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撒娇 “姜如棠,我头疼”
姜如棠接起电话就听见他问, “怎么了?找我有事。”
她靠在阳台上,“没,我就随便问问, 你和你们队里的玩吧, 可别让人以为我一点都不通情达理, 出去玩还非叫着你。”
姜如棠跟他闲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再见到他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
他倚在酒吧门口, 交错闪烁的灯从顶上照下来,他整张脸被光影笼罩, 看不真切。
陈诀看见她从马路对面过来,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姜如棠穿了件浅色的毛衫,头发松散地落在肩头,周围有灯, 感觉头发丝都是发光的。
半个时前她在微信上给陈诀发了条消息,让他别喝太多酒。
但她这句发迟了,他们那群人已经从下午喝到了晚上,回消息的也不是陈诀,而是赵渊。
那条回复里一个字也没有,是条仅仅几秒钟视频, 视频里陈诀趴在桌上睡觉。
姜如棠有些担心, 问了地址就找了过来, 陈诀也在她来之前就醒了, 于是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陈诀瞧着她,这应该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了吧。
仅仅因为担心他喝多了酒就出来找他,这种人他目前找不出第二个。
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她的身影和背后的灯一起模糊,他脑子里忽然很乱, 有些话像复读机似的在脑海中一遍遍重演。
陈诀,爸来晚了,来,跟爸回家。
陈诀,你爸没了,得,又成孤儿了吧。
我是你姑姑,我叫陈彩萍,以后你就住这儿,这儿就是你家。
回迁的房子真的还下不来吗,那陈诀住哪儿,我真开不了口让他走的话。
陈诀,燕来家里了,可能是忘了关门没留意,猫跑丢了。
“……”
他看着快走到跟前的姑娘,忽然有点恍惚,恍惚觉得他们在一起是件游离在他世界之外的事情。
好像是平白无故捡了个大便宜,在手里拿的不那么心安。
他连只猫都保护不了,那她呢。
陈诀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嗓音沙哑,“如棠,你跟我在一起真的觉得开心吗,我们又能在一起多久。”
姜如棠刚见到他就听见劈头盖脸这么一句,站在原地半天没能接上话。
她似懂非懂,微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诀声音浅浅的,好似在什么缠绵情话,“就是忽然觉得,你跟我在一起,受委屈了。”
这话不轻不重,总是听出了几分放弃的意味。
姜如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让他避无可避,“陈诀,我不委屈。”
他执着道,“现在不委屈,不代表以后。”
陈诀从没跟她拌过嘴,此刻却像是非要在这个问题上争出个输赢来。
周围人烟稀少,空气中的气氛因为这句话而凝固住,姜如棠抬眼,黑夜之下灯火通明,她忽然觉得看不懂他了,“你是想和我分手吗。”
“没有,我没有想分手。”他微怔了一瞬,摇了摇头,“我可能,可能真的喝多了。”
姜如棠有些生气,他刚才那两句不明不白的话,像是真的要和她分手了。
那种话他怎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出来。
她微抬起头,声音也跟着重了些,“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她出门的时候急急忙忙,生怕他怎么样,结果来了见面就是一句“我们又能在一起多久。”
这话什么意思?
“我错了,我不该这种话,我也没这么想。”陈诀认错倒是认得很快,也看出来这回是真的不心把她惹到了。
类似于分手的这种话很伤人,就连她这种软柿子也突然就有了脾气,跟他赌气道,“不是你不该,是我今天就不该来找你。”
姜如棠撂下这一句转身,他抬手便拉上她手腕,没让她走,语气一软像是撒娇,“姜如棠,我头疼。”
她借着惯性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前。
他嗓音粗哑干涩,不出有几分认真,“你真不管我,就这么狠心,我快疼死了。”
姜如棠脚步停下,终究是对他心软,“谁知道你的真的假的。”
陈诀往前几步绕到她跟前,挡住她的路,“真的,要不然我为什么出来。”
她倔强地别开眼,没去看眼前人,“活该。”
陈诀声音低低的,是在哄她,“我错了,我不该,别生气了。”
姜如棠那别扭脾气上来,忽然就下不去了,“生气。”
陈诀往旁边走一步,她就把脸转到另一边,反正是不去看他。
站在这风里吹着,他也清醒了大半,陈诀沉默着想了半天,“那怎么办,怎么才能不生气。”
姜如棠总算是正脸瞧了他一眼,只不过是比刚才火更大了,“办法也要我告诉你吗?我自己哄我自己得了呗。”
陈诀拉着她胳膊,生怕她转头又走了,“不是,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要你,怎么样才能不生气,我马上去办。”
姜如棠随口胡扯了一个,“我要吃火锅。”
“现在吃火锅……”陈诀只了一半就刹住了,改口道,“好,咱们去吃火锅。”
他带着她往前走,她却站着不肯动。
陈诀转回头,听见她,“我吃你看着。”
姜如棠认认真真地出这句话,陈诀没忍住笑,“这算什么惩罚,幼稚不幼稚。”
他一笑闹得她也想笑。
可是上一秒还在生气现在笑出来真的很没面子。
姜如棠微低下头,唇边已经勾起一抹浅浅弧度。
“……”
大晚上她要吃火锅,这个点儿只有那个服务过分体贴的某底捞营业。
她和陈诀去的时候店里人不多,点着点着就上了满满一桌子。
火锅上冒着白色热气,咕嘟咕嘟的声音听着十分诱人。
闲暇之余,姜如棠看着对面的他,这是今晚她第一次仔细看他,陈诀瞧着有点没精神,听白天赵渊那意思,如果她不来,陈诀大概会和他们喝个通宵。
他外套不知道穿的谁的衣服,花里胡哨的,一眼就知道不是他的。
陈诀头疼,但完全看不出来他的真的还是假的,路上路过好几家药店,她堵着气也没吭声。
这会儿他就坐在这儿,不紧不慢地看着她吃。
姜如棠吃到一半也不好意思了,她筷子搁在碗上戳了戳,“你也吃吧,点多了,不能浪费粮食。”
陈诀其实不饿,但再吃也还吃得下。
他拿起筷子,配合道,“行,不能浪费粮食。”
这顿火锅吃完已经很晚了,宿舍肯定是关了门,回不去了。
姜如棠随口问他,“晚上你准备睡哪。”
“找个酒店。”陈诀完又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没带身份证。”
身份证这东西带身上容易丢,她也没想到出来就回不去了。
她点点头,“没带。”
陈诀拿出手机跟人了几句什么,然后侧头看她道,“先走着吧。”
街上的人又更少了一点,在这条路上路过第三家药店的时候,姜如棠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你不是头疼吗。”
陈诀瞧了一眼,根本就懒得走这两步,随口,“好了。”
姜如棠半信半疑,“你是不是本来就是骗我的?”
“没骗你。”陈诀顿了一瞬,“我去买药。”
陈诀进去买了盒药,结账的时候老板问他要不要水,他要,接着就在店里扣出几颗配着水直接吃了。
姜如棠看他把这药吃下去,声,“天天喝酒,喝死你算。”
他轻笑了声拧上盖子,“没喝多少,可能是最近没睡好,动不动就头疼,跟喝不喝酒没关系。”
江州这第一场雨下的可够久的,断断续续下了一个礼拜。
他这个礼拜睡的觉加起来不够六个时,白天除了上课还在射击馆被老李摧残加练,这个程度没猝死就算身体素质过硬了。
老板拿了个袋子帮他把药装起来,语重心长地唠叨几句,“年轻人别老熬夜,白天也有个年轻伙子最近熬夜多了头疼的。”
陈诀接过东西,半开玩笑地回,“不熬夜了,还想多活几年。”
“……”
姜如棠跟着他去了一家酒店,然后看着前台验了他的身份证,交了钱给了他一张房卡算是办好入住。
姜如棠走在他后面,进了电梯她才问,“刚才那人怎么没查我的?”
“这是赵渊家的酒店。”他抬手,指间是那张深色的房卡,“只能开一间房,最近查的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查你就已经很留情了,你没带身份证,没法单独给你开一间。”
她应了声,“哦。”
“……”
这房子挺大的,还是上下二层的复式,但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上面一张床,其余那么大空间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装饰物。
顶上的水晶吊灯垂下来,奢华又璀璨。
深红色的窗帘厚重而复古,墙边还有个像美剧里那样的壁炉。
陈诀上下看了一眼,也发现这里面只有一张床,“不早了,你去睡吧,我就睡这沙发上得了。”
灯光明亮,衬得他脸色有几分病态的白,不知道他是比较能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路上他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看出他是真的不舒服。
良久,她垂下眼,又应了一声,“哦。”
姜如棠踩着楼梯去上面睡觉,他听见没声音了就关了灯。
光线骤暗,只有墙上一点微弱的壁灯亮着,应该是他绕了两圈没找见开关在哪,然后懒得找了干脆放弃。
她侧身躺在床上,又想起他在药店吃了那几颗药,是最近没睡好。
啧。
这人还真娇气。
姜如棠掀开被子下床,陈诀还是一个手枕在脑后的姿势,听见声音朝这边看过来。
借着那点儿光,他看着她问,“怎么了?”
姜如棠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下,“上来,一起睡。”
“……”
一张床,一床被子。
两个人。
气氛不出的微妙。
如果真想睡觉的话,陈诀觉得在这儿睡还不如沙发上睡得踏实。
这床就像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一样,上下二层就这么一张床,还不怎么大。
陈诀和她各躺一边,没挨着,没有丝毫的逾越。
仿佛单纯到能拍一拍她的肩并上一声“好兄弟”。
姜如棠背对着他躺着,隐约闻到一股香水味,这味道应该是款男士香水,冷淡也勾人。
但这不是他身上的味道,陈诀从不喷这东西的。
她没回头,故意,“你身上这什么味道,难闻。”
陈诀像是现在才闻到一样,动手把外面那件脱了丢在一边,“出来时候拿错了,不知道穿的谁的。”
姜如棠气没全消,声音仍旧硬邦邦的,“哦,睡觉吧。”
“晚安。”
“……”
姜如棠装睡没搭理他。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腰上有些沉,想翻身却翻不动。
陈诀贴着她后背抱过来,胳膊完完全全地搂在她腰上。
颈后是他温热的呼吸,均匀有序,他还没醒。
姜如棠这一觉睡得挺沉,感觉胳膊都被自己压麻了,她试探着轻微动了动,他没醒。
她又更大胆地动了动,甚至努力翻了个身,他还没醒。
让人不由得怀疑,这人是多久没睡过觉了。
姜如棠翻身过来这个角度,和他几乎是脸对着脸,陈诀昨晚脱了外面那件,里面这件卫衣是他自己的。
他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前,英挺鼻梁下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领口处露出一截锁骨,性感中透着点迷人的野性。
因为挨得近,两个人呼吸声都几乎交缠在一起。
她不自觉又想起昨天他那句:如棠,你跟我在一起真的觉得开心吗,我们又能在一起多久。
一想到他过这句话她就没来由的生气。
姜如棠一边想一边气,再回过神来发现他呼吸的频率都变得有些乱。
她迟疑道,“你醒了?”
陈诀缓缓睁开眼,声音含糊沙哑,“嗯。”
姜如棠气得朝他挥拳,“醒了你不吭声。”
她也刚醒没多久,这点儿力气就约等于挠痒痒,但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手握住了她手腕。
姜如棠这一拳被半路截下,耳朵里又全是他昨天的那句“我们又能在一起多久”。
我们又能在一起多久。
这句话像什么磨人的咒语,让她想都没想一口咬在他手腕上,带着宣泄下了狠劲儿,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也不松手。
最终是姜如棠先退开,看了眼,“你怎么不松手。”
“松了手你还怎么撒气。”他看着她,嗓音沉沉,“消气了?”
姜如棠没跟他对视,随意盯着某处默不吭声。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松分毫,“没消气你就再咬一口,反正我不松手,你气消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