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的是，这是一条步行街，顾翀穿过人群走向钟瑷，铁青着脸。

    他没有和钟瑷对视，浑身如同沐浴在一层冰霜中。

    钟瑷仍然站在一截台阶上，她怕他发火，她怕他生气，试图扯住他的袖子摇一摇。

    这是她惯常奏效的对付顾翀的办法，屡试不爽。

    却不料，这一回，伸出去，却拉空了。

    顾老师弯腰蹲了下去，单膝跪地，他替钟瑷把搅合进鞋子拉环里的裙裾心翼翼地扯出来。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做这个动作，专注又仔细。

    同时，也很费时间。

    有路过的行人，朝他们指指点点。

    一个漂亮的姑娘，两个男人，一个端庄持重，一个风度翩翩。

    实在是惹人遐想。

    整理好裙子，顾老师站起来，很自然地牵过钟瑷的一只，把它完完全全地包裹在他的大里，然后才同钟瑷旁边的男人打招呼，不辨喜怒的一句：

    “蒋秘书长。”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朱所长接了一通电话，那张照片引起的风波，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

    朱所长甚至不惜在部门经理群里公开发言：

    年轻人项目间隙谈个恋爱，咱们也不用太大惊怪，不然咱们这个所里，一半都要打光棍。

    他给范易安下要求，要求对顾翀审核过的所有钟瑷的底稿进行复核，却又，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不必翻旧账了。

    这态度，基本上可以算作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了。

    蒋修竹伸出：

    “顾翀，百闻不如一见。”

    俊秀又挺拔的年轻人站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样子，有着蒋修竹在冰冷的纸张上所感受不到的蓬勃与朝气。

    这就是钟瑷的男朋友，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开口相助，想要守护的人。

    顾翀同蒋修竹握，男人们的力道透过指尖的骨节传达。

    顾老师对所有靠近钟瑷的男人保持警惕，尤其是眼前的这位。

    钟瑷拒绝了蒋修竹相送，被顾翀拉扯着，挤进拥挤的人群中。

    走着，走着，走过了步行街，冒着绿灯的出租车一辆又一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但是顾老师，一点都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这个地方离明诚，离钟瑷的住所，大概有五六公里。

    钟瑷选择在这里请蒋修竹吃饭，是因为这里贵，更是因为这里热闹。

    cbd，出门就是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群。

    “顾老师，咱们打个车吧！”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一路向前走的顾翀。

    他拽着她的，她不得不追随他的步伐，一路跑。

    她以为他在惩罚她，但其实他已经很迁就她了，毕竟以顾翀的腿长，他要是抡开胳膊大步向前走，钟瑷穿着裙子，跑也追不上。

    顾翀忍着不朝钟瑷发火，但是那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火气。

    他想要通过一些重复的动作把一腔怒火排解出去，这怒火来源于一些男人的自尊，他不需要姑娘为他牺牲，更加不需要姑娘帮她搬救兵，一个把脏放在她胳膊上迟迟不松，眼神也不清不楚的救兵。

    顾翀停下来，四下的空旷让钟瑷听清楚了他语气里些微的颓废，他：

    “钟瑷，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求助于任何一个人。”

    姑娘朦胧的眼神看向他：

    “顾翀，我可以为了你求助于任何一个人。”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泪花，他的那些无名的怒火瞬间就没有了出处。

    最终，他还是选择拥抱她，他贴在她的耳边，他告诉她：

    “瑷，我会变得强大，请你不要再求助于别的男人了。”

    她回报他的脊背，她从来不知道她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做到如此的地步，那么冲动，不问对错，只是不想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只是她忽略了，对于男人而言，自尊远比她以为重要的一切都更加可贵。

    如果有什么可以凌驾于顾翀的自尊之上的，目前来看，唯有钟瑷。

    顾老师带着钟瑷，七歪八绕进了闹市区旁边的一处酒店，推门进去，顾老师让钟瑷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勾引，什么叫做被勾引。

    缠缠绵绵，不分昼日。

    这一回，顾老师不够温柔，他甚至有些弄疼了钟瑷。

    而且整个过程漫长，顾老师都没有上一句话，哪怕她趴在她肩头无声地啜泣，他也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迹深深浅浅，仿佛要在她身上烙下深深的烙痕，证明这具身体的所有。

    钟瑷在最疼的那一下深深地咬在顾老师的肩头，她接收着他有力的冲击和无力的彷徨，她配合他所有的动作，哪怕精疲力尽，只是想叫他知道：

    他不仅在她的身上，更在她的心上。

    钟瑷开口，她：

    “顾老师，其实那个蒋叔叔，他曾经是我的姨夫。”

    但是顾翀就像是没听见她的解释一样，他该干嘛还是干嘛，他留给她的喘息时间不是叫她来思考别的男人。

    蒋修竹是谁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钟瑷的眼神根本就不干净。

    这样的人，她本该离他远远的才是，可是她竟然上赶着去求他，还是因为顾翀自己。

    这是顾翀心头无法宣泄的愤懑。

    一夜缠绵，终于在太阳再一次升起的时候，吻别。

    收拾行囊，各自赶赴自己的战场，顾翀南下，去做范易安刚刚接的那个前调项目。

    钟瑷北上，去支援康铭远的明扬重工。

    这是所里最后的决定，既往不咎，但是从此再难聚首。

    从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这本该是注定的结局，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它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白担着师徒的名分，她再不能围绕在他的左右，烦着他，缠着他，一个又一个问题轰炸他。

    他的发票再没有人理，他的脏衣服再没有人偷偷地洗，再也不会有人同他并肩而坐，却开着聊天窗口聊天。

    再没有人在她肚子疼的时候关照食堂单独给她烧一碗热汤，再没有人一边骂着她笨转个身却在领导面前夸赞她的坚韧。

    但是，至少，如今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