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瑷那台十四点五寸的厚电脑相对于她娇的个头来讲，有些超出了她的负荷。

    钟瑷每次背着电脑包，望着前路漫漫的时候，都会哼一首歌给自己打气：

    “乌龟背着它那重重的壳啊，一步一步往前走”

    顾翀每每要笑她五音不全，又四体不勤；熟了以后，她每每反唇相讥：

    “你个瘸子，又好得到哪里去！”

    瘸子确实好不到哪里去，但瘸子有本事让他的好兄弟徐部长天天开车接送，并把钟瑷也捎上了，姑娘终于不用每天背乌龟壳了。

    顾翀在来回的路上和徐部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钟瑷刚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过了几天，顾翀对陈明：

    “记一下，看娜米固定资产账上有没有徐部长的那辆车？查一下行驶证和驾驶证上面的名字是不是一个人？”

    钟瑷才想起来有一天顾翀和徐部长唠嗑，聊起来徐部长开的这辆车，是不是公司配得时候，顾翀还一个劲地恭维娜米公司福利待遇真好，徐部长一高兴，就又多了一些公司的其他福利。

    顾翀敲敲钟瑷旁边的桌角，对她：

    “娜米公司的个人账户可能不仅开在老板的名下，徐部长的名下可能也有。”

    钟瑷这会已经反应过来了，顾翀的，是徐部长昨天才过的流水返利的福利。公司的流水从徐部长的个人账户上过了一遍，根据流水的多少，公司会给员工部分的提成。

    这其中涉及的账户问题和税务问题，就值得做货币资金循环的钟瑷和做收入循环的陈雨微上心。

    钟瑷一脸诚意地：“翀哥，我愿意多给你端两天水，你再装两天瘸子吧！”

    顾翀的笔杆子敲在钟瑷的脑门上，教育她：

    “询问，是一项重要的审计程序，你以为我每天搭徐部长的车，都是在唠嗑啊！”

    钟瑷羞愧，一天工作很累，脑子运转很忙，她到了徐部长车上就昏昏欲睡，还一度纳闷过这个瘸子怎么精力如此旺盛。

    顾翀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而且他脾气好，一点都不嫌钟瑷烦。

    陈雨薇虽然是钟瑷的室友，两个人同吃同住，但是每当钟瑷举着笔记本，有问题问她的时候，她总是在忙，连和钟瑷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钟瑷几乎每天都是在陈雨薇的键盘声中醒来，又在陈雨薇的键盘声中睡着的。

    她每天有接不完的电话，这其中大多数是来自康铭远。

    一个娜米公司年中的收入循环根本不足以让陈雨薇忙成这个样子。

    钟瑷一直到听到他们激烈地探讨什么“存货替代程序”和“成本重算”后，才反应过来，陈雨薇一边做着娜米的收入循环，一边做着康铭远项目的成本循环，而那个项目的成本循环本来分派了是康铭远亲自操刀的。

    多做一个成本循环的工作量，是无比巨大的，正常人根本无法在一个项目的进行过程中，兼顾另一个，更何况还是两个思考量甚至要超出脑容量的大循环。

    钟瑷要请教问题，陈雨薇完全指望不上，陈明呢，他和钟瑷一样，是边做项目边兼顾考试的。

    高级审计员想要晋升项目经理，是有硬性的门槛的。这其中就包括，必须要通过注册会计师考试。

    陈明比陈雨薇年长两岁，参与的项目不少，但是职业前景却明显没有陈雨薇好，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陈雨薇拿到了执业证书，而陈明没有。

    没有执业证书的会计师，干多少年，都是为别人作嫁衣。

    陈明压力大，火气也不，钟瑷轻易不敢靠近他，所以她求教的对象便只剩下了，顾翀。

    顾翀过：我可以教你。

    到了眼下，他想要赖账可不行。

    事实上，顾翀也没有想要赖账，反而他教得很用心。

    有关审计软件怎么使用、有关审计思路如何构建、有关审计程序怎么执行，甚至是excel的操作问题，顾翀都亲自演示、讲解给钟瑷听。

    有时候钟瑷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麻烦他了，问他：

    “翀哥，我是不是太麻烦你了，影响你的审计进度了？”

    顾翀不以为意：

    “没有，我的底稿早就画好了，只是翰哥这俩天忙，我还没交给他罢了。”

    顾翀是项目经理，其实在原来的会计师事务所，他早已独立承担复核的工作，不再自己做底稿了。只是到了明诚，到了一部，范易安不了解他的底细和能力，才要他亲自做成本循环。

    在审计的诸多流程里，成本循环可以是外部证据最少的一个循环，也是相对最难的一个循环。

    外部证据少，也就意味着可信赖的佐证资料少。客户确认收入的方式大多有据可依，发票可以核对，应收款也可以函证确认，但是客户确认成本的方式，往往千奇百怪。

    这就需要执行这一循环的人要有十分清醒的头脑，才能根据自己的思路，得到自己想要的结论，最大限度地明客户所执行的成本政策是否有效，反应在利润表上是否真实。

    有些人脑子反应慢一点的，哪怕做了大量的工作，也根本不能胜任成本循环的工作，比方，潘宁。

    钟瑷跟着潘宁许久，她已经习惯了执行成本循环的人应该是最后一个交底稿的人，而且往往要经历一番忙脚乱和兵荒马乱，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的资金循环还十分纠结，没有完全理清思路的时候，顾翀的成本循环已经做完了。

    所以这几天，他，纯粹是在教她。

    一个执业注册会计师的时间有多宝贵？

    钟瑷大受感动，她觉得顾翀真的应该再瘸上一阵子，可以让她有投桃报李的会。

    顾翀一伸长腿，直接伸到了钟瑷的椅子腿下面，道：

    “哥这腿，你以为是随随便便瘸的吗，这叫战略性瘸腿！”

    钟瑷笑得咯咯响，同一张桌子上，陈雨薇抬眸，问道：

    “所以翀哥你转部门，是战略性逃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