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反派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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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西被逼得没办法,只好交代:“系统,等狗皇帝以后回了伍朝,有事没事去树下乘个凉。”

    久时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树西躲得离几人远远的,此刻飓风已经消失,远处逐渐显露出清晰的海平面来,隐约能瞧出一抹红霞,仿若雨后初霁,似乎飓风终于被雷电给驯服了。

    树西转头看着天边,“啊太阳出来了!”

    伍庭才刚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脸上苍白尚未褪去,他淡淡往天际落了一眼,那双秀美的眼睛里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不免让人觉得,他视线看过去的地方,仿佛有另一双眼睛和他对视。

    船上除了久时构之外,所有人都举目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

    落日。

    余晖。

    只有久时构正望向伍庭。

    陛下侧脸落下黄昏的阴影,那双远眺的眸子,微微翕动的眼睫中氤氲的雾气,都让久时构心里生出一种‘这人好可怜’的感觉。刚才陛下突然昏迷时看到了什么?为什么醒来之后是那样的神情?

    “你看朕作甚?”

    他明明没看久时构,却知道久时构在看他。

    被逮了个正着,久时构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对树西道:“系统真是那么的?”

    召伯剑被收入剑鞘,伍庭靠着船舷坐了下来。

    树西见陛下好像不算杀它,于是贴着边一步一步挪到久时构身旁:“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稍加润色,让听起来更接地气而已。”

    久时构:“那么请你把原话出来。”

    树西瞅了眼久时构:“你要听原话?”

    “不然呢?”

    树西:“听完你会吃醋的。”

    “……我为什么,”久时构到一半,“欸,你别废话,赶紧的。”

    桅杆上骆岩正在调整船帆回航,兰牙不知何时从海里钩了一条肥胖的鱼上来,正坐在一边给鱼开膛破肚——她似乎很喜欢做这一类的事,此时她也竖起耳朵来听。

    树西道:“系统原话是——”

    【“待日后殿下回了伍朝,望着能时常去棠梨树下坐会儿,陪我话。昔年一别,没曾想人间一晃两千年过去,关于殿下的记忆才零星数点,早知如此,昔日便该多留殿下些时日。”】

    伍庭目光如寒潭之深,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只是握在召伯剑上的手愈发紧了。

    久时构听明白了。

    这棵老树之前就认识陛下,但是和陛下相处的时间太短,以至于陛下去世之后,它才发现记忆里关于陛下的内容太少,所以现在才‘希望陛下能多去树下坐会’,因为这样的话,历史会被重新创造,老树的记忆会随着历史更改而变化……

    这算什么?

    树鬼情未了吗?

    但是树西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听完之后会吃醋?

    虽然心里好像确实不那么舒服,但或许是晕船也不定呢?

    树西又——

    【“今得以重逢,实属两千年以来发生过的最好之事,只是可惜吾不能亲至,君亦不可久留,只望殿下勿忘昔年树下赠剑之意。甘棠在此,问殿下安。”】

    良久,无人话。

    久时构手肘轻轻推了下身旁的兰牙。

    “怎么了?”兰牙细声道。

    久时构:“你家陛下的剑是从哪儿来的?”

    兰牙:“听不出来么?妖树送的。”

    久时构:“你见过妖树吗?”

    兰牙:“没有。”

    雨过天晴之后,迎面吹来大海气味的风,血红的落日悬在天际,浓浓的暮色像一杯泡得时间久了的茶,茶色很深,却冒不出什么热气,俨然有一种人走茶凉物是人非的沧桑。

    船回到岸边。

    树西没有跟着下来,这时它的翅膀也干得差不多了,盘旋道:“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海路早就被封闭了,这次如果不是阿久大人及时通知我,系统可能就来不及救陛下了!”

    久时构眺着它的身影,“果然和飓风对抗的雷电是妖树召出来的!”

    不止是雷电,船初出海时遇上的飓风其实也是系统安排的,只不过飓风的目的是要阻止他们离岛,而那道撕裂天空的闪电却是为了保护伍庭,于是有了这一出系统自己与自己对抗。

    “今天这一趟没白出,”久时构帮着大家一起将船推回岸上,“居然有这么大的收获,果然啊,实践出真知,系统原来是一棵树,有意思,居然是一棵棠梨树。”

    “有什么意思?”兰牙不屑道,“殿下殿下这么叫,听得人浑身犯病。”

    久时构笑着摇头,他倒是觉得‘殿下’这个称呼挺可爱的。

    “欸兰牙,我忽然有个猜想。”久时构拍了下她的肩。

    “你干嘛叫我兰牙?”兰牙嫌恶地向后仰,“多恶心呐——什么猜想?”

    久时构:“你,如果系统是一棵树,那山腹那些树会不会是它的后代?”

    兰牙立即反驳道:“系统是棠梨树,山腹的是桃树,棠梨如何能生桃树?”

    久时构想了想,有点道理。

    “久时构。”

    “唔?”久时构第一次听到陛下叫他全名。

    “怎么了,陛下?”他马上将麻绳塞给兰牙,屁颠屁颠地往滩涂上跑去。

    伍庭让出礁石的一块地方给他,视线仍是望着夕阳,“你与那个模样和朕很像的人是什么关系?”

    久时构坐在伍停身边。

    心底诧异。

    先前陛下从不和他提及伍停,每次他回放伍停手机里的录像,陛下几乎不给任何眼神。

    久时构能感觉到,陛下有些排斥这个和自己长相类似的人。

    “是我爸很多年以前在外面生的儿子。”久时构语气不太友好,他不喜欢伍停。

    伍庭:“你与他之间可有争端?”

    那可太多了。

    久时构一时竟想不到从何起,“有。”

    伍庭:“你可与他动过手?”

    久时构是文明人,当然道:“没有。”

    伍庭:“你仔细想想。”

    久时构察觉到了什么,“陛下,你是不是知道,系统为什么会挑上我和伍停?”

    到‘伍停’的时候,久时构看到陛下眉头皱了一下,他立刻改口道:“……我爸的私生子。”

    ——他内心也很抗拒这个和陛下模样长得像、名字发音又一样的私生子。

    伍庭道:“甘棠乃昔年召伯所植一株棠梨,吸取人间战争硝烟、亡者之血数百年,才渐渐生出灵识来,它最是见不得争端,若有人在他眼前争吵、动手,他必定会使这两人自相残杀,至死方休。”

    早在很久之前,久时构刚上岛的时候,树西就和他过,系统挑人都是一对一对来,通常是两个死对头,从来没出现过不同时代的两个人——连系统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陛下这个bug。

    “所以系统并不是要考核什么,而是想看我和那家伙自相残杀?”久时构惊道。

    伍庭:“按他过去的秉性,应是如此。”

    久时构思索片刻,伍庭以为他要痛骂系统,想不到下一刻,久时构却突然笑了:“可是我遇到的是陛下,哈哈,这样看来,我好走运呢。”

    召伯剑原本拿在伍庭手中,听到这里,他手一滑,竟顺着礁石落入海水里。

    白色的泡沫淹过剑柄,剑身仿佛经过洗练,透过水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纹路,久时构盯着有些愣,忽然他语气放得很缓,试探地问:“陛下和他,是什么关系?”

    伍庭看了他一眼,“你甘棠?”

    “嗯。”

    “你以为我们什么关系?”

    久时构非常真实地表达内心的看法:“如果甘棠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人,听他那几句话,我会觉得……他喜欢陛下……他和陛下的重逢是两千年来发生过的最好的事呢,反正我不会对我朋友出这种话。”

    伍庭不置可否,“所以呢?”

    久时构探身替伍庭将召伯剑从水里捡上来,两指划过剑身,光亮锋利,“他还昔年树下赠剑之意,啧啧,又是树下,又是赠剑,还问安好,反正我不会在树下送我朋友剑,更不会把话得那么暧昧。”

    伍庭:“因此呢?”

    久时构:“因此,陛下和甘棠到底有没有一点……”

    “你怀疑我和一棵树?”

    久时构有点尴尬,他本来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可他心里就是好奇,甚至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好奇,“我知道我知道,陛下喜欢的人是兰牙,看不上甘棠,但不定甘棠是单相思呢?”

    不知是哪一点刺激到了伍庭,只见他倏然站起,提剑欲走。

    久时构拽住伍停的袖角,左右晃了晃。

    伍庭回眸,居高临下,“放开。”

    此刻,刚收拾完准备回去的兰牙看到的,就是久时构拽着陛下袖子的场景。

    驼着帆布恰好经过的骆岩摇了摇头,道:“这久先生莫不是想勾引陛下罢?”

    兰牙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他哪懂那些呀,我告诉你,久时构这种人,活该孤独终老。”

    骆岩和久时构住同一间屋子,这些天都住出感情来了,听不得兰牙这么损他,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兰牙得很对,“那倒也是,久先生正值壮年,夜里却从未生过淫.欲,想来他于此事并无兴趣。”

    着,他还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

    兰牙跟着伍庭这些年,早已习惯军中男子闲聊风月,当下也未觉不妥,“对了,上次给你的药可还好用?”

    这话仿佛勾起骆岩脑中美好的回忆,只见他笑得隐晦:“兰牙首领配的药定是极品,弟兄们从中得了不少乐趣,着我有机会再向首领讨几瓶。”

    “这个好,”兰牙道,“下次去山腹按照我给的配方,采些毒草回来,一次性给你们多配上些,免得隔几日便来要一回,我都没功夫配毒剂了。”

    “好好好。”骆岩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