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一三九——一四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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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九——

    糜蕊佳在上海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陪女儿黄维元、儿子黄维宝读书。

    到底还是黄家人,这两个孩子中,女儿维元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总体还是爱学习的。

    只是儿子维宝从就是个混世魔王,读书对他来简直跟受刑一样。

    虽然刚刚启蒙,可带过他的先生无一例外地只要提起他就皱眉头。

    如果非要找原因的话,局外人都知道,作为父母,黄满钏的心思整天在捞钱、升官和找女人上,糜蕊佳不是和官太太们牌、比阔,就是借着地理优势和丈夫的位子频繁地上邗州、下冉州,以糜家代言人的身份,对大姐糜荷佳和二嫂秦若兰家的事务指手画脚、横加干涉。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黄维宝可能安静下来读书吗?

    糜荷佳已经是儿孙满堂了,她经历过糜家在满清爪牙追杀下的逃亡,也亲历了日本人占领下的苟且,更有过丧夫之痛和再婚的温暖,可以是个历经沧桑、阅人无数的人,对一个从没有在一起生活过、要不是血缘关系本身就没有感情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指手画脚和蛮横指责,当然是不买账的,糜蕊佳也着实对她没有什么好办法。

    虽然,可以着丈夫黄满钏的名义号令低级别的地方官员,可毕竟糜荷佳和邗州糜府在抗战中的卓越表现,在抗战刚刚胜利不久的大背景下,无论谁作为接收大员,糜荷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再了,荷佳作为糜家的长女,又是受到如今糜家掌门人授权的,自然不会任由糜蕊佳三道四。更何况,糜蕊佳也是嫁出去的姑娘。

    冉州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一方面,秦若兰虽然是糜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可毕竟并没有给糜家生个一男半女。

    另一方面,作为表哥的胡德林,住的是糜家原来的老宅子,面对糜家的人起话来,心理上总感觉低人一等。

    要不是因为喜欢秦若兰,估计他是断然不会住在这里的。还有一个心理层面的因素,糜蕊佳作为亲姑姑最的女儿,从就得到了方方面面的娇宠,难免在这些表兄妹中间跋扈一些。

    现在姑姑又没了,凡事大家都会自觉地让她三分,特别是从和她一起长大的秦若兰。

    秦家人在这个过程中的角色是比较不好演的。一来秦家主事的是秦若兰的父亲秦功珩,他内心里有个非常正统且顽固的思想,就是婵是嫁到糜家的,糜家的事情,作为娘家人当然是不好表态的。

    二来民国初年,由于老秦家当初与满清当局走得太近,新政府是把秦家划入前朝遗老的。

    当年正是由糜海仓先生请时任安徽省党部副主委的马伯韬先生和夫人梅青子从中斡旋,宝来钱庄的来辉斌中间作保,才把秦家纳入支持革命的一类。

    因此,于公于私,秦家都不想和糜家在这个时候争个高下。这也间接助长了糜蕊佳的威风。

    秦若兰和胡德林对糜家老宅了的恢复性重建,在经济上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日本人入侵之前,糜家留在冉州的财产,有相当一部分是放在宝来钱庄的,损失相对要得多。

    战后,糜传家又专门给了一笔维修经费,再加上胡家和秦家的资助,在胡德林的精心督导下,糜家宅子的维修重建,真正做到了修旧如旧。

    如果不关注周围的破败景象,几乎和战前的气派样子没有什么两样。

    糜蕊佳没有在冉州亲历遭受日本蹂躏的悲惨岁月和恢复重建的艰辛过程,她只看见了家里和她离开时没有多大变化,唯一让她不开心的是不能看见妈妈和哥哥了。

    她甚至潜意识里认为是胡德林和秦若兰取代了哥哥和妈妈应有的位置。而这,恰恰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其实,糜家在冉州的宅子修复完成后,秦若兰并没有急于搬进来住。

    她在心里给自己定个不知道能否实现的目标,那就是穷尽一切办法,找到婆婆和佑家的尸骨,她也把实现此目标做自己和胡德林重新入住糜家老宅子的前提条件。

    她知道,虽然大致知道婆婆他们被埋葬的位置,可真想找到的话,必须先找到当时日本人强征的埋尸人。

    胡家人当然是正面看待婵的想法的,毕竟她的婆婆是自家的姑娘,她的先夫正是自家的外甥。

    再,她已经嫁给了胡德林,如果没有糜传家的授权,本来她也不是必然可以重新进驻糜家老宅。

    现在她主动坚持要把婆婆和先夫的尸骨送到梁州的想法,反而成了原来的姑子、现在的表妹糜蕊佳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的口实。

    从一起长大的姑子的到来,对秦若兰来本来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虽然丈夫和婆婆的死是被当作英雄来传颂的。而且,这件事本身与作为妻子和儿媳妇的她,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她才是这个事情最大的受害者。

    但是,作为死者的亲妹妹和亲女儿,把心中的不满情绪胡乱发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秦若兰知道什么叫感同身受,她更知道对糜蕊佳来毕竟是血浓于水呀!

    一开始,秦若兰总是陪着糜蕊佳哭呀、喊呀,甚至是咒骂。

    日子久了,不光秦家人觉得不太对劲,就是作为娘舅的胡家也觉得糜蕊佳并不是因为失去母亲和哥哥而歇斯底里,更多地好像是在争夺对糜家老宅的支配权,是她根本不能容忍曾经的嫂子和表哥幸福地生活在糜家的老宅里。

    事情的解决本来没有什么复杂的。一来无论是秦若兰还是胡德林,如果不是糜家的当家人糜传家专门授权的话,他们根本无意享用糜家的老宅。

    二来即使是现在,只要再次当着糜蕊佳的面征询糜传家的意见,一切也都迎刃而解了。

    但是,秦若兰觉得,毕竟糜蕊佳和糜传家更亲近一些,她不想用这样的事情去影响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糜家内部生出什么不愉快来。

    秦若兰也清楚,糜蕊佳和丈夫、孩子是不会放弃大上海的阔绰生活的,她不过是借此发泄而已。

    寻找婆婆和丈夫尸骨的事本来并不复杂。一方面因为时间过去的并不太久远,另一方面,当时日本人雇佣的运尸埋尸人现在还能找到。唯一的障碍是活着的人。

    日军对尸体的处理方式非常简陋。大的方面分成两类,就是区分日本人和中国人。

    对日本人他们分的是比较细的,主要从身份和职级上体现的比较明显。

    对中国人就没那么讲究了,几乎是只有时间和地点之分,并没有身份的区别。

    很多时候,连伪军的尸体也是和抗日牺牲的中国人一起埋葬的。

    茶花妈妈和糜佑家牺牲那一次,同时死亡的人是比较多的一次,连同瞭望塔爆炸事件和砖窑爆炸事件,有好几个埋葬点,也有许多包括伪军、汉奸死亡者,都是集中埋葬在几个大坑里的。

    几年过去了,埋尸人只大致记得当年不同的时间埋葬的几个地点,具体哪一批尸体葬在什么地方?

    里面都有谁?每个坑里葬了多少人?

    等等,这样的问题他们是不可能确切记得的。而要逐一掘开这些埋葬坑,是要征询当时死亡的那几批人的家人中活着的人的意见的。

    国人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叫入土为安。他们中的大多数是不同意掘开这些并不能真正叫着坟墓的合葬点的。

    其中有许多尸体埋葬的时候已经是缺胳臂少腿或面目全非的,现在再为了寻找茶花妈妈和糜佑家,让死者一个个重新暴露在阳光下,让活着的家人再受一次痛苦的刺激,谁家都不愿意再承受这往伤疤上撒盐的第二次折磨。

    这一切本来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在那些炼狱一样的日子里,谁家没有亲人惨遭日本人的毒手?

    哪里没有刚烈之士和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呢?

    绝大多数人家都不想再扰烈士们的英灵,绝大多数幸存者都不想再目睹汉奸狗腿子们的丑恶嘴脸。

    秦若兰的初衷是为了让婆婆和佑家归葬糜家祖坟,也好弥补她作为糜家媳妇没有给糜佑家这一支续上香火的遗憾。

    但是,个人的情感、家族的血脉要面对日本帝国主义大举入侵和长期占领的悲剧,个人的力量、家族的利益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家园的恢复重建告一段落之后,生产生活恢复到战前的常态最难克服的是心理上的关隘。

    这个时候,抱团取暖显得特别重要。特别是对糜、明、秦、乔、胡、李这些曾经的大户人家,他们主动抱团的意识更强了。

    明家虽然房屋损失严重,可老人和嫡长子都得以保全。秦、胡两家现在成了糜家老宅的当事人,李家这些年和这几个邻居的关系渐行渐远,唯一愤愤不平的乔家实在看不下去了,通过他们的方式把事态和糜蕊佳在这里的所作所为转告了糜家现在的当家人糜传家。

    自从上次的家庭会议之后,糜传家对蕊佳这个妹妹有了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知道乔家反映的冉州方面的情况后,能想象到大姐邗州那边也一定会受到妹类似的干扰。

    当下,他能做的只能是治标的工作,就是分别给大姐荷佳、弟妹婵和妹蕊佳各写一封信,以糜家掌门人的身份重申糜家关于邗州、冉州糜家财产的立场和态度,让妹知道曾经给大姐和弟妹的授权。

    至于治本的工作,就是关于改变妹蕊佳和妹夫黄满钏的生活态度问题,他还需要更多地仰仗曾经是黄满钏上司的马伯略和与蕊佳更亲近的另一个妹妹糜菀佳。

    糜腊佳和明如星去延安之前,糜传家和明如月专门和他们交待了这个事情。

    到了延安之后,这个事情糜腊佳和明如星肯定是要敞开的。

    一方面,黄满铤和黄满钏是亲哥俩、糜菀佳和糜蕊佳是亲姐妹,自然不用遮遮掩掩。

    另一方面,国内战争大的形势,逼着黄满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了,拖延下去,老黄家的这一支就有可能走出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了。

    黄满铤和糜菀佳当然与糜传家的心思是完全一致的。只是,反复分析之后,他们认为,在黄满钏和糜蕊佳之间,黄满钏是个决定因素,而真正能在这个事情对黄满钏起作用的是马伯略。

    他们当然也清楚,以糜蕊佳和黄满钏对当前生活的满意程度看,不排除他们刻意与已经是共产党的野战军副司令员的马伯略划清界线的可能性。

    因此,从亲情的角度出发,作用是有限的,不可能一下子出现太好的局面,也不太可能出现太差的局面。

    如果从与马伯略的上下关系出发,一定是两个极端的结果。黄满钏可能会立即回头,当然也可能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形势所迫,无论是糜菀佳还是黄满铤都是不可能专程单独去见黄满钏一家的,依靠信件要想让他们放弃当前的优渥生活,当然是不现实的。

    要通过信件让他们对当前和未来的中国有个全新的认识,也是不现实的。

    思来想去,时间不等人,他们决定还是依托对形势的发展最有发言权、思想的转变最有服力的马伯略。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

    一是马先生对黄满钏有知遇之恩,如果马先生或夫人亲自子出面的话,黄满钏当然会三思而后行的。

    二是马先生已经是国军的集团军司令的高级将领尚且能放下已经成熟稳固的原有政治生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已经完全不是他政治选择的参照标本了。

    这可能对黄满钏和糜蕊佳放弃所谓的既得利益产生正面的影响。

    三是高级将领对未来中国发展趋势的判断是有广泛影响力的。

    这种影响力除了对本来相对左倾的人士的影响外,对抱有墙头草心态的尤其具有导向性的影响。

    以黄满钏和糜蕊佳的成长经历,基本的判断,至少是良心应该还在。

    当然,这些都是糜腊佳、糜菀佳和黄满铤的理想推测。在马伯略先生看来,在一场伟大的、决定未来中国命运的战略决战面前,一切个别人的、少数家族的荣辱、利益都是无关紧要的,也是无碍大局的。

    现在的问题是要准确知道黄满钏夫妇的信仰和价值观,要让他们认识这个问题本身要比直接劝返来得重要的多。

    当局对通信的检查是比较严格的,尤其是核心涉密人员与外界的联络。

    黄满钏的回信还是动了一番脑子的,他把信回给了明如星。

    亲爱的哥哥、姐姐、弟弟、弟妹:

    你们好!

    你们通过各个渠道寄的信、捎的信、带的口信,我们都收到了,连同上次家庭会议上传家哥哥代表家族传递的心声我们完全知悉,也充分理解你们的意思。

    当然,你们内心由担心到着急,以至于现在表现出的焦虑和责难,我们也都充分理解和尊重。

    人各有志。之所以这么久没有正面回复你们,是我们不知道该怎样准确表达我们的意思,或者不知道怎样表达你们才能理解我们的意思。

    简单吧,我们并不奢望得到糜、黄两家人的支持,只渴望至少有一个人能站在我们的立场上考虑我们的处境和未来。

    是的,糜家对我们黄家有再造之恩,马司令对我黄满钏有知遇之恩,可以没有这两股力量就没有我们黄家的今天,更没有我黄满钏的今天。

    但是,在我们的记忆里,无论是糜爸爸还是马司令,在谈及人生的时候,教导我们的无不是家国天下,无不是思想自由和人格独立。

    难道我们就不能有有别于你们、有别于家族的、自由的、独立的想法、看法和做法吗?

    往了,我们是跟着现在的队伍才有今天的。往大了,我们就认为只有三民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三民主义才能发展中国。

    连刚刚成立的联合国尚且接纳中华民国为其合法成员,并委以常任理事国地位,凭什么就要让我们放弃这些而去接受一个外国来的什么主义呢?

    好了,我们知道,眼下你们更多地是在为我们的将来考虑。

    我们记得糜爸爸最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点点做,人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我们会按照自己选定的路径,一步一步坚定地往下走。哪怕前面的道路崎岖艰难,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们也会义无反顾,再所不辞。

    至于你们大家担心我们现在的生活状态,实在话,我们也有难言之隐。

    不跟着一起捞点我们不可能真正融入这个大圈子,不和那些官太太们麻将比比阔气,那些人的口水都能把我们淹死。在这个问题上,请相信我们有分寸,有底线。

    关于维元、维宝,家里可能注意到了,虽然当初给他们取名字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正式请示两家人,但我们还是充分考虑到两个家族的感受的。

    我们知道他们作为妹妹、弟弟,上面有维臣、维海、维江、维山哥哥,但我们不知道落到具体的字上有什么讲究,就壮胆取了个「元」和「宝」字。如果有不妥之处,请示下,我们尽快更改。

    时局动荡,咱们各自保重!

    顺祝健康平安!

    满钏、蕊佳;

    ——民国三十七年四月七日——

    信虽然是寄给明如星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这些事情上并没有发言权,满钏和蕊佳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才通过他来传递这封信件的。

    马伯略的态度从他自己的行动已经清楚地表现出来了,根本不用出来。

    他知道糜家和黄家找他是想利用他在国军中的关系和影响力来推动黄满钏早日迷途知返。

    之所以没有立即表态,马伯略是想明白无误地知道黄满钏的价值观和政治倾向。

    如果是出于物质利益的考虑的话,以糜家的实力和今后的发展,劝返的工作是不难做的,也是有必要下点功夫的。

    如果是价值观和政治认同的问题,那就要考虑自己是否有必要出面干预此事了。

    糜腊佳和明如星到延安来,当然是要先把信件交给糜菀佳和黄满铤看的。

    很明显,从满钏写信的称呼上看,他们本来也是收信人。黄满钏和糜蕊佳写信的时候,肯定是想让糜、黄两家人都知悉他们的心思,既不要再为他们操心,也不要再骂他们了。

    有鉴于此,在是否请马伯略出面的问题上,糜腊佳是没有明确的主意的。

    要不是今天在路上偶遇马夫人谢阿芝的话,不定此行根本不会同马先生提起这个家事。

    马伯略认真读过黄满钏他们的信件后:“以我对满钏的认识,他是没有这样的水平和文笔的,写这信的可能是蕊佳,当然也不排除他们请了什么人写的。

    但意思应该是他们自己的真实的想法没有疑问。如果是蕊佳执笔写的,问题要简单一些,如果是他们商量后请人写的这封信,那就麻烦了。至少明他们背后还有高人指点,甚至有人在左右他们的思想和行为。”

    糜腊佳认同马先生的分析。她:“以我这么多年对国内形势的观察,真正认同某个主义的人并不是很多,可以直截了当的,主义很正的人是少数,甚至是极少数。

    就是许多表面上看来很有主意的人,其实是在跟人,而不是认同什么主义。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追随者或崇拜者,有相当一部分可能是盲从者。

    如果真如他们信上所言,认同三民主义,而且矢志为此而奋斗,我认为这是糜黄两家的幸事,大可不必去干预,更谈不上劝返。只有陷入「迷途」或「危途」才有那个必要。”

    黄满铤当然没有想到这么深、这么远,他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其实就是腊佳姐姐所的追随者,并没有真正理解什么主义,更谈不上认同。此刻,他不知道该什么。

    糜菀佳接触高级领导人的机会比黄满铤多一些,耳濡目染,对时局和政局发展走向要相对敏感一些。

    她知道,糜家人现在觉得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亲妹妹的那副派头和与糜家传统价值观的格格不入。

    而这一点,恰恰是无论什么人,处在那样的环境里,都很难独善其身的。

    她也知道,全家人,包括黄家人在内,都把做蕊佳工作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因为只有她是和这个妹妹最亲近的人了。她需要在这个时候表明她的态度。

    糜菀佳:“自从上次家庭会议之后,我知道了蕊佳的观念,同时也知道了传家哥哥的想法,一直试图去影响她、服她,希望能把她拉入咱们糜家的传统价值观的正统之下。

    现在看来,无论是当面交流还是书信往来,作用都微乎其微,甚至可以是毫无作用的。

    刚才听腊佳姐姐这么一,我现在觉得,是不是咱们这些人要换换思路,正如他们在信中所的,人各有志嘛。

    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往前走走,兴许也是一条精彩的人生之路也不定。

    就算是他们真的撞了南墙了,碰个头破血流,也能成为咱们两家的活教材和警示牌。”

    听大家把话都开了,马伯略站起来高兴地:“我真是佩服你们糜家人,这种思维方式和思想力真的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是你们几代人积淀的结果,是你们几代人学习的回馈。

    这几年,我在改造自己思想的同时,也影响了一批中层的骨干,带动了一大批兵士。

    但是,有一条,没有一个人是我求他们转变的,都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后,都是在言传身教之下,自己转变过来的。

    对满钏和蕊佳,我们每个人都讲了理、动了情,也都做出了样子。

    现在就看他们自己的了。我的意思是,请明如星先生再以一个第三人的身份,把咱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及传家、黄家其他兄弟的想法一并告知他们,何去何从由他们自己定夺吧!”

    一直在安静地听着他们谈话的谢阿芝笑了笑:“在上海我有几个思想比较进步的姐妹,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请她们出面去影响一下蕊佳妹。”

    这个困扰糜、黄两家很长时间的问题就先这样告一段落了。

    就在大家准备些轻松话题的时候,马伯略让夫人坐到窗口,推开窗户盯着,算再交待一下组织地方武装的事。

    马伯略:“现在的延安是非常不安全的。党中央撤离之后,胡宗南完全占领了这里。可当他真的占领之后,才发现占领延安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由于这里的群众基础非常好,守起来相当困难。

    因此,他们实际上又放弃了。我这次只是路过,胡宗南方面并不知情,停留不了几天就要进一步向西、向南开跋。

    本来这个事情是要避着腊佳和明先生的,我仔细分析了我能搜集到的你们两位撰写的消息和政论文章,我的这个想法一时也派不出人去向糜传家先生转达。

    既然咱们都把对方当家里人看待,我就直接跟你们讲一讲,一是希望你们理解和支持传家,二来请你们尽快把我的口信带给他,让他见机行事。”

    一看又是放哨又是解释的,糜腊佳和明如星当然知道是天大的事了。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了。

    马伯略放低声音:“当前,国共双方都在争取民心的同时,以各种方式争取青壮年入伍当兵或参与自己的地方武装。

    对于共产党来,由于基层组织的不健全,动员能力一时根本斗不过国民党。

    更何况,他们还采取「抓壮丁」和「拉夫」的方法强征,逼迫青壮年入伍。

    “我听,在梁州到青藏的这一条商道上,集中了很多土匪响马。这些队伍,大部分是抗战期间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由各地的大户人家组织起来的看家护院的家丁和民团。

    现在日本人被跑了,政府不允许他们存在了,被迫上山为匪、落草为寇的。

    应该讲,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出生,也没有什么政治目的,基本都是为了生存。

    能否请传家利用他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招安这些队伍?哪怕是一部分也好。

    符合条件我们吸纳他们入伍,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不愿意远离家乡的,可以接受当地共产党组织的领导,成为我们的后援力量。

    当然,对那些作恶多端、罪行累累的,是不能让他们进入革命队伍的。

    还有,现在有的偏僻地区,也有想参加革命而投军无门的人,如果他们行商过程中遇上了,也可以推荐给我们。”

    马伯略停顿了一会儿继续:“目前,我们的组织和人员的活动主要还是处在地下状态,以糜家商号的名气,每到一地都应该会有些动静,我们的人会主动和他的负责人联系的。到时候,我们会在不同的地区给他们相应的联络暗号。”

    糜腊佳不好代表哥哥表态。但是,她愿意把马副司令的想法及时如实地反映过去。

    她:“我们对目前商道上安全问题的确是很担心的。听大一点的商号都开始悄悄地武装起来了,但也仅限于自卫而已。”

    黄满铤特别提醒道:“要告诉糜大哥,既要大胆吸纳,又要心核实相关人,特别是头目的身份。我的意思是,如果是组织地方武装的话,要充分依靠地方的党组织。

    要是军事人才紧缺的话,可让满鑫去当个参谋。那子是个鬼机灵,长期给首长当通信员,学到了些战术技能,关键时候可能能派上用场。”

    明如星笑笑:“到底是亲兄弟。有道是,「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呀!”

    糜腊佳则给了个台阶:“国家正在用人之时,这叫举贤不避亲嘛!”

    ——一四0——

    在糜传家和周天虎的谈话之中,他们两人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

    糜传家虽然听到了毒杀政府官员和国军干部的极端事件。但是,他还是显得非常平静,这让周天虎摸不着头脑。

    周天虎在内心对糜家商队从他埋伏的路线上行走是非常高兴的,这比他们走另一条路双方发生正面冲突的可能性得多。相应讲,他们成功合作的机会也就大的多。

    在接到全新身份的马伯略副司令员的建议后,糜传家的心情是复杂的。

    从他的爷爷、父亲走过的路看,他们有一个最基本的价值判断,那就是和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站在一起,绝不为谋求某种政治力量的特别关照而支持谁或者反对谁。

    糜传家目前最关心的不是与周氏家族合作的可能性,他最不能确定的是怎样合作,进而要同哪里的更大、层次更高的队伍合作?

    商人最基本的功夫是计算。当然,糜传家这时的计算里面真的没有算计的成份,他需要一个周详、管用而且能长期起作用的策划案。

    以他对马伯略的认识,应该到了两当就会有他的人主动和自己联络了。

    因为,马先生一定知道,到了这一带,就会有山大王出现,或者找糜家商队的麻烦,或求助于糜家商队。

    基于这样的判断,糜传家的平静是有底气的。

    在详细了解了周氏大家族的基本情况后,糜传家对周天虎:“请你们的人暂时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避着,把生活和生产安顿下来。既要做些加入某个队伍的准备,又要做好独立生存的准备。

    这两天,请你们主事的人,到两当县城等着,和我们保持联系,我会尽快给你们个法。”

    周天虎:“我们知道我们的人多了点,直接跟着糜家的商队当伙计,肯定是不现实的。但是,能否先吸纳部分人加入糜家的商队。

    反正我们族人中,有许多行当的匠人商队是用得着的。比如钉马掌的和给牲口瞧病的。”

    糜传家:“我原则答应接纳你们周家一些人,至于具体需要什么人、需要多少,我要和我的马锅头商量一下,咱们到了两当再最后拍板。”

    对这样的安排周天虎当然无话可。不过,为了加深印象,他建议双方的人员坐下来,把自己的干粮拿出来,一起吃顿饭,将来万一有个急事,再见面大家也不会太生分。

    糜传家也觉得有这个必要。

    两当是个很的地方,糜传家原本算住一夜就离开的,现在有了为周氏族人寻找去处的想法,要是能有马伯略的人找上门来就再好不过了。

    如若不然,还要试着去探一下。因此,住多长时间就要看事情的进展而定了。

    糜传家采取的基本策略依然是让伙计们带着自家的货品到集市上去散布糜家商号到此的消息,并有意无意间把有些客户往自己入住的客栈带。

    甘南一带的县域面积都不算太大,但界线分明、人口分明。

    这里往往翻过一道大山就进入另一个民族的聚居区,过一条不算太大的河,可能就进入另一个县了。

    因此,人以群分这个特点非常明显。一般情况下,从穿着扮和头饰,有时甚至通过首饰就能区分出谁和谁是一个地方的,谁和谁是一伙的。

    糜传家告诉伙计们,马先生他们的人不大可能是许多人一起行动,应该在那些穿着不是太刺眼,但也不是太雷同的人身上下功夫。

    果然,糜传家入住没多久,就有人以客商的名义找上门来。

    核实身份是糜传家最关心也最心的事。一方面是为了自保,同时也是为了对投奔自己的周氏家族负责。

    糜传家的脑子里有几个关键人和关键词,只要来人能提及这些,自然也就不必费其他周折来核实身份了。

    来人自称姓黎,叫黎阳,是甘南民变工作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同时也是西北野战军的一名参谋。

    黎阳:“当前,甘南民变工作委员会直接接受中共徽县工委的领导,但各地工委的军事工作又受西北野战军的直接领导。

    此次在陇南和梁州交界与糜家的商队接头,是受新任西北野战军马伯略副司令员的指派而来的。

    据马副司令讲,糜家过去对中国革命和抗战做出过巨大贡献,在这一带有广泛的影响力。

    本来上级安排我把糜先生的亲戚、一名藏族少年强巴一起带过来的,可想到我军内部藏族同志很少,强巴同志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发挥更大的作用,就先把他推荐给主要同藏区交道的工委了。”

    糜传家听黎阳提到了马伯略副司令员对自己家族的评价,特别是提到了强巴,基本可以确认其身份了。

    现在他最关心的问题变成了如何让周氏族人同黎先生的队伍合作的事了。

    应黎阳的要求,糜传家直接让周天虎和周天龙两兄弟参与了与黎阳的进一步会谈。

    黎阳:“我党的政策是参军自愿,而且我们是有条件的。就是不接收杀人越货、欺压百姓的人入伍。”

    周天龙如实报告了自己族人被迫毒杀当局有关人员的事实,黎阳当即表态:“这是属于官逼民反的现象。现在许多新入伍的青壮年都是被逼的无路可走了,才投靠解放军的。

    这样的我们欢迎。当然,年龄太的,我们有自己的培训学校,他们可以先进入这些学校,一边学习一边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等条件成熟了,再加入到作战部队的行列里来。

    不过,身体残疾和年龄太大的人,可以加入我们的地方武装,每个人都会在这场伟大的革命斗争中做出自己的贡献。

    “另外,听派来给我们布置任务的同志讲,糜家还有个亲戚叫黄满鑫,是因为负伤刚刚从解放军队伍里回到家乡的,他们建议我们请他来做我们的军事参谋,不知道糜先生以为如何?”

    话到这里,糜传家对黎阳的身份深信不疑了,他决定单独和周氏兄弟谈谈之后再做决定。

    周氏家族历史上并没有任何人与共产党过交道,更没有人参加过共产党的武装,现在突然有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真的是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作为周氏家族智多星的周天龙的设想是抱着糜家这棵大树,把他们眼下这个难关先渡过去。

    没想到,这一步就直接走到了当局的对立面,不仅家族安全了,而且可能成为功臣。

    他们不知道那个黎阳可不可信,但他们对糜传家是充分信任的,他们决定把家族的人分为四类角色,以适应糜传家的要求。

    第一类是可以直接入伍到黎阳同志推荐到部队的,第二类是糜家商队需要的人,第三类是不太愿意离开家,能够适应地方武装要求的人,第四类是完全不能离开家家庭和家庭负担太重、又无人能替代的人。

    糜传家当然知道生活在大山深处人家和没有出过远门的山民的生活和心态。

    单单从把族人分成这四种类型的举动看,糜传家就相信周天龙真不愧被称为家族智多星。

    他相信同这个人谈的话题和应对方案能够得到有效地执行,他知道是把自己对时局的判断和自己与腊佳商量好的关于马伯略副司令建议的落实办法,真的落到实处的时候了。他相信这是看似纷乱的时局留给自己的一个绝好机会。

    糜传家对周天龙:“我大体上能理解你把族人分成四种类型的法,我想你的分类依据无非就是年龄、身体状况和家庭状况。

    现在请你的具体一些,特别是各类型人的数量、质量。我这里所的质量主要是想知道他们的人品和文化程度。”

    周天龙回应道:“我理解糜先生是想对我们周家负责,更要为黎先生和他的队伍负责,是为我们好。

    我分类的依据的确是年龄、健康状况和他们各自家里需要赡养和抚养人口状况、经济状况等。

    这四类人,可以向下顺延,不可向上逆袭。也就是,第一类如果部队选不上的话,可顺延到第二类,甚至更下一个层级。

    其他类型也一样。当然,我先声明一下,这里分类绝没有任何歧视,他们中许多被我分在后两大类的人,其实就有我的父兄和叔伯,我们必须在考虑国的同时,当然要照顾到家。毕竟动荡在继续,生活也要继续嘛!”

    糜传家拍了拍周天龙的肩膀:“老弟,你根本不必解释。一来于你而言这是家国一体的大事,想必你,甚至你的整个家族是经过缜密思考的,自然有其合理性和必要性。

    二来我大体知悉你的情况,知书达理自不必,还是一个足智多谋之人。这也是我今天单独和你谈这么重要的事情的重要原因。”

    周天龙笑笑:“哪里哪里,先生过誉了。天龙只是在周氏族人中比较而言多读了几本书,与糜家子媳多有太学生相比,真是巫见大巫了。

    只是有一条,周某在周氏学堂里教授的除少量采纳了新式课本的部分内容外,大量的还是在灌输我大中华的古典精华和儒家正统思想,自己当然在民族大义、家国传承上不敢有半点马虎。

    “抗战胜利以来,天龙亦特别关注时局的变化和走向,最大的感受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因抗战的胜利而得到改善,有的地方百姓的日子甚至比战前和抗战过程中还要恓惶些。

    这让人怎么看呢?我们周家有人在外跑生意,有人到处跑杂耍,他们听过原来八路军、现在的解放军的事情,一致的认识是绝不能帮政府去这支队伍。

    这才有了当他们抓我们的娃娃去当兵时,我们迫不得已毒杀他们的事情。

    多亏我们处在大山深处,他们有些力不从心,要不我周氏家族早就被他们荡平了。

    我们这次半路挡道,本意是想抱糜家商号这个大腿,等躲过当前这一劫再,现在既然有了这样难得的机会,没准我们周家也能了出几个新王朝的开国功臣,何乐而不为呢?”

    糜传家沉寂了一会儿:“周先生的很现实,也很真实。我喜欢和先生这样的人交道。既然如此,我就我的想法。

    当然,这想法也是解放军队伍里有人授权给我糜家之后才敢有的想法。周先生若以为可行,我们当即执行。这种事情是你死我活的,就怕夜长梦多。”

    周天龙站起来握住糜传家的手:“先生请讲,天龙今天就可以做主。”

    糜传家:“我总体上同意你对家族成员的分类,只是有一点,能否把前三类合为一类,统一交给黎阳先生。

    至于哪些人到正规的队伍上去,哪些人留下来建立地方武装,咱们就听甘南民变工作委员会的。

    因为,据我所知,他们中的部分人员是互通的。地方武装离不开正规军的指导,正规部队离不开地方武装的支援。

    至于加入我糜家商队的人,最好在队伍上有个身份,亦商亦军,平时主要跟着我们做生意,充当我们和部队之间的联络员,必要的时候可组织指挥我们的护商队对付土匪、路霸和流寇。

    跟着商队的人当然是要拿酬劳的,地方武装的费用我也会支助一些,援军的事情我们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也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只是有一点可能黎阳先生不太好跟你们直,就是无论是直接参军还是进入地方武装,是没什么收入的,若有,也是象征性的,不能靠这个来养家糊口。”

    周天龙笑笑:“这是当然。我们的基本目标是先保命,再革命,等有了国,然后才考虑家。”

    糜传家:“那就好。我们就把你所的前三类族人召集在一起,把岗位和利害关系清楚,让他们自己选。

    这事必须尽快决定,我在这里停留时间太长了,也会引起怀疑的。

    我们糜家作为中间人,必须要心谨慎,绝不能因为操作上的破绽把大家害了。”

    周天龙伸出一只手:“我们已经详细点算过了,周家和居住在一起的周家姻亲共43户、155人,分布在6个自然山村。

    12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共67人。其中有残疾的4人,呆傻的3人,家里实在离不开的有5户。这样细算下来,还有55名男丁可交给黎先生。不知糜先生以为如何?”

    “先生所的4名残障者具体是什么残疾?他们的脑子怎么样?”

    “那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有一个是先天性儿麻痹、有两个是在山里猎时,一个把腿摔坏了,一个把胳臂摔断了。另一个猎装药时把一只眼睛喷瞎了。”

    “腿坏了的就算了。眼睛有问题的那个和胳臂摔断的那个家里离得开吗?”

    “都离得开!他们家都是老猎户,两位父亲整天在山林里猎,一个母亲是裁缝,一个妈妈是接生婆,日子都过得美着呢!就是两个媳妇点儿,不过,带娃娃没问题。”

    糜传家高兴地:“那就让他俩带3个会做生意、能讨价还价的跟着我吧。其余52人中,12岁到16岁的娃娃一个不留,全部让黎先生带走,这样你的学校就可以只带娃娃和女娃娃了。”

    周天龙:“这样的男娃娃共有15个,还有37人,也可以请黎先生全部带走。”

    糜传家:“那不行!你们周家人分布在6个山村里,我的意思,包括你在内,每个村子留下两名身强体壮的,一来用于保护全村人的安全,以防万一。

    二来方便与我们和甘南民变工作委员会保持联系,以应不策。这样算下来,真正可以交给黎先生的就有25名成年男丁和15个娃娃。”

    周天龙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大声道:“我听过糜先生有两个妹妹参军了,不知道黎先生能不能也带几个我们周家的姑娘参军?”

    糜传家笑笑:“先生了解的可真够仔细的。我的确有一个妹妹参加了八路军,另一个妹妹是跟她丈夫到部队上的,自己并没有参军。

    如果家族里有16岁以上又没有出嫁的姑娘,有一些文化、本人又愿意的话,可带过来试试。”

    周天龙骄傲地:“我们周家的娃娃,无论男女,只要不傻,都是上了几年学堂的。有文化不敢,但肯定都是识字的。”

    黎阳完全没有想到,他苦苦寻找了很久也没征上几名像样的兵,没想到通过糜家能在这深山老林里一下子找到40个人。

    在了解每个人基本情况的过程中,糜传家发现除了周家之外,还有的人自己名字的时候,总是有些前后不一的现象。

    周天龙注意到了糜先生的疑惑。他解释:“我们周家的姻亲主要集中在羌人族群。羌人的姓氏非常复杂,多以房屋、地形或其他具体物件为姓,比较固定的大姓氏有「尔玛」。

    在和汉人接触多了之后,他们大多也选择一个自己家人比较满意的汉姓作为自己的姓氏。

    在我们周家的姻亲中,蒋姓最多,也有部分诸如洪姓、苗姓的。

    抗战爆发之后,苗姓大多迁徙到川北、川西北地区去了,遇有大事的时候,还会有表亲过来走亲戚,但总体趋势是越来越少了。”

    糜传家担心的语言问题,对于生活在这一带的黎阳来是完全不担心的。

    黎先生笑着自己的家庭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羌人的血统。他完全不担心这些族群的人到了部队的生活问题。

    25名成年男丁完全听从他们自己的决定。签字画押显示,有14人愿意直接参军,11人想留在当地的地方武装。

    就在以为这样定下来了的时候,几个姑娘的踊跃参军行动破了伙子们内心的平静。

    在大秦岭西段的大山里,人们的交流范围是很的,就是姻亲也往往以血亲为基础,也就是所谓的亲上加亲。

    姑表亲、姨表亲结为夫妻的比比皆是。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智障儿童出生率偏高的现象。

    这次报名参军,那十几个想留在当地的伙子,就有因为看上了姑姑家、舅舅家或姨妈家的表姐妹而放弃的。

    现在,5个未婚姑娘的主动报名,一下子让其中的3个想留下的人反悔了。

    当然,5个姑娘的情况是各不相同的。

    周天龙的堂妹周天凤是这些女子中唯一到天水读过中学的,她执意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自然也不会把身边的表兄弟们纳入自己的择偶对象之中。

    其他两名周家的外甥女是因为看自己的心上人参军入伍了才下了最后的决心。

    还有两位女子,一个是周天龙的堂姑周彩娥,另一个是周天龙的表侄女蒋秀鹃。

    周彩娥因为是同龄人中辈份最高的,使她的选择心上人的空间极为有限,她想到外面的世界去找寻自己的如意郎君。

    但是,正是因为她的入伍,让一个本来算留下的周家女婿的堂弟洪流做出了新的选择。

    他知道,按照堂哥堂嫂的和周家的关系,他是不可能娶堂嫂的本家姑姑的。

    他也知道,自己和周彩娥之间完全没有亲缘关系,他们互相钦慕,唯一的障碍是因为地缘造成的。

    如果他们共同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种障碍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现在,周彩娥率先迈出了第一步,洪流更知道是自己勇敢地迈出决定性一步的时候了。

    蒋秀鹃是周天龙堂姐的女儿,因为生在羌族家庭的缘故,以狩猎为业父亲总是爱喝酒,其实名叫杜鹃的蒋秀鹃从主要是在周家长大的。

    由于受到周天龙这个舅舅家人爱学习的影响,她一直缠着比自己的天龙舅舅,要和他一起去读书。

    但是,羌族的传统观念里面,女孩子是要学些女红、编织和家务的,对于连纸笔都不曾有过的许多羌人家庭来,女娃娃将来嫁了人也无非是生儿育女,读书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也正因为如此,杜鹃一直住在舅舅家不肯回去。这次有了到外面去闯荡一下的机会,加上有其他大姨、表姐的示范,她参军的决心甚至比周彩娥还要来的坚定些。

    周天凤本来叫周凤仙,正是在读书的过程中,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太柔了、太飘了,就缠着堂弟跟爷爷了,才按辈份字牌改成周天凤。

    就在这次入伍登记的时候,她非常坚定地又不露声色地把名字再改成周天风。

    这样一个的伎俩,对于大部分族人来,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只有周天龙这个教书先生看在眼里而不破。

    他知道妹妹的心思,他更理解这个有着巾帼不让须眉性情的妹妹的鸿鹄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