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翀带钟瑷来的是三胜公司的后门，门上挂着一把斗大的锁，门是铁丝状的，就类似操场旁边的隔断，又高又窄，顶上也没有什么防盗的措施，两头连接的墙体上方倒是有许多倒立的玻璃碎片。

    这门看着像是后天加装的，因此少了一开始统筹建设时的防护。好在这个地方偏僻，三胜集团的产品多以半成品为主，也没有什么偷盗的价值。

    按照范老师的法，路线是盘点的时候匆匆看到的。

    盘点的时候，客户公司的人带队，钟瑷只顾跟着朝前走，甚至连门朝哪边开都没有弄清楚，顾老师却已经注意到了其公司的后门，而且他还这个后门离厂区很远，一般不会有人经过。

    顾老师看了一眼钟瑷：白衬衫，包臀裙，跟的皮鞋，：

    “你还是在车里坐着吧，等我消息。”

    这是顾老师今天第二次拒绝带上钟瑷。

    钟瑷把双肩包往身上一背，不甘示弱道：

    “没事，我上学的时候，同男朋友爬过墙！顾老师等着，我给你打个样！”

    门很窄，只能容一人翻过。

    铁丝门虽然有踩踏的地方，但是门约摸有三米，爬起来还是有些许的晃动，钟瑷刚刚翻到对面，一阵疾风过，门抖了抖，钟瑷下意识地低头找寻顾老师的身影。

    顾老师一扶着门，头却转向了另一边，不去看钟瑷，嘴里念叨着：

    “钟瑷啊，不行就别逞强，喊一声，我在下面接你！”

    钟瑷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她爬墙，黄寅主动要求断后，她一上墙，他就不怀好意地在下面笑。

    那一次，她也穿了裙子。

    黄寅：“瑷，我不看着你点，不放心啊！”

    后来她无奈在长裙上打了一个结实的结，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从顾翀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深刻的担忧，但是他始终没有抬头。有些借口，自始至终不能突破底线。

    这一路，钟瑷虽然半睡半醒，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了顾老师的绅士，他开车很少为了提速而变道，通过拥挤的街边路也极少按喇叭，甚至有次停车的时候有个老人占了车位晒太阳，他也是等她反应过来慢慢挪走了才把车开进去。

    如今，这个绅士带着钟瑷爬墙，不过钟瑷穿着裙子刚上去，顾翀就把头转了过去。

    其实钟瑷的这条裙子很严实，而且她里面穿了打底裤，完全不担心走光。

    “顾老师”半空中，钟瑷喊着顾翀，口气同她这两日同顾翀话简洁明快的语气很不同，甚至还拖了长长的尾音。

    顾翀果断地：“不行就下来，这里只有我们俩，没人会笑话你。”

    等了一会，钟瑷：“顾老师，下不来，下面有狗。”

    顾翀这才转过头来，厂区里果然有只土狗，正朝他们奔来，离得有些远，但是越跑越近，狗吠声也渐渐清晰。

    顾老师一句“等着”，三下五除二上了那面墙，墙剧烈得摇晃，钟瑷抓紧了中的铁丝，勒得有些疼了，她就想抬起来检查检查，还没看到血痕呢，就被按回到铁丝上。

    顾翀抓着钟瑷的一只，拽紧了铁丝，蹙着眉头：

    “拽紧了，别东张西望的。”

    他在门外，她在门里，铁丝门一晃悠，两个人一起飘荡。

    顾翀努力维持着平衡，无奈他的体重比钟瑷大不少，铁丝一边倒，带着顾翀，压向另一边的钟瑷。

    底下狗在吠，墙上心在跳。

    狗愈吠愈剧烈，心越跳愈剧烈。

    顾翀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钟瑷的，三五步就翻过了那面墙，他两只分别抓在钟瑷抓着铁丝的两侧，看起来，钟瑷就像被他锁在了怀里。

    他话的气息喷在她侧边的颈弯处，痒痒得挠人心肺。

    为了驱赶这种不适，钟瑷望着下面虎视眈眈的大黄狗，提醒顾老师：

    “顾老师，狗！”

    顾老师回过神，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砸向那只土狗，一打一个准，钟瑷若不是脚躯干严重受限，都要跳起来喝彩了！

    顾翀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时候我爸种的地里时常有土狗糟践东西，我就时常拿石头砸狗，这么多年了，这艺竟然还在。”

    顾翀抓着钟瑷的，从铁丝门上一跃而下，还等不及钟瑷松开，顾翀就：

    “快跑，狗要追来了。”

    一个以前常年和土狗打交道的人，会蠢笨到用逃跑的法子来对付一条土狗吗？

    这种法子，应对的显然不是土狗，而是钟瑷。

    顾翀抓着钟瑷的一只柔滑的，跑得飞快，他飞扬起的卷发下面，剑眉和星目也格外得明亮，钟瑷望进他的眉眼里，跟着他的节奏，甚至都有些忘却了此行的目的，哪里还在意什么对付土狗的办法。

    三胜集团的生产车间里，此时已经炸开了锅，生产经理被堵在门口，与里面的工人谈着条件。

    工人们：

    “外面那些拉横幅的都是我们的工友，他们伤了，残了，想要问公司要一个公道，我们要出去支援他们。”

    “对，再不发声，我们将来也是这个下场，三胜公司的生产线设置和排班制度严重不合理，我们要抗议！”

    “我们出汗出力是为了养家糊口，可是我们不愿意把自己的指头交代在生产线上啊，有工伤保险又怎么样，伤了谁管我们下半辈子，谁管家里老的的吃饱穿暖呢？”

    生产经理边回头问助理：“公关团队呢？”

    助理回答：“公关团队、法务团队都在前面呢，前面拉横幅，怕影响太大啊！”

    钟瑷这个时候终于理解了顾翀为什么不走正门，要翻后门，还要隐在人群里看热闹。

    被粉饰过的太平，不看也罢。从门口进，这会他们可能被公关团队带到风评浪静的办公室里喝茶，听经理们鼓吹这个季度的业绩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注册会计师要直面的，是最客观、最真实的场景，哪怕血淋淋，哪怕心酸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