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接近收尾，娜米的老板做东，在当地一家颇具格调的酒店，宴请孔维翰一行。

    钟瑷不喜欢吃这种饭，客套话一箩筐，真正动筷子的会很少，还没等美食下咽，又要在脑子里盘旋等一下该用什么由头敬谁酒，一顿饭吃得心累无比，还不如项目期间，吃客户食堂的灶。

    娜米别的硬件条件不行，但是做灶的食堂师傅艺一绝，一道百香豆腐羹，钟瑷可以连吃三碗。

    钟瑷吃饭慢，她刚刚开始实习的那阵子，常常吃不饱饭。

    那个时候大家一起坐一张圆桌吃饭，会计师们干活的效率高，吃饭的节奏也很快，三下五下，一个个就都吃完了，发现钟瑷只吃了几口，便问她是不是没吃好！

    钟瑷也不能让一桌子人都等她一个人吃饭，更何况有时候领导也在，她也难为情再吃，所以后来她便学会了察言观色，虾啊鱼啊这些影响吃饭速度的菜她是一碰也不碰的，看到大家差不多都放下碗筷的时候，她也就放下来了，装作也吃饱了。

    一个项目下来，钟瑷瘦了四斤，脸都尖了。

    做娜米这个项目，钟瑷本来也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要饿肚子的，所以提前背了一包零食来。谁知道，到了餐桌上，她发现有人吃饭比她还要慢。

    这个人，就是顾翀。

    顾翀：吃饭是人生一件美事，怎么能草率了事呢！

    因为有了顾翀垫底，在娜米的这段时日，钟瑷终于能够好好吃饭了。

    陈雨薇有一次惊奇地发现：“瑷，你不是你不爱吃虾的吗？”

    正剥着虾的钟瑷上动作一停，她实习的时候确实过她不爱吃虾，那是因为她吃一个虾的功夫，大家饭都吃完了呀！

    在温饱和口腹之间，虾被钟瑷无情地舍弃了。

    “她一个海边长大的人，她不喜欢吃虾，你们也信。”顾翀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豆腐羹，一边轻描淡写地道。

    有些谎言出去，有人信了，不是因为谎言本身有多精妙，而是因为听的人根本就不在乎真假，也不愿意花一点脑子，去分析，去在意。

    “咱们不在乎这点吃饭的时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能更好地干活嘛！”孔维翰。

    因为领导的这个开明的态度，以后的每一顿饭，钟瑷都有虾吃。

    而不管钟瑷吃得有多慢，顾翀都在后面，给她兜着底。

    那个时候，钟瑷以为，顾翀吃饭一向就是这么慢的。

    徐部长提意大家举杯，庆祝项目的顺利完成，或者是告一段落。

    钟瑷握着红酒瓶，要往自己杯子里面倒酒。

    坐在她身边的顾翀按住了她的：“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钟瑷用眼神反驳，事实上，她酒量还可以。

    顾翀压低声音道：

    “钟瑷，你不是审计是技术活吗，你记住了，技术人员靠技术，不靠陪酒！”

    钟瑷咀嚼着顾翀这句话的时候，顾翀招呼后面的工作人员：

    “这两位姐喝果汁，谢谢！”

    陈雨薇也是能喝酒的，但是她不想为了孔维翰的项目喝酒，没有必要。

    这一个晚上，酒都是让顾翀一个人喝的，话也是让顾翀一个人讲的。

    名义上孔维翰是本次项目的负责人，但是孔维翰这个人，就真的是个技术人员，从业多年，专业过硬，碰到复杂的报表和审计中的难点，他是不慌的，但是碰到像这样颇具江湖气的场面时，他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高级别的项目经理，除了自身专业过硬之外，还要具备其他的一些素质，比方，如何让客户感知到你的专业水准，如何用客户听得懂的语言，和他们交流。

    孔维翰的资历，在一部，和范易安，不相上下。

    但是，场面上的功夫，孔维翰差了范易安，十万八千里。

    这也是为什么，范易安坐稳了部门经理，而孔维翰还只是一个高级项目经理。

    在当下的这张餐桌上，顾翀，很好地弥补了孔维翰的这一点不足。

    他喝酒爽利，神采熠熠，面对客户老板和财务部长的轮番轰炸，侃侃而谈，舌战四方。

    娜米的老板：

    “其实我这家企业规模这么大，在xx领域，已经算得上是行业龙头，市场占有率常年占据行业首位，上市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就账户吧，很多老客户都习惯了打款到我个人卡上，你们姑娘现在却要求我们把个人卡都取消掉，什么不符合规定，我很纠结啊，这样的话，我的客户都要流失了”

    顾翀看一眼钟瑷，显然她在这个问题上的解释，大抵是会计准则的要求啦，易或是上市的要求，并没有让不懂财务的客户老板信服。

    作为一个刚入职的试用期员工，要钟瑷一下子拥有满足客户预期的话术，是强人所难的，但是学习的历程，明显是可以提上日程的。

    顾翀：

    “陈老板，如果你希望你的客户群体，一直停留在以人情往来为依托的个人卡交易的话，确实没有必要规范账户管理。但是我想，大型的客户群体，都有着严苛的财务规范，他们是不愿意进行不规范的个人卡交易的。”

    “陈老板是做大事的人，娜米如今在行业中的份额和地位，都决定了，您有权利，做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我们的产品不愁卖，他们想要同我们做交易，得按照我们的规则来！”

    这番话让娜米老板非常受用，也让钟瑷非常受教。

    后面他们又谈及了税务的问题，徐部长担忧道：

    “这一番规整下来，收入大幅调增，要补不少税啊！”

    顾翀看向陈雨薇，收入循环是陈雨薇做的，但是显然，陈雨薇不想针对她的调整做太多的解释，但若是顾翀帮忙解释了收入调整的问题，显然，傲气如陈雨薇，她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顾翀敬徐部长酒：

    “补税的金钱流失，在眼前；规范财务的好处，在后头；至少，可以省一笔偷税漏税的罚款，徐老兄，你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