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宁的刻意“提醒”，钟瑷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继续：

    “我们在确认会计收入和成本时，依据的是会计法，会计法要求我们按照权责发生制来核算收入和成本，所以财务上会采用完工百分比法对公司预先收到的货款进行重新划分，但是在税收缴纳上，依据的是税法的规定，税法按照收付实现制来确认收入，既只要收到货款，不管财务上是否确认收入，都要缴纳税款。”

    她一边，一边接收着管理层的反馈。

    这样专业的解读，对管理层来，一时可能难以理解。

    但是，她明显地发现，潘宁的脸色是有变化的。

    潘宁，纵然是明诚事务所的末流，但是到了一般的企业里面，就有了一种宁为鸡首、不为凤尾的沾沾自喜。

    审计团队接触客户的业务千变万化，有时候学习未必能跟上工作的节奏，这在所难免；但是潘宁，他切切实实地从事这这个行业的财务核算工作，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察觉到这一点，对于钟瑷来，目的已经达到。

    她试图解释得更加通俗一些：

    “其实，这中间是一个时间差的问题。对于正常的业务来，按税法规定计税，和按会计法规定计税，只是纳税时间上的先后不同。会影响周期的利润，但更重要的是缴税流程上违反了税法程序法的规定，这方面的处理，贵公司需要同税务方面作进一步沟通。”

    听到这里，绍南总经理一口气提了起来，公司一旦被处罚，他这个职业经理人的声名必定会受到损害，最可恨的是整个管理层根本就没有操纵利润的意图，实在是很冤枉。他恨不得马上就组建团队，与税务方面进行协商，更正错误，以期把负面影响降低到最。

    管理层私下开始议论开，财务中的这些弯弯绕绕他们不懂，不然他们也不会高薪聘请潘宁担任公司的财务经理，却没想到这个财务经理顶着明诚的经历坐稳位子，反而经不起自己老东家的审查。

    明诚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姑娘，看着就比他老道很多，指出问题来，一针见血。

    如今，对于潘经理的业务能力，任他自己粉饰了半天，各位管理层成员心里也已经存了疑惑。

    至少，年终奖是一定要扣的。

    但是潘经理到底是业务的问题还是道德的问题，这还有待考证。

    “从预收款项的流水来看，贵公司一年的流水，真的不少，绍南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公司。”钟瑷把这句话当做她所有发言的结词，很多人误以为这是她的话术，打了个巴掌给颗糖吃，为了业务的维系，总要拍拍客户的马屁。

    潘宁的冷汗却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外冒。

    去年他到绍南就职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换了绍南原本合作的银行，表面上的原因是原来的那家银行业务太广，面向企业客户没有给予绍南期望的优惠政策。

    实际上，潘宁是听进去了当客户经理的老同学的一句话：

    “绍南的流水这么大，钱存在户头里，多存几个月都是我的业绩，当然这业务是老同学帮我拉的，勋功章该有老同学的一半。”

    交流会上，绍南的高管当即表态，此后绍南会严格按照税法规定缴纳税款，管理层和项目组各有各的体面。

    钟瑷并没有直接发难到潘宁的头上，一来有些事情她只有怀疑，没有证据。二来用人这件事便真的是绍南公司自己的事情，并不在她一个外人的职责范围之内了。

    潘宁一度以为，他是能够蒙混过关的。

    却不想，坐在后面一直未发一言的林董，这个时候话了：

    “我虽然很少参与公司的具体实务，但是两次交流会听下来，我对公司管理层也有一个建议：在财务人员的选用上还是要慎之又慎，注重才能的同时要有职业道德的考量，否则今日是偷摸，明日就真的是偷税漏税了。你我闭目塞听，不懂专业知识，到时候怎么被坑的都不知道！”

    她发话了，绍南公司其他管理层成员拼命的点头。

    林绮又转向了明诚项目团队，道：

    “感谢明诚的专业指导，给我们上了如此宝贵的一课。相信通过这一次的沟通，以后我们的合作会更加顺利。”

    她得和煦，秦朗也回的世故圆滑，交流会是在热烈的掌声和美好的祝福下结束的。

    但是后来回想，钟瑷却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了，她脑中冒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未来婆婆太过聪明的话，以后的日子会不会不太好过呢！

    远在大洋彼岸的顾翀接到林绮的电话，开口就是：

    “你放心，你的姑娘牙尖嘴利的，没有人能欺负得了。”

    同时，林绮女士也表达了她的担忧：

    “如果未来孙辈太聪明的话，是不是还是没有人接我的班？”

    过着美国时间的顾翀无奈：

    “妈妈，你想的未免有些多。”

    林绮：“你一个居无定所的浪子都买房子了，而且房子就买在人家楼下，就不能抱怨我想的多。”

    过了几分钟，顾老师挂完老妈的电话，又收到了媳妇的短信：

    顾老师，我给绍南找了许多麻烦，你妈妈会不会记恨我啊。

    顾老师开导姑娘：一晚上能把税法程序法恶补一遍的人，林董钦佩得很。

    他到这一点，钟瑷便回顾了一遍她最终把绍南的问题锁定在税务问题上，并且连夜补了一遍税法的心路历程。

    其实顾老师让她自己想，也不是全然没有给自己提点。

    早在钟瑷参加cpa考试耍聪明舍弃了程序法的时候，顾翀就告知过她将来是要吃亏的。

    最近这阵子，他又老是变变扭扭地她书读少了，有时候的时候完全就不合时宜，好像纯粹是为了而的。

    便引起了姑娘的怀疑。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被她无情舍弃掉的程序法。

    如此才有了今日交流会上，昔日不被看好的实习生，锋芒盖过了自以为瞒天过海的带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