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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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祁听罢消息,脸上表情有些凝重,朝着顾霜确认道:“鸣峰可以确定南宸不是皇上亲生?”

    顾霜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看他的样子,似是斩钉截铁。”

    她知道南祁在疑惑着什么,事实上她也很是不解。

    既然皇上因着当初之事将南宸送走,为何如今又将他接回来,还封了亲王?

    “当年虞皇贵妃怀的,应该是双胎,”南祁看着她,又抛下了一枚炸弹。

    “什么?”顾霜抬头看着他,眼中具是震惊。

    这一天,她听了太多让人不敢置信的消息。

    她紧了紧喉咙,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另一个呢?”

    南祁未作答,却反问她:“你第一次见南宸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

    顾霜想起在西商时她看到南城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点了点头,道:“确实,但是我死活没有想出究竟是为何,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我之前的感觉与你一样,直到那日我回来后,带皇上去了一趟风和宫察看,再次见到渊云。”

    南祁话音一落,刹那间她脑中南宸的脸与渊云的脸便出现了重叠。

    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渊云!

    南宸与他两个并不如有些双生子那样长得有那么□□分的相似,但是若是将两张脸放在一起比对,这熟悉的感觉就出来了。

    她抬头看向南祁,眼睛微睁,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道:“渊云是另一个孩子”

    南祁点了点头,道:“嗯,而且他成为风和宫祭祀,也应当是彦卿山的意思。”

    “你今日去风和宫,就是为了此事?”

    “嗯,”南祁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补充道:“我去安排人暗中看住风和宫,只要南燧有动,我便可以将渊云制住。”

    南祁到这里,这之前的一切都隐隐约约地在顾霜的脑中连成了一条线。

    这些年来,彦卿山以南燧师傅的名义在幕后帮助南燧与南祁擂台,却不过是将他当作头阵的傀儡,他真正想要扶植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南宸。

    这样想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得通了。

    南燧一个常年在边关仗的将军怎会与铜雀阁和长生殿扯上关系,还能拉上渊云这个风和宫的大祭司在祁风会上给南祁泼脏水?

    现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彦卿山在幕后运作。

    联想到南燧带走南宸时的语气,他应该也是发现了自己这么些年都是受着骗在为南宸做嫁衣,岂能不恨?

    “昨日我赴宴之时见到八公主,”顾霜忽而想起南娇发火时的样子,联系到南祁刚才所,十分肯定的道:“她应当是中了寒食散。”

    “嗯,不只是南娇,”南祁接着她的话往下,“自南宸回宫以来,宫里的吃食用水,都不干净。”

    顾霜抬起头来看向他,眼中带着一点儿担忧,一只手急急地搭上他的脉,赶忙问道:“你有没有事儿?”

    她的动作又急又凶,看在南祁眼里,却是让他不出的欢喜。

    他一只手覆在她探过来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道:“我没事儿,一样东西若是绊倒我两次,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然而顾霜却是没有松手,直到仔仔细细探完脉,确定他确实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他中寒食散那段时间她的心如刀绞,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后怕。

    “我了没事儿吧,”南祁看着顾霜放下心来之后还有些惶惶的眼神,心里一疼,故意做出一副夸张骄傲的样子,想要逗她笑。

    这次她却是没有能如他的愿,却是一下子拦腰抱住他,将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半响,才道:“彦卿山阴险狡诈,你千万心。”

    “嗯,”南祁感受着怀中人微微的颤抖,又窝心,又糟心。

    他终于找着一个真真实实爱护心疼着自己的人,可他却再也看不得她一点儿难受。

    “是我不好,吓着你了,”他轻声朝她道歉,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哄道。

    埋在怀里的顾霜听罢却将他搂得更紧了些,毛茸茸的脑袋摇了摇,好似是在:不是你的错。

    你且让我再抱会儿,就一会儿。

    让我感觉到你好好的,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我便没那么心慌了。

    ……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她闷闷的声音才从他怀中传出,随后抬起头来看着他,道:“还有一环,不通啊。”

    “嗯,”听到她的话,南祁微微摇了摇头,道:“确实,不通,不过现下我手里的东西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只等南燧动手,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到时候便能见分晓。”

    他罢,浅浅地勾起唇角,看向她安慰道:“莫担心,万事总有我。”

    他看向她的眼里平和温柔,如同汪洋一般,将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轻轻包裹。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他的脸,轻轻道:“你真好。”

    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是对于她来,却是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地与她订有婚约;恰到好处的让她心疼;恰到好处的暴烈;恰到好处的温柔。

    于她而言,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等到这事儿完了,我便为你举办成人礼,”南祁忽的转了话题,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感受着她温热的手掌介于自己的脸颊和手心中。

    此话一出,倒是引来她一声轻笑。

    他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她,似是不知她为何会笑。

    “这成人礼历来都是长辈为晚辈举办,你给我办算什么?”她忍不住唇边笑意,一双眼里带着些狡黠的揶揄道,“你难道还想当我长辈不成?”

    然而她却是没成想,对面的人不但没有窘迫,反而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理直气壮地笑道:“怎么不算,表哥也算半个长辈,我给你办,名正言顺!”

    顾霜横躺在他怀里,乐了,嘴上敷衍道:“好好好,你算,你算,到时候我你去跟祖父祖母和我爹娘商量,就这个辞,看他们怎么反应!”

    她话音一落,两人的脑海中登时都浮现出南祁一本正经的胡八道,四位长辈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们对视一眼,都没忍住,在屋内哈哈大笑起来。

    南祁看她这样子,心知姑娘是缓过来了。

    也是他疏忽了,未曾想到,当初他一身狼狈的样子倒确实是吓着她了。

    这天晚上,顾霜睡觉时,却都还是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他躺在她身边,感受着姑娘温热的身躯,无奈地苦笑一声,转头看着她,轻声道:“我真巴不得你明日就为你举办成人礼。”

    然而,夜深人静,回应他的,只有姑娘清浅的呼吸声。

    正在这时,景三却在悄悄地潜进了花月楼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对着他道:“殿下,恭亲王进来了!”

    南祁听罢缓缓地起身,想要将姑娘的手扯开,却不料稍微一动,便惹得顾霜惊醒。

    她看到身边半个身子已经起来的人和站在不远处的景五,脑子仍有些迷糊,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声音听的南祁尾椎骨又是一激灵,赶紧侧身将她挡住,回头瞪了一眼景五低呵道:“出去!”

    又回头看着顾霜,温声道:“没事儿,南燧今夜带兵进城了。”

    顾霜一听,脑子里的瞌睡虫立马散了大半儿,似是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这么快?”

    “他大概是想一个措手不及,”他分析道。

    顾霜听罢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他的眼里带着两份揶揄般的审视,问道:“那明统领的山海卫怎就忽得顶不住了呢?”

    “是我安排的,”他也没绕圈子,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接着嘱咐道:

    “我需先得回宫,一会儿皇上那边儿便会有人过来,你就呆在府里,待到尘埃落定我再来找你。”

    她听罢微微蹙眉,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确定到:“你和祖父,都安排好了吗?”

    他点点头,轻拂过她的脸:“别担心,过了今夜,一切都该要见分晓了。”

    “那你万事心,千万莫要冒进,”她不放心的再三叮嘱。

    “我知道了,”南祁耐心的安抚着她,末了才举起他被她死死拉住的袖口,笑道:“你且放我走吧。”

    顾霜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紧张之下竟是死死的拽着他的袖袍,而自己却是毫无所觉。

    她不禁有些脸红,急忙撒了手道:“你且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南祁走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对刚刚自己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

    她刚才那阵仗,不似是在与未婚夫道别,倒像是在送儿子似的。

    想到这里,她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一向洒脱的人,怎的也像是老妈子似的,拽着人家不撒手,拖起后腿来。

    然而今夜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儿再睡了,便批了外衣下楼去等着京中的探子传信。

    锦翎为她掺上了一杯热茶,候在她身边。

    正在这时,月无却忽的敲门进来了,看见她坐在桌边,低头递上了两封信。

    “主子,阁里来信了,加急。”

    她听罢,微微紧了紧手,接过信,开来却只见上面上书两句话:

    朔月宫已没,彦卿山似往京中而来,已派赵晔带人前来。

    吾于北狄即将事毕,不日便会启程上京。

    这字迹是她师父的。

    她读罢转头看向月无问道:“宋九织的下落查到了吗?”

    月无微微点了点头,道:“查到具体的地方了,太子那边应当是已经派人前往了。”

    她这才略显满意的点点头,道:“该做的已经做了,现在只有祈求娲瑜护佑,此番万无一失。”

    这时候,花月楼中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头的是老太太院里的贺玉姑姑,身边儿却还跟着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和两个侍卫,穿着似是金吾卫。

    与往日不同,素来脸上都带着三分笑意的贺玉姑姑此时却是眉头紧锁,左手将袖口都捏的变形。

    “姐,宫中来了人,要接姐进宫。”

    贺玉姑姑的嗓子发紧,脸色很是难看。

    李公公趁着老爷不在,带着人直接去了奉安居,开口便要将姐带走。

    老夫人本想着太极,怎料这位李公公却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直接宣了旨。

    外面这兵荒马乱的,万一出个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顾霜看着贺玉姑姑身边的李公公,心里起了戒备。

    她那便宜姑父此时招她入宫,只怕是没什么好事儿等着她。

    虽是如此,她还是对着贺玉姑姑安慰一笑,道:“姑姑叫祖母莫担心,想必是皇帝姑父许久不见我,这会儿想起了,找我入宫伴驾呢。”

    着,她从容的向李公公走去,却在转头时向锦翎施了个眼色。

    “我这就随公公进宫,”她扬起一抹笑,似乎是对眼前的危险毫无察觉一般。

    夜色漆黑,马车一路飞速的驶往宫中,并未在宫门前停住,而是一路向着后宫的方向驶去,待到马车停下,车帘被拉起,她只听李公公道:“顾姐请。”

    她下了车,一抬头,却愣住了。

    借着门口悬挂的宫灯,她可以清楚的看见宫门匾额上书大字“凤栖宫”。“皇上已经在里面等了不少时候了,还请顾姐快些随我进去,”李公公看着发愣的她提醒道。

    “好的,”她跟在李公公身后,却是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皇上究竟在搞什么鬼?

    自她姑母去后,这凤栖宫再无人居住,但是令她惊讶的是,这宫殿虽然久无人居,但是好像是时常在被扫照料着。

    宫内的梧桐郁郁葱葱,山水花木长得极好,而且一眼便可看出是平日里修剪过得。

    看到这里,她心中疑惑更深。

    很快,李公公就领着她进了凤栖宫的主殿,只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上座在宫殿之中,手中拿着一片梧桐树的叶子把玩着。

    “皇上,顾家姐到了。”

    “臣女见过陛下,”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心翼翼的应付着。

    “起来吧,”皇上的语气却是轻快的很,仿佛真的是平常长辈与晚辈之间的招呼着。

    “呐,”他随意的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道:“坐吧。”

    “是,”她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而后才发现皇上较之祁风会时,好似苍老了不少,保养的不错的面庞有些苍白,而鬂间早已有了白发的痕迹。

    皇上将手里的梧桐叶子收进袖子里,看向她,却一言不发,半响,才来了一句:“阿霜跟皇后年轻时真像!”

    他这熟络的语气不知为何听得顾霜毛骨悚然,虽是极力地伪装着平静的样子,但是眼里的惊恐之意还是一不心地漏了出来,被皇上看了个正着。

    “呵呵,”他轻笑了起来,“朕倒是不知,你这混世魔王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别担心,朕不吃人。”

    “陛下,笑了……”顾霜尴尬的回了话。

    不知为何,她一进这宫里就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这和她模糊印象中欢声笑语的凤栖宫大不相同。

    皇上不再理会她这强装的镇定,反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今晚恭亲王得进来吗?”

    “陛下乃是贤君明主,龙恩浩荡,恭亲王自是不敌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毫不犹豫地吹了一大朵彩虹屁。

    “是吗?”皇帝又笑了,似是对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道:“朕也觉得他不进来。”

    “毕竟,有太子和你祖父,恭亲王不过是自上钩的蠢鱼罢了。”

    皇帝话音刚落,顾霜只觉一阵天摇地晃,险些回不过神来。

    皇上,早就知道了?

    她原本就藏得勉强的惊恐这下却露了个十成十,看向皇帝,似是见了鬼一般。

    “您,笑了……”她咽了口唾沫,辩驳道。

    “笑?”皇帝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带着笑,“且不这朕这月影卫究竟是听命于谁,顾大将军不日也将班师回朝,朕这天下兵力尽汇上京,该是何等壮观?”

    只听“噗通”一声,顾霜应声跪地,忙道:“无陛下召,父亲岂敢轻易离开北疆,陛下误会了!”

    “咳咳,”她这一动作,似是将皇上吓了一跳,连着咳了几声,才慢慢的直起身子来将她扶起来,“赞扬”道:“阿霜还真是你父亲的好女儿,顾相的好孙女,与皇后和太后真真儿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顾家女。”

    她未答话,只是垂首站在一旁,想要猜出这手眼通天的圣主明君究竟是为何要召她来这凤栖宫。

    他早已知晓祖父与父亲筹备之事,完全可以出其不意将顾府拿下,却为何要故意大半夜地将她叫过来摊牌?

    “我不是过了吗,我不吃人,”皇上似乎心情很好,还与她笑着。

    “陛下是仁君,自是不吃人的,”她笑得勉强。

    “仁君?”他好像是抓住了什么有趣的字眼,似是怀念地叹了一声:“她当时也是这么的,‘陛下是仁君’。”

    她?

    顾霜敏锐地察觉了些什么,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动弹着。

    “你姑母在想事情的时候,也像你这般,”皇帝指了指她的手,感叹道:“还真是……”

    “那个她,陛下也是在姑母吗?”

    她忽的有了些破罐子破摔意思,一没留神,话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那……”皇帝并未回避这个问题,道:“当然不是。”

    她眼睛微微睁大,脑中却在飞速地思考着。

    “是你祖姑母,”皇帝忽的开口。

    先太后顾潇潇?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前后之间有什么东西她抓漏了。

    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一个可以充分解释皇帝这么多反常之举的环节。

    她的目光忽的落在了皇帝袖口漏出的梧桐叶的边缘,翠绿的叶片让她灵光乍现,却只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吓得她牙齿起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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