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薄春 他的爱意如同薄春,不见其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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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苏酒的指甲陷入了掌心, 她:“你知道。”

    莺面无表情:“三星草和鱼同食,可以堕胎,我也是才知道。”

    莺:“酒酒骗我好苦。”

    苏酒:“昨天的那些……不是鱼?”

    “你不妨猜猜都是什么。”莺微微笑着:“我很好奇。”

    苏酒微微睁圆了眼睛, 反胃感一下窜了上来,她捂住了唇, 一双金瞳死死的盯着他:“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不妨自己猜。”莺面无表情:“我若告诉你答案,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他如果直是什么还好, 他一不, 苏酒可以联想的东西就太多了——

    苏酒的脸色骤然一变, 躬身要吐的时候, 莺扶住了她的腰,接过一边侍者手里的坛子,接着苏酒的呕吐物。

    他轻拍苏酒的背, 帮她喘气, 他的脸色却也极冷,声音幽幽的,压着更深的怒气:“你觉得我会给你吃什么?”

    苏酒吐的厉害,脸都通红。

    她难受的接过莺递过来的漱口水,缓过气来就一把推开了他:“你滚!”

    “我就是要堕掉它!!”苏酒:“它如今只需受一点点苦楚,就能永远解脱,总好过他出生后受尽委屈!”

    莺被推开了也不以为意, 拿起帕子,自觉回来给苏酒擦嘴角, 低声:“我怎么会让它受委屈。”

    莺:“我会很喜爱它。”

    苏酒想, 爱??——你真的知道爱是什么吗?

    “我会好好照顾它。”莺望着苏酒:“就像米哈伊尔曾经照顾你那样。”

    莺的是那段在白玉星的日子。

    而苏酒想的却是那段被洗去记忆,被米哈伊尔随时监控的岁月。

    苏酒忽然没有和他争吵的心力了。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她:“随便你吧。”

    她仿佛已经认命, 莺却又不自在起来,他指了指桌上那些:“是其他的肉类,只是用幻术做成了鱼的模样。”

    苏酒:“你还不如放毒蛇虫蚁,让我难受个痛快。”

    莺怜爱的:“我怎么舍得。”

    *

    很快到了临产的日子。

    苏酒生的很是艰辛。

    她大出血了,陷入昏迷之前,她听见了莺焦急的声音……

    她不知道他在什么,只觉得那声音渐渐远了,很远很远……

    他好像又吻了她。

    像一朵漂浮的,柔软的,含着泪的乌云。

    *

    苏酒感觉自己灵魂飘在一片荒芜之所,到处都是干枯的土地,枯黑的山峦漫卷。

    苏酒:“……这里……是哪?”

    系统:“这里……是米哈伊尔的精神世界。”

    苏酒:“……米哈伊尔……?”

    这个名字,似乎已经久违了。

    她看到了一处枝繁叶茂之地。

    这是这片荒芜中,唯一拥有葱茏树木的地方。

    只是这里虽然葱茏,一切却是黑白色的。

    苏酒无处可去,她试探的踏入了这里。

    从她踏入此地的一霎,世界仿佛被施展了绚丽的魔法,一下就有了色彩。

    雪白蔷薇沿途绽放,梧桐枝叶肆意生长,红色的凌霄花压满了枝头,五颜六色的缤纷世界,如画卷般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白发的神明抱着被斗篷裹住的少女,走过充满瘴气的危险沼泽。

    他有着如神仙般俊美的容貌,缓慢行至绽放了因果花树的终点,整个人已经化作森森白骨。

    阴郁的炼狱星,开着白花的树下。

    她有两段果,缺了两段因。

    他为她求了白玉棺,又去补全她残缺的因与果。

    ……

    她看见灰暗的世界里,白发的神明捡起了孱弱狼狈的孩子。

    从此他为因果线捆束,神格为时空啃噬,不得自由。

    画面又是一转,苏酒看到了自己记忆里的,白玉星的木屋。

    他把孩子带到那里。

    孩子生了病,他手忙脚乱,几乎急病乱投医,最后请来了一位看着很不靠谱的骷髅先生。

    她灵魂未曾寄生于躯体,又即将走向灭亡。

    她看见他循着模糊的灵魂轨迹,找到了她寄存于白猫身上的灵魂。

    苏酒也看到了那个白发轻狂的少年,和他的流浪猫。

    那个少年,也叫米哈伊尔。

    白发的神明似乎也未曾意料过这样的发展,怔怔的望着。

    他情不自禁的飘过去,摸了摸白猫的脑袋。

    暗星系有终年不明的夜色,但他湛蓝的眼睛,却如同艳阳下柔软的晴空。

    ……

    苏酒看到了白发的少年,在弹钢琴。

    他眉目带些疏狂,却又被优雅的姿态融成一汪春水的柔。

    钢琴上窝着只懒散的白猫,随着钢琴声,摇头晃脑。

    ——“总有一天,”

    ——“会带你到有太阳的地方去。”

    ……

    他们那个时候,似乎都不太好,可又那样依偎着,努力在幸福。

    苏酒看到将军闯进来。

    她看到白猫无助的死去,看到了少年潮湿的眼睛。

    ——“你不会死的。”

    ——“你会到有太阳的地方去。”

    他话音落下的一刹,苏酒画面倏然一转。

    阳光正好,碧绿的梧桐枝杈随着微风抖动着树梢。

    “哎让一下——”

    嘈杂的人行道,闪动的红绿灯,人头攒动,一个背着画板,骑自行车的少女掠过了人群,风勾起了她校服一角,连额头的汗水似乎都闪着光。

    苏酒怔怔望着。

    ——那是她。

    随后,世界的颜色淡去,她看到了起伏纵横的黑线,白线,与红线,在人与人之间交错纠缠,而在骑车的她身后,漂浮着一位白衣的神明。

    错综复杂的线条与他纠缠,如同被束缚于蛛网。

    他银发披散,薄唇微勾,湛蓝的眼睛凝视着少女,漫卷着日光一般的温柔。

    而另一边。

    木讷的孩子在神明的照顾下,笨拙而努力的长大。

    而他喜爱她,照顾她,温和又耐心。

    他给她削了秋千,种了蔷薇,教她认识星际语,她认识一个字,就夸赞她,仿佛她不是认识了一个字,而是捡到了一克拉的钻石。

    他也学她写日记,学汉语,学做饭,偶尔吹吹陶笛。

    这里的一切历历在目。

    她记得屋里长燃的暖融壁炉微火,记得白玉星温暖的繁星。

    在她的这段故事里。

    暗夜再深,也有灯火长明。

    只是苏酒从未想过,故事的另一位主角,会是他。

    这次是一个寂静的午夜。

    少女一个人在房间,孤单的画图。

    时针滴答滴答,悄悄的转圈圈。

    苏酒记得,那天是她的生日。

    父母都不在,没人陪她,她也不睡,她那时候觉得有些难过。

    她那个时候只能画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拼些什么,只是觉得……

    如果能优秀一点,就可以被注意,就可以被关心了。

    如果能再耀眼一点。

    是不是就能在生日离开的最后一刻,等到一句——

    “生日快乐。”

    低醇温柔的声音,轻而缓和。

    苏酒瞳孔一缩。

    十二点的钟声轻轻敲过。

    明媚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而下,朦胧的照在神明身上,他仿佛怕吓到了他心爱的姑娘,连祝福都很轻微。

    那些不被人注意的,无人知晓的心事,卑微的,细的,来自内心深处,潜意识的祈求——

    是有人知道的。

    ……

    原来那一天,半梦半醒里听到的那声生日快乐,不是她渴求的梦。

    而是真的。

    ……

    苏酒看着米哈伊尔沉默的跟随她。

    规整她吃饭的时候,她胃穿孔难受的时候,孤独痛苦的时候……

    他来到了她梦里。

    她梦里有淅沥而潮湿的雨,和被雨水浸湿的回家路。

    苏酒记得这个梦,姥姥去世后,她经常做这样的梦……

    在她的梦里,所有人都有温柔的父母和可爱的雨衣,只有她只影伶仃。

    而他来到她的梦里,无声扮作她最思念的人。

    牵住了她的手,带她走过潮湿的长路。

    从此。

    她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因为已经有人带她回家了。

    那个无法圆满的孩子,已经在梦里,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礼物。

    所以有关那亲人离去的,如影随形的孤独和疼痛,也至此终结。

    ……

    ——“你得快点好起来。”

    ——“如果不好好吃饭,你的家人就会唠唠叨叨的,像我一样谴责你,如果熬夜,他们就会摔了你的画笔。”

    病房里,他摸着她乌黑浓密的头发,垂下的目光很温柔。

    他横穿两个世界,一边照顾着笨拙的孩子,一边顾看着野蛮生长的少女。

    她记忆里的那些温柔,原是他想要弥补他犯下的过错,想要补偿她一个完整而美好的人生。

    浓夏日长,薄春昼短。

    苏酒在这绚烂而短暂的风景中,第一次感到他在学着爱她。

    ……

    他做了这一切,自然承受了非同寻常的恶果。

    他会在某个时间短变成怪物。

    他就会藏起来,等时间过去,再若无其事的出现。

    有次时间太久了,姑娘就去寻他。

    苏酒看到了那熟悉的深渊,看到她走到了深渊边缘——

    苏酒的心提了起来,她知道深渊之下有着什么样的怪物,有着什么样的——

    有白影掠过,抱走了姑娘。

    ……

    那道白影太快了,下一秒,他们就回了木屋。

    苏酒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记忆,不曾看到的东西。

    因果线分割了血肉,浓稠的鲜血肆无忌惮的落下来,他满是血痕的手捂着姑娘的眼睛,不让她看他。

    他逆天改命,自然要承受恶果。

    ——“那里没有哥哥。”

    ——“那里只有伤害酒酒,欺骗酒酒的怪物……”

    ——“答应我……永远不要到那个地方去……”

    ……

    白发的精灵问伤痕累累的神明。

    ——“值得吗?”

    “我不知道。”

    神明割裂的手掌里,放着一截被红线捆好的断发。

    “但是,我们会在一起。”

    他用破碎的眼睛凝视许久,最后缓缓握紧了它。

    如同握紧了自己的生命。

    “永远永远不分离。”

    ……

    原来,他也不仅仅是强取豪夺,他也试图那样,笨拙而努力的弥补他的过错。

    也曾试图走近她的心。

    画面一转。

    苏酒瞳孔微微一缩。

    这里是深渊之下。

    她在这里,向怪物献祭了灵魂,用蜡笔予了他一张画皮。

    自己灵魂虚无,零落如泥。

    少女抱着画笔,深渊极寒,她已是强弩之末。

    深渊之下,白发的神明抱住了她,用残存的神力,暖热了她冰冷的躯体。

    他似乎经历了千般波折,瞳孔带着深深的疲倦,又因为过于接触自己的本体,被因果所伤。

    “我回来了。”他用鲜血淋漓的手抚摸她冰冷的脸颊,“这次,我一定带你出去。”

    他抱起她,携着一身血色,把她从深渊之下捡回人间。

    他把她带回了木屋,为她温养孱弱的灵魂,直到她能够承受白发精灵汲取的她一缕神格。

    至此,两朵花的因,才彻底圆了它们的果。

    而他的神格也是强弩之末。

    他该离开了。

    他轻声:“我要走了。”

    窗外风雪温柔,他在她额间落下轻吻,身形如雪消弥。

    ……

    蔷薇落雪,南柯一梦。

    系统,“下雪了。”

    飘摇的雪花,窸窸窣窣的从天空落下,苏酒伸出手,看见薄雪化在掌心。

    苏酒似有所感,轻轻念道:“薄春。”

    他的爱意如同薄春,不见其暖,只觉身在晚冬。

    下一霎。

    一柄玉剑已横于少女身侧,剑身如秋水一泓。

    恰是那已知其名,能弑杀魔种的利刃。

    爱恨纠葛,她已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