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裂痕
凉萱在河边洗衣服, 她盯着河面上的涟漪出神,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棒槌在石头上捶衣服,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思思跟在她的屁股后面默默地看了很久, 她觉得莺莺在这洗了莫约有半个时辰,
“莺莺,你在这干嘛?这衣服都让你给锤烂了。”李思思出声提醒,她也是来这洗衣服的, 只是这地方位置不大宽敞, 只能容得下一个盆和一个人。
“哦,没什么。”凉萱空洞的眼睛里恢复有了一丝神采, 她赶忙收拾好衣服就要上岸, 不过李思思拉住了她。
她问:“莺莺,你和我你们家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凉萱沉默半响, 神思似乎飘到了天边外,她最后只敷衍了事答道:“没什么,思思你别问了。”
不给她确切的回答,李思思便拉着她不让她走, 她对凉萱道:“我们不是好朋友了吗?你怎么什么是也不对我?”
“”
“我把他赶走了。”凉萱忽地来了这么一句。起初李思思还不解,接了一句“谁?”
瞬息之间她才惊觉凉萱得是谁。她话得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但李思思知道她肯定要伤心坏了。
“你不是要和他成亲么?把他赶走做什么?”李思思皱眉道。
凉萱垂首没不语,李思思见她像是有要哭的迹象, 于是便连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你要是不喜欢他把他赶走也是好的啊,咱们莺莺什么好人家找不到。”
“不是的, 我不是。”凉萱兀地哽住,此后她的嘴便像是那紧闭的河蚌,再也撬不开了。
李思思一人在岸边絮絮叨叨地了许久没从凉萱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
不好容易她止住了抽泣,凉萱估摸着时辰村里的那些妇人该来这里浆洗衣裳了,她害怕,她不能在留在这儿。
哥哥她们会觉得她脏的。
“思思”凉萱咬唇,欲言又止。
这磨蹭的这半天,凉萱就听见了远处三两结对的妇人的攀谈声,她话也不了,拔腿就走,连河岸上的棒槌都是李思思帮她捡回来了的。
“凉家那丫头跑什么呢?”
“谁知道呢,不得是你没梳头,那孩子把你当妖怪了吧!”
“瞧你这嘴臭的”
接着便是一阵欢笑声。
凉萱落荒而逃的背影叫她们看见了,那些妇人们觉得奇怪。以往这丫头看见她们嘴可甜了,怎么今日行径如此奇怪。
“诶,思思”
其中一位妇人拦下了追上去的李思思问了几句关切的话,个中缘由她也不大清楚,只好随口搪塞了几句话。
她们在什么,凉萱听不清。她莫约听见了“凉萱”“王媒婆”“哥哥”这几个字眼,心中鼓,想起凉悯生昨日对她的训斥越发觉得可怕,脚底跟摸了油似的,跑的贼快。
莫约到了没人的一处,她才肯停下脚步来。人多得地方叫她喘不过气,她害怕,她怕听到那些字眼从别人的嘴里出来,她更怕她们嘴里得是侮辱人的话,她不能听,她会疯的。
“莺莺,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
“凉萱!”
凉萱看着李思思纠结再三,她没想到自己又惹得旁人生气了。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试着同她开口讲快要了她命的伤处 ,可这一开口就成了这样的话:“我我和哑巴什么也没有”
“嗯,那当然。”李思思点头道,“不然你还想和他有什么?”
“可是他们都不会相信的。”凉萱又接着,声音放得很低,“我不是不知廉耻的姑娘。”
轻飘飘的话落入李思思耳朵里炸了个惊响,“莺莺,你听见什么啦?”
凉萱耷拉着身子沉默,李思思板住她的肩膀正色道:“莺莺,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村口的那些混混流氓他们是见你哥哥不在家才瞎话欺负你的,现在你哥哥回来了,我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可是”
“可是什么?”李思思道,“要不咱们今天就带着大砍刀去找他们,要他们当面给你道歉怎么样?”
“哦,我想起来了,你哥哥回来那天,刘三他们正在村口牛粪玩呢,恶心死了,估计是他们编排你的话被你哥哥给听去了,怎么了,凉悯生他骂你了?”
“你哥哥也是,用脚想都知道我们莺莺不是那样的人呀!”
“思思谢谢。”
“哥哥没有我。”凉萱抿唇,第二句话她得很慢,好在姑娘苍白的面色有了一丝缓和。
如果真是同思思得那样,那她要去和哥哥解释。为了让凉悯生信服,凉萱疑虑着又问:“那刘婶她们和你了什么吗?”
“哦,你刘婶呀,她才问我你见了她们跑什么?还王媒婆昨日上了你的家门,问我你是不是好事将近,她们等着吃喜糖呢!”
“我,没有好事,也没有喜糖。”凉萱绞着衣角迟疑道:“那她们会觉得我家里有了一个生人,会觉得我”
她不出口。
“我什么呀?”
“算了,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这副样子就是有什么,可有大了去了!”李思思笃定道,她将前因后果串了串才问她:“是不是你哥哥接受不了他啊?还是听了流言觉得你们两个有什么?”
“没有,没有。”凉萱急忙解释道:“哥哥他相信我的,是我容易想多,没事的。”
她勉强笑了一下,笑得很僵。
“莺莺,你是在我们村里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明眼人都清楚,就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那也没什么的,他们是嫉妒你,嫉妒你捡了一个那么好的一个哑巴,吃的少,长得又好看,还能干。”李思思给她吃定心丸一般地道:“再了你管那些人做什么,你又不和他们过。莺莺你都了你哥哥都相信你,我也相信你,还有刘婶她们,我娘,我爹他们都觉得你是个好姑娘的,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好吗?”
“我”
“我什么,跟我来。”李思思拉着她跑回李家,将装衣服的木盆啪得一声搁置在地上,而后把自己的娘亲给叫了出来。
“娘,娘!”
李思思嗓门大,李母正在厨房里烧火,听了她这幅大嗓门就不耐烦,拿着勺子就出来了,“叫魂呐,什么事呀?你爹又摔沟里出不来了?”
“啧,娘你净瞎话。”李思思拍了拍凉萱的肩膀,道:“娘你莺莺是不是一个好姑娘,又善良又可爱,还长得漂亮,对不对?”
“是啊,莺莺可是一个好孩子,又听话又懂事,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做梦都要笑醒了。”李母脸上挂着笑,而后她又瞥了一眼李思思,语气颇为嫌弃,“莺莺呀,你以后可别学她,她成天就知道瞎跑,你别被她带坏了。”
“娘,你别胡?我哪有瞎跑,我明明干活可带劲了!”李思思嗔道。
“谢谢李婶。”凉萱垂头异常局促,搓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她她是一个好孩子,她心中感激,觉得心里热热的。
凉萱抿了嘴角,觉得压在她身上的石头轻了些,她受了夸赞,当下觉得自己没有昨日哥哥口中得那般不堪,她要回去找哥哥解释清楚。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背上污点。
“思思,我回去找哥哥了。”
凉萱撂下了一句话就走了,李母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那孩子怎么啦?”
“没什么,我觉得这事还得她自己想通才好。”李思思一耸肩,忽然她鼻尖一动,闻到了一股糊味,与此同时李母的眉毛也动了动,一息后她发出一道怒喝:
“完了,饭糊了!你个混蛋,都怪你!”
凉萱回了家,见哥哥还没起,便独自做了饭菜。
凉萱悯生扶门而出时,凉萱只是远远地叫了他一声哥哥,并未上前,她有些怕又有些怨。
两人在桌上吃饭,气氛竟比昨日更加沉闷。凉悯生心中有愧,他为凉萱夹菜,凉萱将它晾在一旁,也没吃。
“怎么了?还在生哥哥的气?我们兄妹何时还有过隔夜仇?”
“没有。”凉萱挑了一口米饭放入嘴里,“哥哥,我就是没胃口,吃不下。”
她时候对着凉悯生从来都是心翼翼的,只是近些年被他宠的很厉害以至于得意忘形,才会生了昨日那出。
她觉得是自己的错,于是她又将自己裹了起来,重燃起了她初来凉家时战战兢兢的心思。
她本想将李思思告诉他的那些话都原封不动的告诉凉悯生,但是她从开不了口,她怕哥哥又生气。
这番话在她心里磨了半天,她才敢讨好似的对凉悯生:“哥哥,刘婶他们——”
“莺莺。”
“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么?就当你我之间从未发生一样。”
她斟酌着想解释,想为自己辩白,想将他昨天泼在她身上的污水给洗干净,哪怕只是一点也好,可是凉悯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好。”凉萱埋头又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她心里委屈,再不低头又就要当着哥哥的面哭了,他不会喜欢的。
凉悯生回房时,凉萱叫住了他。
“哥哥,我没有让你和阿爹蒙羞。”
“哥哥知道,哥哥昨天了,哥哥信你,你是哥哥唯一的妹妹,哥哥不会把你赶出的。”凉悯生柔声道。
话入耳,凉萱又开始瞎想,既然哥哥信她,那昨天为什么要那么羞辱她呢?
“好”
“但是,哥哥了。”凉悯生看着她,不给她提那人的一丝机会,“我们家就只需要你和哥哥,好不好?”
“好”
接下来的半月时光,凉萱每日醒来都能在窗前收到带着新鲜的露一束花,以及在地上用枝杈写得她的名字。
自始至终都只有凉萱这两个字。
不过就算他写了别的,凉萱也认不出来,她不识字,只能简单的辨认出自己的名字。
她将花收好,一如往常,而后用脚将那字迹抹去。
凉萱特地收拾了一个空箱子出来放他给她送的花,有的枯萎,有的蔫败,她都舍不得扔。
凉悯生伤势好了大半,做起了他往日的营生——代笔。卖药的钱大半都是赊来的,药铺的老板相信他的品行,才卖了这个人情给他。而凉萱也没闲着,她近来找了一份活干,是跟着同村的王叔进山采草药,王叔带了她在山上转悠了五六天,她才将山路都摸熟了,今日得她独自一人进山。
凉悯生不放心,想同她一块去,被她拒绝了。
自从出了那事以来,莺莺对他不如往常那般亲密了,他们之间有了隔阂,不过凉悯生倒是不大担心,那个人走了就好,莺莺身边的人是他,他的好妹妹早晚都会明白,只有他才是唯一值得爱的人。
“莺莺,路上担心些,知道么?”
“嗯,哥哥也是。”
凉萱进山了,但是她觉得好像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