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思齐要反悔的时候，钟瑷已经戴了安全帽和口罩进了仓库，开始盘点固定资产，王钦晨已经在去往银行的路上，李思齐只能带着满腔的不愤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方量公司是夫妻店，早年老板夫妻俩被穷困逼出了深山，并在外面靠着勤劳和坚韧闯出了一番天地，赚了不少钱，便想回家来发展实业。

    夫妻俩办了方量公司，为了方便雇佣同乡就业，还把公司的选址放在了距离县城半个时车程的深山里，本来是造福乡里的好事情，但是深山限制了方量公司的发展，尤其是在运输、排污以及扩展场地的方面，都埋下了隐患。一开始方量公司打闹，发展的还算顺利，到了后期，这样的经营模式和发展理念在充分的市场竞争面前，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不仅经营模式捉襟见肘，管理方式也颇多弊端。

    钟瑷拿着方量公司的固定资产卡片账，与仓库里那些仪器去核对，花费了大半天的功夫，硬是没对上几个。

    老板娘亲自陪着钟瑷盘点，见大半天下来成效无几，不好意思道：

    “我们这公司原先规模，入库也是我，登账也是我，有时候忙，就没顾得上登账，想想东西都在仓库里，仓库又有人管，丢也丢不掉。”

    钟瑷心想，这哪行啊，数年累计下来，库存和资产账面几乎成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套东西，有些东西仓库里面摆着，但是不知道账上对应的是哪一样，价值是多少；有些东西账上还挂着，但是到仓库里一看，没有标识，根本就分不清楚是哪个，也不知道是对应不上，还是资产已经报废了。

    钟瑷的脑子飞速地转着，问旁边的老板娘，

    “那购入发票还有吗，原始发票上应该型号和金额都会比较清楚。”

    老板娘有些答不上来，过了许久才：

    “我十五岁就跟着我家那口子出去做生意了，哪里会做什么账啊，最开始的时候，连资产账和会计账都没分清楚，以为资产账就是会计账，会计账就是资产账，还是后来我们公司发展有了些规模后，才招来了会计和出纳，才开始分资产账和会计账，前面有许多年会计账都是缺失的。”

    钟瑷急了，问道：

    “那原始单据放在哪里呢，还能不能找到？”

    老板娘被钟瑷严肃的样子吓到了，连忙：“仓库里应该还有一些，但是仓库不是财务专用的，里面什么都有，杂七杂八的，又常年没人打扫，姑娘这”

    老板娘担忧地看着钟瑷，姑娘长得水水灵灵，穿得干净又体面，皮肤也是白白净净的，怎么能进那种灰尘遍布的仓库呢！

    但老板娘的顾虑钟瑷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姑娘扶了一把安全帽，对老板娘：

    “赶紧去吧，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多找出来一个设备，不定你们这公司就能多卖一些价钱。”

    她这样虽然是半开玩笑的，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方量公司以前也被当地的事务所审过，但是看到账面和实物这个巨大的差距的时候，总是无奈地摇头，审不出来，就马马虎虎地按照账面上的数目和金额交差了，白了如果不卖资产的话，固定资产的多少，对利润表的影响也不过就是点折旧，在那个时候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平常的审计，侧重的是企业经营利润，对资产的不重视，也相对是可以理解的，能够认为是抓大放，又或者是侧重点不同。但是净资产审计就不同了，每一个固定资产的来龙去脉，在净资产审计中都是重要的，会直接影响方量公司最后的估值。

    钟瑷谨慎再谨慎，挖掘再挖掘，顶着满屋子的灰尘在仓库里翻来倒去。找出的发票和原始单据，有的都发黄发霉了。

    蔡桓羽看着姑娘这忙进忙出的样子，把油灰抹到自己脸脖子上了都浑然不觉，对蓝紫红：

    “来之前的讨论会，有人告诉我，不要被这姑娘娇娇柔柔的表象迷惑了，实则干起活来，比糙汉子还要不拘节。”

    他这样的时候，一边的李思齐正拿餐巾纸擦拭着被钟瑷黑爪子弄脏的桌面，闻言不由上顿了一顿，李思齐：

    “蔡老师，我这边工作任务轻，我帮帮钟瑷吧！”

    蔡桓羽停下了自己头上的工作，问李思齐道：

    “你的思路吧！”

    李思齐便：“往来款嘛，最重要的就是保证金和员工借款了，我根据账面上的数据，对每笔保证金和员工借款进行了核实，数量不多，核实的难度不算太大。”

    李思齐的，是一般意义上的审计思路，中规中矩，他沾沾自喜自己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就把往来款账务理得差不多了，哪里像钟瑷和王钦晨，一个窜上窜下，一个跑进跑出，闹得轰轰烈烈，弄得灰头土脸。

    不过一个净资产审计嘛，至于吗？

    马上年报就要开始了，留点力气给下一个项目，不好吗？

    李思齐想归这么想，但是看着王钦晨和钟瑷忙忙碌碌，显得他不够勤奋，他心里是有危意识的，于是他提出要帮帮钟瑷。

    蔡桓羽不置可否，转头问蓝紫红。

    蓝紫红不慌不忙将一叠底稿叠整齐了，面向蔡桓羽和李思齐，：

    “我认为，客户的账面不可信。”

    李思齐刚刚了，根据账面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蓝紫红这一句“不可信”就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就是一家家庭作坊，它没有上市的意图，也每期都按要求配合税务审查，它不存在舞弊的动。”

    李思齐，他虽然人坐在办公室里，但是也是翻了大量的税务审计资料和报表的好吗？

    这个时候，钟瑷犹豫了一下，有些话到嘴边，不知道该不该讲。

    蔡桓羽顺势问她：“钟瑷，你觉得呢？”

    钟瑷斟酌了一下，，“我觉得蓝姐得有道理，客户虽然没有舞弊的意图，但是客户严重缺乏财务专业程度，它的账不可信，不在于假，而在于错，错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