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一一二——一一三节)
——一一二——
马伯略很长一个阶段是非常纠结的,有时甚至是痛苦的。
自从自己撕毁了和红军将领岑前签署的互不侵犯协定,按照上峰的指示,剿灭了马儿崖的红军后,他从内心里似乎找不着自己了。
当年和红军签署互不侵犯协定是他感觉红军对国家、对百姓的理念和自己是一致的,特别是红军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非常受老百姓的欢迎,而作为梁州本地人的马伯略不可能不知道父老乡亲的心思。本来两个理念相近的人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岑前的部队名为一个军,其实下辖只有两个团、一个游击大队和一个教导大队,总共不过千吧人。
可能是岑前太急于让自己的实力真正成为一个军了,扩张过程中不加甄别,在自己的红军基本力量不多的情况下,大量收编民团、「神团」等游杂武装。
特别要命的是他竟然任命收编的「神团」首领迟千为自己的游击司令。
这个只会游击不讲政治的迟千,每次游击回来炫耀的都是缴获了多少战利品。
日子久了,就连马伯略队伍的人都知道红军的游击司令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本来就反对马师长对红军实行怀柔政策的马伯略手下的团长迟黑因为名字和迟千差不多,号称「五百年前是一家」,有意和他套近乎。
一来二去,竟然用银子轻而易举地就收买了迟千,并且越过马伯略把岑前红军内部的情况向国民革命军西北绥靖司令部作了报告。
那次马伯略被迫采取断然行动,正是由于迟千告密,迟黑密谋,上峰直接指挥的结果。
当然,在当时的形势下,眼看彻底消灭这股「共匪」的大好时机就摆在面前,岑前的主力在外作战,军部人员在马儿崖聚集开会,其中还有内应,马伯略如果再不行动的话,「通共」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
至于后来岑前和他的另一位重要领导的首级被割下来悬挂在县城的南门楼上示众,则完全是马伯略手下人,特别是迟黑他们恶作剧的结果。
只是真正对外宣称时,马伯略还是要是自己亲自指挥的结果,他必须要给人一种彻底掌握着部队的印象。
因此,当岑前的残部沿古米仓道撤退进入川北时,马伯略并没有组织真正意义上的追击。
糜海仓对马伯略的认识开始是受了他哥哥马伯韬比较大的影响。
但是,自从到了菊花岭,糜海仓从有些事不得不倚重马伯略,到后来主动互相支持,一直到现在的相互影响、相互引导,使得他们之间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中,或多或少有了对方的印记。
自从马伯略在糜家的乔迁之喜上讲了些哥们义气的话,糜海仓和糜传家是心眼里感激这个驻军的最高长官的。
特别是通过几年的接触,糜海仓觉得无论是人品、能力,还是于公、于私,马伯略都是个可交之人。
糜家码头正式运行不久,生意上还比较清淡,往来的客商也相对比较少的时候,马伯略果断地把他的军粮和弹药装卸地点定在了菊花岭码头,一下子让这里繁忙起来。
马伯略给上峰的解释是这里人少船少,物质装卸方便,安全可靠。
只有糜海仓知道,这是马伯略看在哥哥马伯韬的面子上照顾自己的生意的。
一方面可以给糜家一个相对稳定的收益,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向外界传递一个糜家菊花岭码头拥有官方和军方背景的信息。
很快,一些担心黑道豪夺或担心官家巧取的家商,渐渐地都把菊花岭码头作为自己的定点码头了。
马伯略有听广播的习惯。特别是新闻节目时候,他是要停下手里的事情坐下来边品茶边听新闻的,而且是几家观点对立的广播电台都听。
他这叫兼听则明。这也让糜海仓多了些了解他的心思的机会。
从双方的的宣传中,红军到底是被迫西撤还是主动北上抗日,各有各的辞。这让马伯略产生了特别复杂的情绪。
马伯略对他的认识是受到他哥哥马伯韬的严重影响的。当年他们一起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供职。
虽然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并不经常。但是,他的行为方式、独立思想和坚定意志却给马伯韬留下了深刻印象。
尤其是他们宣传部一帮「文人」茶余饭后议论时局,分析军事斗争形势的时候,话不是很多却观点奇特的他总能给大家与众不同的分析和判断。
更要命的是,他对形势,主要是军事形势的分析事后总能被证明是正确的,有时甚至是精确的,好像他本人就是一些重大战事的总策划似的。
而马伯略在上海学习的时候,只要到哥哥那里去,马伯韬几乎每次都要同他谈起自己的这个顶头上司。
日子久了,马伯略自己也不知道是把他当成良师益友了,还是当成战略对手了。
真正对马伯略的认识产生冲击的是两方面的事情。
一方面的冲击是军事上的。
遵义会议之后,从国军系统内部的通报看,红军似乎是有些强弩之末的感觉了。
但是,每到生死关头,毛泽东总是有办法让他和他的队伍转危为安。
这些年,马伯略名为师长,其实只是一个地方的绥靖司令,是不可能以主力和嫡系的身份参加真正意义上的军事行动的,平时的行动主要是和一些流寇、地方恶势力周旋。
不过,马伯略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军人,虽然自己的队伍不能参与像样的大战役,只要有大的战事发生,他总是要认真研究交战双方的排兵布阵、调兵遣将和胜负关系。
如果马伯略对他早期的用兵是感到新奇的话,对后来红军能在十倍于己的国军正规军的围追堵截中左突右冲、游刃有余,马伯略简直对他的军事才能佩服地五体投地了。
从那之后,他把研究他的基本出发点由战役战术层面上升到战略战术层次,也从关注和研究他个人的思想转变到关注理想信念和人生观、价值观上来了。
真正使马伯略转变的是在抗战全面爆发前的瓦窑堡会议和全面抗战初期的洛川会议。
在陕北子长县瓦窑堡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也就是著名的瓦窑堡会议。
在这之前的「华北事变」,迫使国民政府和日军签订了「秦土协定」和「何梅协定」,实际上把包括北平、天津在内的河北、察哈尔两省的大部分主权奉送给了日本。
这让作为国军中高级军官的马伯略痛苦异常,他清楚自己只是个绥靖司令,只是个画地为牢的地方军头,他也想在夹缝中求生存。
当他从广播里听到了《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即《八一宣言》)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带上梁州的子弟兵奔赴抗日前线的可能性。
当广播里传来瓦窑堡会议《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时,特别是当听到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提出了以「人民共和国」的口号代替「工农共和国」的口号时,他知道是时候做些具体的、有影响的工作了。
就在瓦窑堡会议召开后不久,忧国忧民、夜不能寐的马伯略抱定必死的信念向他的顶头上司西北绥靖司令提出了《抗日建议书》。
建议书并不是很长。但是,他却反复起草、修改了一个多月。
起草过程中,他除了仔细斟酌自己的真实想法之外,还反复研究了「北上抗日」口号以来的所有重要决议和倡议,并且当面征求了糜海仓的意见。
关于听取糜传家、糜腊佳和钟远山的意见问题,他和糜海仓商量后,是以糜海仓如何做马伯略的工作、参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名义,由糜海仓出面和几个年轻人商谈的。
当然,认为可取的内容,也以马伯略的口吻在建议书中得到了体现。
这种一念之差可能人头落地的建议书,当然是不能邮寄的,那怕是国军内部的通信方式,他也认为不一定可靠。
马伯略为此专门跑了一趟西安。
作为梁州绥靖公署主任的马伯略去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西北绥靖公署主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但是,事先马伯略还是以各种借口,请主任把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支走了,这让绥靖主任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马伯略边左顾右盼边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他斟酌了一个多月的《抗战建议书》呈了上去。
主任一边读着一边不时地抬头看看马伯略,他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脸上表现出特定的表情。
但是,将军的内心里还是充满震惊的。他素来知道自己的这个部下同情劳苦大众,只是他今天才更进一步看到马伯略的家国情怀和雄才大略。
一次浏览和一次细读之后,主任只淡淡地问了马伯略一句:“你留下底稿了吗?”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主任立即将资料付之一炬。这个的举动,反而让马伯略知道了他的这个建议对主任及当前局势的重要性,他甚至隐约知道了将军的心思。
只是他清楚,如果将军不,大家就心知肚明就是了,不能得太直白。
重新回到客厅,主任问马伯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有几个人参与了建议书的意见?都是什么人?
当着信得过自己的上级的面,马伯略当然不会遮遮掩掩。更何况,参与的人都是体制外的,并没有什么名气,自然对他们来也就没有太大的危险。
马伯略:“直接参与的叫糜海仓,是个商人,也是同盟会的早期会员。间接参与的是糜先生的儿子、女儿和女婿。
这三个年轻人都是读过大学的,其中糜先生的儿子、女儿是在上海读的大学,女婿则是从法兰西留学归国的高才生。”
马伯略往主任跟前蹭了蹭轻轻地:“目前,糜海仓先生周围的这几个很有思想、很有办法的大学生,他们频繁往来于上海、南京、杭州、冉州和梁州,也时不时地到西安等地。
而且,听他们和日本人建立了商务关系,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的。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们的安全有没有保障……”
在听到糜海仓身边这群年轻人在杭州、冉州、梁州等地的围绕抗日开展的活动后,主任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
既没有特别高兴、兴奋或好奇,也没有特别不高兴。他平静地告诉马伯略:“以后凡事多和糜先生沟通。和糜先生的沟通要以听为主,以讲为辅。从你的建议书中看,他掌握的情况是很全面的。
特别是关于日本人的情况,有的甚至比政府了解的还要真实些、具体些。
和几位年轻人的接触要隐蔽些,也不要太经常。从现在起要注意保护这几个年轻人,跟无关人员尽量不要提及他们,和不可靠的人也不要得太具体。这几个年轻人将来可能会派上大用场。”
主任沉默了一会后继续:“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为谁服务了?他们的情况如果他们不主动跟你,你就不要随便听了,有必要的话,可以要情况、要消息、要建议、要意见,甚至要结论,就是不要追究消息来源和结论依据。
要尽量控制知道他们这些人和这个自发组织的人的范围。如果可能,可以间接在经费上支持他们一下。我这里一年可以给他们提供五百两左右的银子。”
这是马伯略完全没有想到的。
回梁州时,马伯略并没有走去西安走的已经可行汽车的古傥骆道,而是专门绕道南阳转了一大圈。
他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听听沿途百姓对日本入侵中国和中国抗战的看法。
另一个是看看从梁州走东、西两条路线,开赴中原战场的路途和路况,甚至想实地看看补路架桥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返回梁州马伯略并没有回他的司令部,而是直接到了菊花岭。
糜海仓是不轻易外出的。一来自己的身体不允许,二来老娘的年岁确实大了。
马伯略和糜海仓两人虽然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但是,可能是由于有了电话的原因,更可能是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寒暄,而是直接去了糜海仓安装电话的里屋里。
马伯略看了一下手表后,拿起电话让接线员要了自己的参谋长。
他命令到:“通知各团团长、参谋长立即到菊花岭码头开紧急军事会议。你带着何副官和军需官也一起来。”
放下电话,马伯略对糜海仓施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往码头走去。
一路上并没有人跟着。马伯略简单向糜海仓通报了他和西北绥靖司令见面的情况,并明确告诉糜先生,自己准备在这里建一个集团军规模的弹药库,为了确保安全,还要重新建设一个专用码头。
对于一个商人来,这是一个很难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是,糜海仓当场表态,全力支持。
马伯略:“我知道,这对于已有的菊花岭码头是好是坏还是个未知数。好的是,如果战争很快结束,或者根本不到这里来,那肯定是个好事。
我会直接将新建的这个码头无偿交给先生经营。坏的是,如果战事没完没了或直接到了梁州,那你这菊花岭码头可能因为我这个军用码头受到牵连,甚至有可能遭到直接轰炸。
如果是那样,不仅生意没法做了,就是这里居民的平静生活也可能被破。先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糜海仓淡淡一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大个中国,如果连梁州都成为战区了,我们还有退路吗?
中国还有退路吗?如果战事持续,我糜某人,我也相信全体梁州人民,都不会在意自家的坛坛罐罐的。”
马伯略显然是被感动了,他停下脚步和糜海仓重重地握了一下手:“谢谢老哥!糜先生对这一带非常熟悉,也知道建新码头的基本条件和要求。马某想先听听先生的意见,等我的部下们来了好拍板定案。”
糜海仓:“不瞒师坐,我目前建码头的这一段河道并不是建码头最好的地方。当时,因为要考虑同时建集市和居所的问题,不得已才定在这里的。
其实,再往下游行船不到两里地,江面有一个巨大的回水湾。
这个回水湾初一看是一个巨大的旋涡,船进去后很难控制,更无法靠泊。
但是,我们只要在入水口建一段导流堤,把旋涡对面伸入江心的山嘴炸掉,那里就能形成一个平静的港湾。
如果暂时不考虑将来的商业运营的话,码头和弹药库可以连为一体。
当然,坑道、山洞式的弹药库造价高,建设周期长,如果先修一条路,在山的背后建一片仓库,那就快得多。而且一旦被发现,就是遭到轰炸也不会一下子将码头和仓库同时毁掉。”
正着,马伯略已经随糜海仓来到了糜家新选定的坟地跟前。
站在邹宝栓的墓碑前,马伯略有些犹豫了。糜海仓知道了他的心思。
糜海仓直接了当地:“师长不必考虑将来我糜家坟地的事。将来无论是我先安葬在这里,还是我老娘先长眠在这里,你们为鬼子,越是热火朝天我们越是高兴。等把日本鬼子彻底赶走了,这里自然也就安静了。”
听糜先生这么,马伯略拉着这位老哥哥一起坐在了已经建好的糜海仓先生的坟墓前。
老哥俩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边指指点点,边在地上划着。
马伯略的脑子里一个支援前线的后方仓库的雏形已经形成。
当他们听到已经有车开到菊花岭的时候,他们知道马师长的属下陆续到了,他们起身慢慢往回走。
马伯略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军粮是不能和弹药存放在一起的。”
糜海仓拍了拍马伯略的肩膀:“这个事情我早就想到了,也想好了。我已经跟钟震江老先生好了,用两种方式就可以既安全又无限量、无限期地存放你们的军粮。而且,不需要你们花一分钱。”
听到这话,马伯略既吃惊,又有些质疑。
糜先生接着:“钟老先生答应,以每年每两担少收一升的办法请农民在家里存粮,再加上钟家的几个大粮仓,你想想能存多了粮?”
马伯略高兴地:“那我今天就和我的军需官交待,让他安排去把老钟家的粮仓统一整修一下,等存上军粮后我再派人去站哨。”
糜海仓笑笑:“这个老弟就不懂了!老钟家的粮仓用了几十年了,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大的问题。
如果放上你们的东西,本来没有人知道里面存的是军粮,你一派岗哨,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
两个不禁大笑起来。
看到脸上绽放出难得的笑容的马伯略,糜海仓对他:“我建议你的军事会议,就在回水湾的山凹里开,我负责不让任何人朝那个方向去。”
冉州的孩子们迁移过来的时候,新码头和专用公路基本建好了,站在菊花岭的集市上,如果没人提醒的话,是不太可能知道下游还有一个码头的。
但是,毕竟半大的男孩子是不可能整天呆在家里的,没几天功夫,就把菊花岭周边的旮旮旯旯摸了个底儿朝天。
不要若大个码头,就是新旧码头上的人,也很快熟络起来了。
糜传家知道这里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只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约束这些正处在好动的年龄段的孩子们。
还是糜腊佳更懂得孩子们的心理。她对糜传家:“由他们去玩、去疯,每次提醒他们时只讲安全注意事项,不要讲什么弹药呀、仗呀,那样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好奇心理和猎奇行为。如果有孩子看出了什么,再专门进行一次集中的教就是了。”
马伯略多次和糜海仓谈到码头管理人选的事。
糜家的老码头主要是由黄老三满锐和黄老五满钏经管的。从能力上,经过几年的锻炼,他们两个都是码头运营管理的好手,放弃哪一个糜海仓都是不太情愿的。
但是,糜海仓知道,随着战争的扩大,他们码头上的生意会越来越少。
况且,新码头的运作难免会和老码头的运作有河道协调、船舶避让、人力拆借等方方面面的问题需要沟通,如果让黄老三和黄老五各负责一滩的话,协商起来就方便多了,也省得儿子传家从中为难。
黄满锐和黄满钏都表示想留在糜家码头干,可以不定期地到新码头上去帮帮忙。
糜海仓和糜传家商量后认为,以一个老百姓的身份去经手国军这么机密的要务,就是马伯略同意,他的上峰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也就是,这哥俩肯定有一个是要参军的。但是,这里面有个不可回避的问题,那就是黄老四满铤和黄老七满鑫已经早一步加入红军了,现在无论他们谁加入国民党的队伍,将来万一两党又闹翻了,老黄家岂不是要同室操戈了吗?思来想去,糜传家提议让他们自己定。
糜海仓认为,最后是要让他们自己定,可我们也要有我们自己的想法。
这两个孩子虽然年龄都不了,这些年,凡是遇上大事,他们都听咱们的。
我的意思是,让老五去参军。老三年纪大了,要赶紧给他成个家。
再了,如果战事扩大,谁参军也不可能在家门口呆一辈子。真要出门远行的话,年轻几岁还是大不一样的。
果然如糜海仓父子所料,当他们把黄满金、黄满银和黄满锐、黄满钏叫到一起商量这事的时候,黄家兄弟坚定地表示什么都听糜老板的,而且什么条件也没提。
黄满钏第一次穿上国军的少校军服回家是在一个深夜。事先黄满金专门上来和糜海仓报告过。
见了精神抖擞的黄满钏,糜海仓并没有问他的军阶和军饷,而是夸他想得周全。
糜传家提出,请父亲出面跟马师长请示,今后没有特别需要,满钏一般不穿军装。
也就是,要尽量控制黄满钏已经加入国军的知悉范围,以防不测。
——一一三——
日本军队入侵杭州的时候,明如星和方芳在是否撤离的问题上同秦功璠和野寺羽惠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明如星和方芳的意思是,要搞到准确的有关日本人的消息,深入敌人内部是最好的途径。
现在好不容易和日本人建立了联系,如果仓惶逃离,将来想重新入就太难了。
而且,我们是生意人,无论谁占领这里,总是要把经济和民生放在一定的位置吧?
现在我们不走,继续堂而皇之地和日本人做生意,甚至故意和他们讨价还价,还有可能彻底消日本人的顾虑和怀疑。
秦功璠和野寺姑娘的想法是,以前虽然日本人也挺飞扬跋扈的,不过他们明白,自己毕竟是在一个主权国家里行事。
现在,他们是以一个占领者、胜利者的姿态统治这里,心态上一定会有根本性的变化。
在生意上,为了「武运长久」,为了给世界一个「亚洲共荣」的假象,他们虽然不一定会强买强卖。
但是,要想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买卖是完全不可能的。稍有不慎,不要赚钱了,性命都有可能搭上。
这样的争执当然不会有结果。
其实,他们四个人中间最纠结的要数明如星了。他心里非常清楚,论爱国情怀他们都是一样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实现这种情怀的方法和途径。
而其中最激进和最彻底的是妻子方芳。这正是明如星最担心的。
明如星心里有个底线,如果方芳怀孕了,他就会参照家乡部分人从冉州迁移到梁州的做法,让妻子到汉口或者直接到梁州去和如月妹妹她们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抗日方面的工作。
但是,方芳好像是想到这个事情了,她总是避免怀孕,甚至还偷偷背着自己吃药。
近一段时间方芳经常处在兴奋之中,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国军和国民政府的许多要员云集冉州地区,对日本人活动的情报,特别是日伪军的动向性情报需求非常旺盛。
对于方芳他们来,虽然有安庆的马伯韬和梁州的马伯略这两个知底细的官方渠道。
但是,有时候由于时间关系,特别是一些战术性情报,他们不得不简单核实一下真伪就赶紧把相关消息送出去。
日本人在安徽的行动虽然非常疯狂。但是,他们始终未能在军事上真正意义上占领安徽,特别是包括冉州在内的大徽州地区,几乎成了日本人的噩梦。
国民政府和日本人都非常清楚,安徽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位居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华东地区和中国的战略腹地中部地区的结合部,是合纵连横、东进西出的咽喉,更是进攻九省通衢的大后方武汉三镇的一个重要踏板,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几个月下来,日本人丧心病狂地制造了郎溪城血案、芜湖大屠杀、滁县惨案、临淮关大屠杀惨案,反复轰炸合肥、安庆等中心城市,目的就是要摧毁安徽人民的抵抗意志。
可是安徽总体上依然掌握在中国军民手里,冉州更成为南京失守后,江、浙、沪、皖一些政府机关的临时驻锡地,大量的商业公司也随之迁入,加上大批的兵马来来往往,如走马灯一样,也有了晥南「上海」的美誉。
特别是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的进驻,更让皖南成为离抗战最前线距离最近的抗日心脏地带。
让日本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在安徽的行动,中国方面好像总是事先知道似的,策划周密的许多行动不是扑空,就是遭到迎头痛击。因此,大本营悄悄部署了反间侦察行动。
在南京、上海、杭州、宁波等占领区工作和生活的安徽人成为日本人侦察监视的重点,明如星夫妇和秦功璠当然也不能例外。
不过,明如星和方芳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们知道,初始阶段日本人肯定会遍地撒网,逐步通过跟踪监视和查阅往来货物、信件的方式来缩范围,最后才会重点核实。
当然,他们也知道日本人也会狗急跳墙,采取「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策略。因此,心再心、谨慎再谨慎成为他们的共识。
秦功璠的内心是最挣扎的。他若干次地想从野寺羽惠的嘴里听已经是日军大佐的野寺英松的行动轨迹。
但是,由于明如星和方芳的多次劝阻和警告,他只能通过自然而然的生活过程,通过统计的办法来分析日军可能的行动。
而这一切,从战略上是有意义的,战术上往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因为,那怕是时间、地点、目标等任何情报要素的错误或者不精准,对于一个具体的行动都是没有意义的。
秦功璠觉得他守着这么个有利条件而不充分利用,特别是每当听到许多国人蒙难的消息的时候,他就会深深地自责,有时甚至会产生难以原谅自己的罪恶感。
野寺羽惠悬着的心在战争开始一段时间后就放了下来。
一方面父亲带回家的都是日本军队在中国战场节节胜利的好消息和中国居民如何享受大东亚共荣带来的好处。
另一方面,家里的报纸、广播是完全看不到、听不见中国官方的消息和声音的,这就给了野寺姑娘一个完完全全的错觉,似乎大日本帝国真是来解放中国人民和亚洲人民的。
不过,她的这种错觉也使她对与秦功璠的感情始终抱持着乐观和浪漫主义的情愫。
杭州的局势渐渐平静下来之后,野寺英松不再催促女儿回国了。
虽然还把女儿的活动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但是,对女儿和秦功璠越来越公开化的来往却给予了一定的支持,有时甚至还要拿两个年轻人的爱情在上司或新闻媒体面前来炫耀,目的在于证明日中亲善和大东亚共荣。
有了野寺英松的默许,秦功璠出入武馆更加频繁了,以至于经常到武馆来的日本人都能叫出他的姓名。
当然,同样的,有心的秦功璠也渐渐知道了经常出入武馆的大部分人身份、职位和任务。
而每次回到明如星、方芳那里,秦功璠都要详细回忆、报告所见所闻和自己的判断。
方芳则是采取统计的方法来进行总结、归纳和分析、研判,许多日军动向性的情报也都是这样产生的。
明家的丝绸和服装生意,战争一开始的时候几乎处于停顿状态,日本人完全控制了杭州以后,他们迫切需要用商业的正常化运作来展示治理成果,粉饰太平。
因此,作为生活必须品的服装和茶叶,在日本人最先扶持的行当之列。
明如星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所谓的生意无疑是发国难财。而且,与日本人的合作必然会被国人扣上汉奸的帽子,不仅不能自证清白,只要战争继续,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明如星和方芳横下一条心,因为他们也知道,历史的长河会自然荡涤一切尘埃、洗清一切污垢。
眼下他们已经比较深入地入敌人内部了,如果只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家庭的荣誉,丧失的可能是无数国人的性命,沦丧的是更大片的国土,甚至是亡国灭种。
当明如星和妻子讨论到这个程度的时候,方芳泣不成声。她哽咽着对丈夫:“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家里父母的心思,作为女人其实我比你们都想要个孩子。
我们年纪都不了,再不要孩子我们可能这一辈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但是,有了孩子怎么办呢?带在身边?我们这提着脑袋的事业怎么办?
放在家里?难道让他从就承受众人的白眼和唾骂吗?
现在我们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如何对付日本人上,争取早日把鬼子统统赶出中国去。
到那时,我们让政府、让军队为我们洗刷冤屈,让事实为我们证明清白,我们再好好地生养、好好地教育我们自己的孩子。”
明如星何尝不理解妻子的心思。
他紧紧地搂着方芳:“我怎么能不知道家国天下孰轻孰重、孰大孰呢?我们的国家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必须要有万千的仁人志士挺起脊梁了,如果连我们这些知识分子都不能抛开儿女私情,谁来挑起这沉甸甸的担子呢?不多想了,我们一起卧薪尝胆,期待着胜利的那一天早点到来吧!”
1938年的春节是非常难过的。
原来好的野寺羽惠要陪秦功璠回冉州的。但是,到了临行时,野寺英松就是不表态,既不同意去,也不表示反对,一直拖到腊月二十八,秦功璠只好在搜肠刮肚地找理由来安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后,独自一人回到了冉州。
1938年是农历戊寅虎年,而且是个「两头春」的大吉之年,非常适宜婚配。
所谓「两头春」,就是二十四节气的立春,正月和腊月各占一个。
一个是在农历正月初五,一个是在农历腊月十七。相应的,1939年农历己卯兔年也就没有「立春」这个节气了。
老百姓把这样的年份叫「无春年」,也叫「寡寡年」、「寡妇年」,是不适宜婚嫁的。
依父亲秦仲尧的意思,是想让这个年纪不了的儿子在虎年成家的。
虽然秦功璠不确定最后能否和野寺姑娘成亲。但是,他还是想在新年之际把她带回去,也好让家里人放心。
明如星和方芳并不把野寺英松不让女儿随秦功璠去冉州的事看得那么简单,他们担心不是这个春节野寺姑娘能不能以准儿媳妇的名义去冉州秦家,而是日本人会不会对一直束手无策的大徽州地区实施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方芳决定再约野寺羽惠坐坐,看从中能否看出些端倪来。
野寺羽惠和秦功璠、明如星、方芳的来往是没有任何障碍的。
看到女儿想到冉州的意愿没有实现有些闷闷不乐,野寺英松也鼓励她多和在杭州的朋友们聚聚。
为了营造轻松愉快的氛围,一看到憔悴的野寺姑娘,方芳就趣,羽惠姑娘不能去拜见公公、婆婆,人都瘦了一圈了。
野寺虽然满脸挂着羞涩和笑容,但还是眼圈一红,泪水差点儿涌出眼眶。
只见她一侧身,抬手用袖子在眼睛上沾了沾:“我才不管呢,反正我是非功璠君不嫁的。”着随手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方芳。
方芳一惊,道:“咱们现在就在一起,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什么要给我写信呢?”
野寺姑娘伸手又把信拿了回来:“我才不会给姐姐写信呢,这信是写给功璠君的爸爸妈妈的。”
着便抽出信念了起来:“亲爱的爸爸妈妈……”
秦功璠一把抢过信来:“快别念了,这是私人信件,按照中国的传统文化,现在这信的版权不仅属于你,已经属于我的爸爸妈妈了,又不是公开信,要公开内容是需要他们也同意才可以的。”
方芳和明如星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
方芳:“好样的,够大胆,这就叫上爸爸妈妈了。我看呀,这封信你的功璠君是不方便捎带的,还是由我和如星哥哥帮你捎回去吧!
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帮两位老人当众宣读这封信。有位东洋美女要嫁给我们秦先生,这在冉州可是爆炸式的新闻哟!”
秦功璠认真的把信重新折好交给了野寺羽惠。羽惠姑娘收好信后对方芳:“难啊,对于方芳姐来,你嫁如星哥哥,就是嫁给了这个人,最多算是嫁给了他们的家族。
可是我呢?不仅要嫁给功璠君和他的家族,甚至还要嫁给这个国家、这个民族。
不是我不愿意嫁给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但是,依目前的形势,我是做好思想准备了。
功璠君呢?老秦家呢?中国人呢?功璠君可能要背负汉奸的骂名,秦家可能要承受通敌的冤屈,中国人可能会以为我是什么间谍。不过,我是拿定主意了,非功璠君不嫁,只要功璠君不放弃,哪怕没有名份。”
方芳站起来紧紧地抱着野寺羽惠:“好妹妹,你放心吧,雾霾遮不住太阳,寒冷的冬天终将过去,我们都相信,你们的爱情一定能迎来温暖的春天,一定能绽放出鲜艳的花朵,一定能结出甜蜜的果实的。”
明如星伸手拍了拍方芳的肩膀:“好了好了,咱们还是过年的事吧。”
方芳松开野寺羽惠,双手依然搭在她的肩上:“我们中国人,特别是姑娘、子,过年是一定要做一身新衣服的。今天叫你来,就是要给你赶制一身喜庆的新年装。
我们已经和你的功璠君商量好了,给你订制一套大红的真丝旗袍,给功璠订制一套明黄的长衫,赶在我们春节回冉州前,我们四个人一起去照相馆照个大合影,连同姑娘的信一起呈给你亲爱的爸爸妈妈,你好不好?”
野寺羽惠两眼盯着秦功璠,等他表态。
秦功璠:“明大哥和嫂子一片好意,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野寺羽惠一头雾水。她悄悄地问方芳:“「恭敬不如从命」是什么意思呀?”
方芳笑着:“秦先生同意了,就看姑娘的意思了。”
野寺羽惠双手拉着衣襟:“他同意我就同意。只是我有一个请求,这次的旗袍就不要刺绣了,要显得更成熟、更稳重些。”
正着,明如星从里屋拿出两套衣服,自己和方芳一起在胸前比划起来。
他:“给你们订制的,无论是面料还是样式,都跟这完全一样。我们知道,羽惠姑娘是想穿出媳妇的味道来。
你瞧,这上面不仅没有刺绣,甚至连面料上的花纹都是暗纹,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穿起来很有些大家闺秀的韵味。
现在给你们量体,明天你们就来试样,后天我们就一起穿着它去给你父亲和西村家、石井家拜年。
请姑娘再想一想,还有哪些人家需要上门拜年的,我好按我们中国人的传统准备些伴手礼。”
量完尺寸后,大家的心情明显放松下来了。
明如星带大家一起来到了里屋自家人喝茶聊天的地方,上了些点心和果盘,并请野寺姑娘教方芳学做日式点心——和果子。
野寺羽惠一下子来了情绪。她仔细看了看明如星他们准备的材料后:“明大哥准备的这些在日本都算是高档食材了,只是要做出正宗的和果子的话,品种还不全,配料还差得比较多。
今天我们一起简单制作两种,等上元节的时候,我事先做些准备,请你们到寒舍一聚,咱们再一起制作春夏秋冬四季不同的和果子。”
方芳接过话茬,却把话题转移到野寺羽惠身上:“你们听听,连「上元节」、「寒舍」这样的概念和词汇都用得这么准确和自然,羽惠妹妹已经完全融入中国文化之中了。”
野寺羽惠脸上泛起了红晕,微微低下头:“哪里哪里,姐姐过奖了。女子才疏学浅,在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面前,我只是个仰慕者,在浩如烟海中国文化里面,我永远是个追随者。
要进入其中、畅游其间,还要做艰苦的努力和不懈的奋斗。我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中华文化就是我此生精神上的和果子。”
明如星禁不住站起来为羽惠姑娘鼓掌。他:“听了姑娘的一席话,倒让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自惭形秽了。不过我要提醒姑娘的是,这次元宵节可是和西洋的情人节同一天哟!如果我们一起去的话,会不会扰了你和你的功璠君情节人约会呢?”
野寺羽惠叹了一口气:“我父亲除夕夜就要离开,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回家。他已经让我约了学校的两位女同事到家里来住,还专门给我安排了卫兵。如果你们能够早点从冉州回来那该多好啊!”
方芳和明如星眼神交流了一下:“我们知道姑娘学校已经放假了,本来想去家里看你的,可是看你几天都没有音信,以为姑娘准备回日本国呢?
后来才听秦先生你要留在中国过年,我们才冒昧地邀请姑娘来聚。
早知道姑娘留下的话,我们前几天决定制作这身过年新衣的时候,就叫姑娘一起来了。
要不我们今天就可以去照相馆拍照了。那姑娘放假这几天忙什么呢,也不见出来走走?”
“也没忙什么,就是按照父亲提供的地址和名单,填写了大量的信封,分装了许多地图。”
明如星和秦功璠知道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他们故作轻松地:“你们两姐妹先聊着,我们去帮裁缝选材、下料。”
方芳当然知道他们俩这是为了让野寺羽彻底放松警惕,以便自己和她深入交谈。
她边同野寺羽惠一起摆弄面团边不经意地:“地图到处都能买到,干嘛要专门邮寄呢?”
野寺羽惠:“我也不知道。地图本身都是折叠好用火漆封好的,父亲是不允许我开的。但是,有一次我喝茶时不心把水洒在几份地图上了,我赶紧拆开来晾,才知道有安徽地图和徽州地图。父亲还严厉地训斥了我。”
方芳笑笑:“令尊大众是因为你把地图弄湿了训斥你呢,还是别的?”
野寺姑娘头也没抬:“我也不知道。父亲只是把我开的地图都挂在自己的工作间里了,没有再寄出去。”
方芳半开玩笑半当真地:“你父亲可真有经济头脑,这时候还不忘了做生意。不过,一张地图也赚不了什么钱吧?你们的客户都是哪里的呀?”
“应该不是做生意吧?我填写好信封后,都是由原来武馆的学生来取走的。哪儿的都有。
主要是安徽、江苏、浙江,个别还有河南、湖北、湖南和江西的。
不过图只有两种。一种是我刚刚的安徽和徽州地图,另一种我没有开过,只是在我父亲的工作室里看见多了湖北和武汉地图。
现在,安徽和徽州地图都已经拿走了,另一种还没有拿完,这几天陆续有人来家里取。”
在外面悄悄听着的明如星怕方芳止不住地问引起野寺羽惠的怀疑,故意咳嗽的一声走了进来。
“刚才和裁缝聊了聊,他现在手头没有别的活了,他们都急着想回家过年呢,四个人正集中精力做羽惠姑娘和秦先生的衣服,晚些时候就能试样。
要不姑娘就留下来等试完样咱们一起吃晚饭,晚上让他们赶赶工,明天早衣服就可大功告成了。
明天请姑娘早点过来再试穿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可以给裁缝师傅们放假了,咱们也好去照相、拜访。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野寺羽惠犹豫了一下:“试样没有问题,在这里吃晚饭可能不行,父亲会等我一起吃的。再,我约的两个闺蜜从今天晚上起就要去我家和我一起住了。”
秦功璠:“这好办。前几天糜佑家先生从祁门捎了些红茶过来,我正要给你父亲送一些去呢,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我们叫一辆黄包车就去你家,一来向你父亲请假,二来顺便把红茶也捎给他,这样显得自然些。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先绕到你闺蜜家,先把她们两个人接上再去你家,你父亲看是一群年轻人的聚会,也就不会拒绝了。”
野寺羽惠站起身挽着秦功璠的胳膊撒娇:“就你鬼点子多!行,那我们这就走吧。”
随口还又加了一句:“要不方芳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吧?”
方芳:“我就不去了。一来你们去时叫一辆车,回来时叫两辆车正好,二来我还要去盯着裁缝,免得他们偷工减料。”
秦功璠和野寺羽惠一出门,方芳立刻拉着明如星上了楼。
方芳迫不及待地:“今天收获太大了。我们现在来分析一下羽惠姑娘提供的这些信息。”
明如星:“你先你的判断和想法,我来补充。”
方芳:“我边判断边提供理由。第一,日军将在春节期间对安徽、特别是皖南地区进行大规模的袭扰甚至扫荡。
原因有三:一是地图。现在安徽地图和徽州地区已经全部分发到日军一线指挥官的手里了。
二是时间。野寺英松是日军的大佐,应该算是中高级军官了,他居然年三十离开要过了十五才回来,要知道,日本人也是习惯过春节的,明这个行动的规模一定不了。
三是保密。这样的事情,野寺英松只让他最亲近的人经手。
而且,即使是最亲近的人,看到了地图的内容依然遭到其训斥,明日军对此次行动保密要求是非常高的。
“第二,日军下一步行动的重点是中国中部地区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城市,也是军事重镇武汉。
原因依然有三:一是地图。这个我就不了。二是领取湖北和武汉地图的日军布局。
河南、安徽、江苏、浙江应该都是日军的指挥官收的,而江西、湖南和湖北应该是他们的特务和特务组织收的,基本的态势是围绕湖北展开的。
三是推演。日本人着急拿下皖南地区,就是要真正从军事上占领长江水道,为大规模进攻武汉三镇通兵力和军需物质运输通道。
要知道,武汉三镇的交通枢纽地位、军事要冲地位、连接东西的咽喉地位,她还是大后方的军需物质和生活物品的集散地,战略地位无可替代。”
听妻子这么一,明如星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信息太重要了,我们必须立即想办法送到有关方面去。着,明如星看了一下表,时间来不及了,一会儿功璠和羽惠他们就回来了,我们现在必须制定一个传递这两个重要信息的办法,他们回来我们就不要再谈这个了。”
方芳往丈夫跟前靠了靠:“我的意思是,今天夜里让裁缝们加班赶工,一定要把他们俩的衣服做成。明天一早把该办的事办了,你就以准备迎接我回家的名义立即回冉州去,先让佑家和功珀把相关消息送出去。
这几天,我和功璠再以走访拜年的名义跟日本人接触一下,看看能否得到新的消息。
如果有特别着急的,我随后就回冉州,让功璠再坚持两天。如果没有确切的特别消息,我就和功璠一起等野寺英松他们离开后再回家。”
明如星:“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离过年还有几天,我这里还有四名冉州和浮梁的伙计,明天我走,我安排他们两两结伴隔天走。
这样,每两天咱们就有一拨人回冉州,如果有重要情况,你用密码写信,请他们带给我。
我回去时带一本字典回去,好随时向有关方面通报。这样你就可以最后和功璠一起走了,免得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方芳觉得丈夫想得办法更可靠些,就马上同意了。
她想了想:“现在最重要的是争取想办法看到挂在野寺英松房间里的地图,虽然我们可能看不太明白。
但是,我们可以争取记住上面的特别记号、标记和我们常见的地图不一样的东西,反正他们那么神秘的地图上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
明如星:“你的好是好,只是野寺英松要年三十才离开。他在的时候,你们可千万不要冒险。
任何时候,你只要记住一句话,真正值得我们用生命去换取的最重要的情报,永远在下一次。”
方芳笑笑:“我记住了。我知道,日中之间的对决,是强国与弱国的碰撞、国与大国的较量、速决战与拖延战的对决,我们既要有信心,更要有耐心,我们要在战斗中学会与敌斗争,在生意中学会暗战。
你就放心吧,我会和功璠多加心的。现在唯一愧疚的,就是我们联合起来利用了羽惠姑娘的感情和信任。
如果将来他们俩有一个美满的结局的话,我这心里或许能多少好受些,如果他们劳燕分飞,我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良心?”
明如星走过去轻轻扶着妻子的肩膀:“这一点我和你有同感。其实真正难受的是功璠和羽惠,不知道他们最后是享受爱情的滋润呢,还是遭受爱情的伤害?
所以,我们在整个过程中,都要在顾及民族大义的同时,照顾秦先生和野寺姑娘的感受。”
方芳站起来双手合十道:“天佑中华,天佑功璠,天佑羽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