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钟瑷听见楼下有叮叮咚咚的声响传入耳膜，因而出门的时候她便留意了楼下的公告栏。

    果然，同一幢楼，搬进了新的住户，不偏不倚就在钟瑷租住的房子楼下。

    房主在装修，请左邻右舍多多包涵。

    这是个次新区，装修虽不时新，但开发商在行业内颇具口碑，如果不是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也能凑合着用了。

    钟瑷听楼下这个持续不断的声响，怕是要全敲了重装，她不由地想：真是有钱烧的！

    就在钟瑷忍受不楼下的噪音达到一个极值的时候，顾老师成功拯救了钟瑷的耳朵：

    “范老大有旨，新农副食品加工有限公司，前期调查，钟瑷，陈明还有王钦晨。”

    一个新的城市，带来新的希望。

    在去往新城市的路上，钟瑷和王钦晨就跃跃欲试，王钦晨：

    “终于不是减震部件，不是离合器，不是橡胶了，我感觉我差点艺，就能组装一辆车了！”

    钟瑷也饶有兴致地问一边闭目养神的顾翀：

    “师父，这回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啊？”

    大的项目间隔期，抽空做个前调，审查一下项目ipo的可能性，所以并没有那么严谨，算是年审周期里难得的放风。

    大家行前准备都没有做，就已经在路上了。

    顾翀躺在商务车的单人靠椅上，半眯着眼睛，任阳光打在他的半面脸颊上，五官轮廓交相生辉。

    美貌从来都是顾老师的致命武器，所以当他轻薄的唇瓣里出来“养猪”这两个字的时候，沉迷美色的钟瑷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了什么！

    后边的王钦晨已经跳了起来，头顶砸到商务车的顶部，生生地疼：

    “这年头，养猪的都要上市了。”

    “农副产业，基础行业，上市很正常啊！”陈明到底是在所里多吃了两年米的师兄，比王钦晨沉稳了不少。

    不过，紧接着他又望向顾翀：

    “翀哥，成本循环定了谁做吗？”

    顾翀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你。”

    只听商务车里一声哀嚎，在川流不息的高速路上随风飘散。

    虽然成本循环是由陈明负责，但是存货盘点的工作，还是由大家共同完成。

    陈明和王钦晨一组，顾翀和钟瑷一组。

    一组人负责一个猪圈，提前隔离，重装上阵。

    师父，为啥我们要隔离啊，是怕传染上猪瘟啥的吗？钟瑷穿着客户特制的隔离服，问一墙之隔的顾翀。

    一会顾翀回过来：不是怕猪传染你，是怕你传染猪，猪是生物资产，很金贵的。

    钟瑷：

    顾翀又：猪肉十几块钱一斤。

    钟瑷：我妈妈我是无价之宝。

    养猪场防猪瘟，跟社会上防传染病，有过之而无不及。以钟瑷他们现在审计的这家公司为例，猪瘟来的时候，公司几近破产，老板四处欠债，保本都难；然后经过这两年正常生产经营，再加上猪肉价格上涨，老板又开始琢磨着要上市。

    上市的持续资金流保障，可以让公司在下一次猪瘟来临前，不至于忙脚乱。

    客户要求隔离，审计人员完全配合。

    只是四面高墙，有点像坐牢。

    隔离的房间隔音不好，房间里有什么大的声响，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比方，顾翀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项目上的事情，一打能打个把时。

    比起顾翀，钟瑷就清闲多了，吃了睡，睡了吃，空了剥剥指壳。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敲敲床头的墙壁，那边顾翀也敲几下，一夜安眠。

    关了几天，钟瑷走出隔离的房间，对隔壁的顾翀：

    “终于放出来了！”

    顾翀：“是啊，再关几天，恐怕你要变身，哥盘存货还要多盘一个你。”

    钟瑷白他一眼，不过看在他穿着宽宽大大的隔离服都难掩帅气的份上，她选择了原谅他的毒舌。

    迎面飘来一股猪屎味，钟瑷瞬间觉得她自己这几天吃得饭里面都有屎，恨不能回去吐几次，剥刷掉几层皮。

    但是她生生忍住了，告诉自己：“钟瑷，你是专业的。”

    顾翀被她蹙着眉头给自己打气的样子逗乐了：

    “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有了顾翀的鼓励，钟瑷一脚踩进厚厚的猪屎里的时候，她保持住了；一群苍蝇成群结队地飞扑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差点吃了一只苍蝇的时候，她保持住了；看着盘点表上写的仔猪、哺乳仔猪、保育猪、商品猪、育肥猪、后备母猪、后备公猪，但抬头一看都一样的时候，她保持住了

    但是当她熟了半天，好不容易从数到99，一阵风吹草动后，大猪猪闻风而动的时候，钟瑷奔溃了，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

    然后她扭过头，看着顾翀一身工装、一双及膝高筒靴站在一众猪场工人中间，佼佼不群，灼灼其华。他慢条斯理地掏出，对着方才钟瑷数了一遍又一遍每遍都不一样的一群分不清楚是什么品种的猪，全方位各个角度无死角地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对她：

    “回去慢慢数！”

    是高科技啊，拍照功能拯救渺的人类啊！

    可是，顾老师有此高招，为什么不早早地传授给她呢？

    所以他刚才站在那里，是纯粹享受她脸上的千变万化！

    走出猪圈，钟瑷拿着有味道的盘点表，闻闻自己，再看看脚下粘了厚厚一层猪屎的套鞋，生无可恋：

    “师父，我已经脏了，你还要我不？”

    顾翀认真考虑了一下，道：

    “洗洗干净，凑合着用吧！”

    这一洗，就洗了七遍，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脏，又冲进浴室，洗了七遍。

    在钟瑷七遍又七遍的间隙，顾翀把一些拍到的照片传给她。

    照片多，而且不完全是猪，还有一些是仪器啊，设备啊，厂房啊

    钟瑷反应过来，叫唤道：“啊！我的固定资产！”

    她刚刚忙着数猪，完全忘了自己的固定资产盘点，如果不是顾翀帮忙拍了照，那个地方她恐怕还得进去一回。

    “师父，我太爱你了！”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