴露差点儿被死也就算了,你进去五日,就探出来个‘彦卿山’,不嫌丢人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濯日,他见少主可不是为了和昭晔这蠢货吵架的。

    想到这儿,他立刻换上了一副颇为严肃的表情,对着顾霜道:“少主,这次是我太急功近利,才导致暴露,但是我在暴露之前,确定了戒断所那些消失的人,最后的位置。”

    “什么?”顾霜有些惊喜地看向濯日,她没想到,短短五日,濯日竟然探到了这等消息。

    “在戒断所里,第一日他们就要求提供戒断所外亲人朋友的信息,属下发现,提供了亲人朋友信息的人,有很多在第七日不管是否戒断成功,都被放了出去。”

    “所以剩下的都是些没牵没挂,消失了也不会被发现的人,”顾霜勾唇一笑,眼中却是冷冽之意。

    濯日点了点头,接着道:“因此,我才发现这一点以后,急切了些,因为……”他用手指了指昭晔,“他给我安排的身份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因此我担心七日一到,他们便会直接将我送出来。”

    听到这话,昭晔有些心虚的拿扇子挠了挠头,没话,换得濯日又是一声轻“切”。

    “那日他们正好在送一队人离开,我便将其中一人晕,顶了他的身份混迹其中,跟着这些人走了。我们全程被蒙了眼,但是我通过辩声,确定了那个营地的大概位置,应该是在绩城以北大约十几里的地方。”

    顾霜与昭晔对视一眼,昭晔点点头,“我这就去通知阁里。”

    “那你又是如何暴露的?”她回过头来有些好奇地看向濯日,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好似都还是很顺利的样子。

    “为了能够牢牢控制住营地中的人,我们刚刚一进去,就要被种蛊。我假意服下了蛊丹,但也算是我运气不好,那日朔月宫的护法昭刚巧来营地查看,一时心血来潮,竟然要试一试身上的母蛊是否有用,又刚好在这一众人中将我选了出来。他面上没有动作,然而暗地催动母蛊,我却没有反应,这便漏了馅儿。”

    顾霜皱眉苦笑,“这还真是你运气不好,能逃出来,已是万幸。”

    讲到这儿,濯日有些气恼的点点头,接着道:“我被朔月宫的人围攻,在与昭交手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剑法像是出自彦卿山的出虹剑。”

    “这回虽是惊险,但也算是有所收获。你死里逃生,已经是大幸了。”

    她又安慰了濯日两句,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