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翀伸直了无处安放的长腿，窗外景色一层层略过，不禁令他感叹：

    “年关将近，却没有女朋友可以过年。该怎么办好，不如也学学你，租一个女朋友好了。可是，我们全村现在都认得你这张脸了，什么张叔李叔林叔叔，可全都送过见面礼，我这要是换一个女朋友，怕他们再破费，怕对不起农民伯伯的辛勤劳动！”

    钟瑷看向顾翀，怒气冲冲。

    顾翀叹口气：“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顾翀拉着钟瑷的，在进入凌云总部大楼前，松开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地下情，得有地下情的基本准则。

    “师傅，凌云的行程这么急吗？大家都是项目一结束就长途奔波而来，不休息一下吗？”跟班钟瑷同学替凌云项目组陆续到达的十几位成员，抱怨顾翀的不近人情。

    顾翀摊摊，边走便：

    “看起来，集团的货币资金循环，你已经胸有成竹了。”

    钟瑷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名师出高徒嘛，算算时间，也就还能再做几个子公司的循环吧！”

    凌云总部的货币资金工作量，来的路上钟瑷已经评估过，其实不算轻松，主要是五个事业部的数据需要汇总，体量巨大。照她原来的进度，满打满算，应该能赶在项目结束前几天做完。

    但是来的路上，钟瑷已经决定了，这一趟，她下了决心，要每天多加一个时的班。

    为的，当然是多分担一些工作，算是尽自己所能，支援项目负责人顾翀吧！

    顾翀大步走进行政办公楼，一只搁在自动门外，等着钟瑷一路跑进来。

    “不要以为自己做了几个货币资金循环，就可以看凌云集团的货币资金循环。先别忙着要活，我把你要过来，不是为了要压榨你，而是为了栽培你。”

    顾翀当然不会不明白钟瑷大包大揽的原因，他故意把“栽培”两个字咬得极重：

    “全方位地栽培”。

    钟瑷尚在回味他话中的引申意义，紧接着顾翀又：“今天就不休息了，这个周末，原地休息。”

    这个周末？钟瑷掐指一算，正中下怀。

    不过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钟瑷这样想着，差点又撞在顾翀身上。

    顾翀轻声了声“迷糊”，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

    项目组成员陆续到达凌云，人员分工早已在新建的凌云审计工作群里告知：

    项目负责人顾翀现场负责，兼任凌云母公司的成本循环。

    项目经理蔡桓羽负责凌云母公司的收入循环，陈明负责母公司固定资产循环，王钦晨负责母公司的往来款循环，钟瑷则负责母公司的货币资金循环。

    另外，项目经理姚昕贝负责凌云北美子公司的对接和审计，凌云旗下子公司的审计将根据上述审计人员的工作进度，由现场负责人顾翀酌情安排。

    凌云是规模庞大的项目，顾翀自从来到明诚以后，还是第一次担任年审工作的现场负责。

    范易安亲自来凌云坐镇了几天，一来是担心顾翀年纪轻镇不住底下的这群牛鬼蛇神以及难缠的客户高管，二来是履行同顾翀的承诺，向底下的人传达他对这个项目的重视。

    结果范易安来了两天，凌云一片祥和。

    难缠的凌云财务总监方知洲“顾经理”长“顾经理”短来回奔波在会议室，双递上顾老师要的资料，态度之殷勤，与他上次来简直判若两人。

    范易安同这位方总监是打过交道的，他也被范易安贴上过“不配合”的标签，这番转变不得不令他好奇，私下里范易安把顾翀叫到一边，探问他是用什么方法治住了这位方知洲方总监。

    顾翀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也没什么，抓大放而已。”

    这位方总监自以为老道，在日常账务上难免喜欢做一些文章，欺上瞒下的目的自然是为自己牟利。

    方总监通过做表面文章，来赢得老板的信任和嘉奖。凌云项目组审计的主要目的就是尽可能地还原账面，对于这些表面文章，顾翀当然不会放过，大笔一挥，就是一笔审计调整。

    但是除了上述这些影响报表的行为外，方知洲这个人还有一些细微的偷摸的问题，比方他的私车出一趟公差，几十公里的距离，油卡报销却时常是大几百；比方方总监的加班值班单经常会跟报销的天数对不上；比方请业务伙伴吃饭，方总监经常会安排去自己舅子开的酒楼

    这些东西，顾翀有时候会在茶余饭后当做事例讲给项目组成员听，但是他不点名也不道姓，着着还要问问一旁陪同吃饭的方总监：凌云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他得生动又有据可循，到最后方知洲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但是这位比范易安还要年轻的顾经理却又意味深长地把问题抛给了自己。

    方知洲浸淫职场几十年，当然明白，顾经理是在给他台阶下。

    在这一来二去的饭后闲聊中，方总监也感受到了顾经理的本事。别看他年纪轻轻，一本凭证，一套账本，一份报表，放在他面前就跟脱了衣服一样，哪怕方知洲给舅子酒楼拉的业务费倒了三家子公司，才到舅子的账上，顾经理也能够把这通操作，来龙去脉全都讲解得明明白白，就跟调了监控似的。

    如果面对范经理，方总监是脊背发凉，范经理有什么脾气至少是写在脸面上的；那么面对这位顾经理，方总监就是不寒而栗了，顾经理抓住了他许多辫子，可是他却不知道他是否会爆发、什么时候才会爆发。

    顾经理的要求，除了配合，难道他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这位相貌堂堂、年纪轻轻的顾经理，一身浓重的书卷气后边，可是论起城府，却丝毫不逊于那位名声在外的范经理。

    范易安坐在凌云，剥了两天指壳后，放下了对顾翀，对凌云的担忧。

    他开始关心，凌云所在地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空了可以买点土特产带回去。

    他没事甚至边喝茶，边坐在那里煽风点火：

    “钟啊，慢点跑，慢点跑，晚一点有什么要紧的，你师父还能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