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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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是祝兴妍没有回过头来,再次确认一遍叶润绩的情况。

    也就不会发现这个男人不安分得跟个三岁孩子似的,等到她离开后,又重新拿出电脑来进行工作。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么?

    她明亮澄澈的大眼,被头顶通亮的光线映得熠熠发光,

    视线笔直地定在叶润绩身上,怒意呼之欲出。

    而被发现了又偷摸起来的叶润绩,却始终不动地坐在病床上。

    宽大的病号服外头套着件棉大衣,黑发稍显凌乱地挂着,面色清淡又苍白,嘴角浅淡地扯着,看起来并不像有深厚的悔意。

    除去见到她进来时,深邃眼眸里一闪而逝的诧异以外,祝兴妍找不到他任何心虚的迹象。

    笔记本电脑就明目张胆地置放在折叠桌上,病房内的灯也一盏不落地地点着,似是在明晃晃地与她在显摆——我偏不睡觉。

    祝兴妍就站房门处的位置,离叶润绩相距不过十米的距离。

    随性地斜靠着门,她这时已经摘掉了口罩,紧捏在一只中,双抱胸模样利落洒脱,毫不犹豫地反问:“叶润绩,看你这意思,是想让我今晚给你陪睡?”

    而后,便用行动代替回答,往他的方向走过去:“也行,一夜两千,不许还价。”

    闻言,杵在病床上的高大男人终于给出点明显的反应。

    只是这反应却并不是对面的人所期待的。

    望着此时已经行至他面前的高挑女人,叶润绩眼角眉梢染上点不合时宜的散漫,肘撑在面前的桌上,含笑着问:“你现在是在强制消费么?”

    “怎么了,不行?”祝兴妍满不在乎。

    叶润绩吊儿郎当的:“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么?”

    “”

    明明本来是她占理的,可怎么现下颠倒过来了?

    “犯什么法!”祝兴妍也懒得计较他的反问,抓住症结,气呼呼地控诉,“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有理了?从刚才我出门到现在,也就不过十几分钟吧,你怎么又开始了?”

    也许是为了让叶润绩更轻易能听到她的诘责。

    祝兴妍特地迁就着他的高度,稍微俯身下来,把脸凑到近处,男人俊朗硬挺的面容也在视野中放大。

    他没带眼镜,褪去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这会倒显得人畜无害,无辜得很。

    四目相对,祝兴妍被他这副自带的模样弄得更加气恼。

    又不见他有张口接话的意思,不由自主地抬去捏他的脸,大大咧咧地训斥道:“叶润绩,你怎么比孩还要难管啊?”

    指与他细腻的肌肤才轻触上一秒,腕就已经被男人借着更大的力道拽上。

    毫无防备的,顺着他所引导的方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祝兴妍最终跌进了他温热硬实的怀抱里,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混杂着明显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他身上的淡淡木香。

    心忽的被提到高处,还没晃过神来,祝兴妍的脑袋就被压到他的硬实的胸口上。

    耳畔灌进来他清晰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阵阵飘入

    祝兴妍晃了下神。

    不经意间,脸颊又徐缓地染上滚烫热意,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有鹿胡乱冲撞着。

    莫名其妙,怎么又被陷进去了?

    吊着口气,祝兴妍努力把飘远的思绪抓回来,竭力保持冷静与克制。

    只是无意间,耳畔又徘徊起方才她大言不惭的——”叶润绩,看你这意思,是想让我今晚给你陪睡?”

    “也行,一夜两千,不许还价。”

    本来还只是嘴上。

    但现在看来,若是真是陪睡,好像也不是不行

    四肢被叶润绩用不轻不重地的力气压着,但因为紧张感,她也没敢随意乱动。

    暧昧旖旎的氛围在交织。

    恍惚间,听见头顶冷不丁落下他低沉慵懒的声线,漫不经心的口吻:“祝兴妍,你几天没洗头了?”

    “”

    “怎么味道有点”他像是刻意顿住,尾音拉拽着,把话补充完整,“怪。”

    “”

    奇怪个鬼啊!

    她明明昨天刚洗过头!

    祝兴妍下意识地想跳起来跟他辩驳一番,身体却男人用更重的力道压制着。

    “你要是觉得”她一句话还没有完整,就被叶润绩拦腰截断。

    混杂着温热的气息,贴着耳朵尖的位置滑进来:“所以要不然你给我打个折?”

    “什么?”祝兴妍一时间没懂。

    叶润绩:“陪睡。”

    “”

    “两千你还嫌贵?”祝兴妍仰头,与他对视上。

    “嗯。”叶润绩应得干脆,“体谅下,你男朋友最近无业游民一个。”

    祝兴妍:“你不是你是让别人给你打工的那个?”

    “哦,想起来了。”叶润绩不紧不慢地回答,指穿梭在她细软乌黑的发丝中,“那也不能乱花。”

    “”

    祝兴妍已经懒得跟他这么寒碜下去了。

    想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凌晨两点,祝兴妍默默叹口气。

    真跟管孩子似的,好言好语地劝他:“叶润绩,已经这个时间点了,要不然咱就先睡觉,游戏可以明天再打的,再了你得认清你现在的身份。”

    叶润绩眯了眯眼:“什么身份?”

    “你女朋友的活招牌。”祝兴妍一脸认真,“以后要拿出去显摆的。”

    叶润绩看着怀里的白嫩脸,嘴角笑意更浓郁了。

    沉吟片刻,他松开了人,黑黢黢的眼眸染着是细碎的光,直截了当地:“那帮男朋友一个忙。”

    祝兴妍:“什么?”

    “关灯。”

    “哦。”

    从叶润绩的怀抱里出来,祝兴妍往门的方向走。

    只是在过去的途中,步子却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视线落在摆在床头柜上的那瓶哮喘喷雾,透明盖子还歪七扭八地倒在一旁。

    刚替他收拾电脑的时候,也没看到这些。

    难道是刚犯病了?

    但刚刚和他话,也没发现这人有任何异样。

    她猜测,估计是呼吸不太顺畅,拿出来喷了一下吧。

    想到他被哮喘折磨着,祝兴妍心里也不太舒服,摁掉墙壁上的灯,她打算明天给人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毕竟承诺过的。

    他得成为她的活招牌嘛。

    房内重新落入一片晦暗,静悄悄的,她也全然忘记了先前要“陪睡”的事,大大咧咧地准备开门出去。

    而在掌刚碰上门把的瞬间。

    一道男声就猛然制止她的动作:“祝兴妍。”

    像是有极强的预感,她在原地愣了下,缓慢回身:“干嘛。”

    借着走廊上透进来的点滴光源,祝兴妍依稀能看到病床上男人挺括的轮廓,而后便听见黑暗深处传出来一句,泛着懒意:“过来,男朋友给你陪个睡。”

    “”

    “不要钱。”

    “”

    估计是被那股子神志不清的气撺掇着。

    杵在那的祝兴妍停顿两三秒,在几番压倒性的挣扎过后,还真就鬼使神差地朝他声源处去了。

    耳边就像是有种声音在蛊惑心智——

    陪睡就陪睡吧,反正都是成年人

    满腹的纠结和踌躇宛若一池被搅得稀巴烂的春水。

    当祝兴妍挪动着迟缓又械的步伐走过去时,脑子显然是有些空。

    外加她外头还披着叶润绩的大衣,整个人被包裹得厚实,顺口问了一句:“要脱么?”

    要脱么?

    要、脱、么?

    怎么这话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叶润绩靠在床背上,暗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话音里的不正经却极为清晰:“你随意,我是不脱的。”

    “”

    祝兴妍佯装平静地“哦”了声,从容不迫地把身上略显碍碍脚的外套脱下来,与他针锋相对道:“那我脱。”

    掩饰尴尬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为此,祝兴妍特意提高声量,从容不迫地把几件衣服甩在边上的椅子上,只留下里头的高领修身毛衣,脱了鞋子,催促着人:“你进去点,要不然我没地方睡。”

    叶润绩往里处挪动了下,给她腾出地方躺进来。

    病房的床算不上大,但好在两人体形偏瘦,故而躺进去还空出些多余的位置。

    与叶润绩同盖一条被子的祝兴妍心情不言而喻是紧张的,呼吸也在寂然中不自觉地加快,身上就像是燃了火,从脚指头到脑袋都发烫得厉害。

    可明明,依感觉来看,叶润绩也并不是紧贴着她的。

    两人的中间拉着条不近不远的空隙。

    所以这个“陪睡”,顾名思义就是两个人干躺在一张床上?

    难道没有电影画面里出现的搂着又或是抱着睡么?

    萌生出的丁点期待,似乎在悄然衍变成隐约的失落

    怎么两个人关系就这么冷淡?

    黑灯瞎火中。

    祝兴妍平躺着仰望头顶的天花板,身体也僵硬木讷地不太自然,压根不敢动。

    而她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叶润绩要轻松得多。

    好像方才还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

    越想越觉得,不能忍。

    他这、这、这也叫“陪睡”么?

    仿佛被什么催促着,祝兴妍情不自禁地翻身。

    尽量保持安静地,朝他的方向挪动了点细微的距离,一只在半空中倏然抬起,而后明目张胆地落在了男人阔大的身躯上,再一勾,将他圈进自己的怀抱里。

    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既然

    他不抱她,那就让她来抱他好了。

    总得有一个主动的人吧。

    怀里的人还没焐热。

    两秒后,就听见低沉的男音飘过来,带着质问的口吻:“祝兴妍,你是女流氓么?”

    “”

    “你要是觉得是,就是吧。”她也并不胆怯,随口回答,抱着人的也收紧了。

    “所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流氓?”叶润绩意味不明地问。

    “”

    “没准备怎么。”她实话实,语气硬邦邦的。

    视野被黑暗所笼罩着,再加上他的脸也不是正对她的。

    祝兴妍完全不知道此时的叶润绩是怎么样的神情,只能靠着耳畔的话音揣摩他的情绪。

    可也不知怎么的,在她接完那句话以后,叶润绩就不话了,搞得气氛又突然冷下来。

    搞不清缘由。

    祝兴妍自觉没趣地松开了人,刚准备翻身睡觉,身旁却是一阵的难以忽视的动静。

    不硬不软的床垫被迫下压,盖在身上的被子也随之在半空中扑腾了下,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双就已经被桎梏住,人就被叶润绩牢牢地压在身下。

    “你干什么啊?”祝兴妍下意识地冲他喊。

    叶润绩弯唇,俯身下来,声音贴得离她极尽,缱绻又暧昧:“你觉得呢?”

    “”

    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倾洒在她鼻息之间,引得人越发昏昏呼呼,浑身无力。

    按照目前姿态来看,某些事情不言而喻

    祝兴妍把脸别到另一边,借用专业知识,回绝他:“不行,哮喘病人不能剧烈运动。”

    “嗯?”叶润绩低笑了声,明知故问,“什么剧烈运动?”

    “”

    “你能不能别装傻?”祝兴妍他弄得又羞又恼的,一边挣扎着,一边与他摊开来:“就床上运动啊。”

    “床上运动?”叶润绩装作终于明白了,尾音稍扬,“也不是不行。”

    “”

    话虽如此,叶润绩还是松开了她。

    从女人上头翻身下来,他重新躺回原位,紧跟着又关心似的问她:“真这么急?”

    “”

    听着他的话,祝兴妍自觉耳根子都快烧得没影了。

    不理不睬地翻身,拿乌黑的后脑勺对他,也没有要再话的意思。

    而瞬息之间,有只忽的就从后腰处揽过来,将人轻而易举地捞进怀里,极大的热意随之笼罩下来。

    耳畔也同时落下他的话,轻哄着人的:“那赶快把我治好,行么?“

    不知为何,在祝兴妍听来,轻吐出的寥寥字眼似是渗着些许乞求意味。

    不开半点玩笑,诚挚得像是在许下心愿,期盼某一天愿望能够成真。

    最近他的病情都还算是稳定。

    祝兴妍这两天也并没有看到他发病时的模样,但据这几年的行医经验来看,她也深知严重的哮喘病人在病发时,是尤为难受煎熬的。

    再回想起床头柜上那瓶未盖上的喷雾。

    不由地,祝兴妍在黑暗中垂下眼睫,似有千斤的铁在拉拽着心脏,摇摇欲坠。

    好像,这个正簇拥着她的坚实男人,也有那样卸掉盔甲,软弱到计无所出的那一面。

    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暖意随之蔓延至四肢百骸。

    心处却还是僵硬又泛着冷,隐约的疼。

    好半晌,祝兴妍这才出声,断断续续的:“那你好好睡觉,行么?”

    女人的声线柔和,仿佛是被这深沉的夜色多浸润过,也几乎能融进他心里头。

    叶润绩借着鼻尖蹭了下她柔软的头发,在耳后轻“嗯”了声,答应得干脆。

    微顿,给今晚的对话做了收场:“晚安。”

    似是,有些无形的情感。

    在此刻,像是化作可以触摸到的、充实的具物在徐缓地填满他的心。

    睁着眼,望着空洞的漆黑,不知不觉间就回想起,八岁住院的那段记忆。

    某些细节点已然被时间长河所冲淡,但那份痛苦和挣扎却还是如梦魇般生生纠缠着他。

    哮喘病惯常发作于夜间,所以还只是个孩的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睡觉。

    就是个恐怖的预兆,稍有不慎,他就会在睡梦中被人掐住脖子,呼吸不上来,窒息得就像是怕水的人溺进深海里,四肢无力地竭力挣扎,却得不到丝毫的救赎。

    饶是有父母医生陪在左右,可他还是惧怕得没有任何勇气去面对。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痛恨这样怯懦的自己,会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咒骂,为什么他只能充当个胆鬼,瑟缩在阴暗角落里。

    自卑感牢牢占据着他的内心,就连关上灯,躺回病床上的胆量都被消匿得一干二净。

    那种被绳索拴住脖颈,捆绑住呼吸的痛感梗塞感。

    就像是将他的血管里的血液抽干,然后剜割着皮肉,最后只剩下枯槁的一俱干尸。

    这哪里是一个八岁的男孩所能经受的?

    所以,住在医院的那些夜晚,他根本不敢关灯。

    就像是把那束光源当做唯一的支撑点,维持着他坚持进行治疗。

    他所希望的,只是睁开眼,就能看到头顶的那束光,而已。

    久而久之,刻进骨子里。

    故而这几日,病情复发的叶润绩,同样也没敢关灯睡觉。

    不要睡觉,他就连半点的困意都没有,所以才会拿工作来打发时间。

    因为有时候重蹈覆辙,才是最可怕的。

    可现下深处黑暗当中。

    将祝兴妍深深地拥在怀抱里,那些隐隐作祟的痛苦回忆就能得到尘封。

    自然而然地阖眼,眼前的晦暗已经被硬生生绞碎,只剩下东方欲晓的天光。

    与此同时。

    被圈在怀里的女人不声不响地翻了个身:“叶润绩,你睡觉打一下呼噜吧,最好是响一点的那种。”

    忽然出声,他有点没反应过来:“嗯?”

    “因为只有这样”

    祝兴妍慢吞吞地解释着,轻盈的字眼,随着清甜的气息,绕进他的耳廓中:“我才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呀”

    因为知道你已经安然入眠。

    我也就能短暂地擦除掉所有关于你的顾虑,心安理得地酣然入梦,一觉陪你睡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  都会好起来的呀!!!

    绩绩不要怕,有妍妍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