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哥哥,你怎么来的

A+A-

    饭后凉萱带着茴香一起散步, 昨日萧泽珩走前告诉她自己今日公务繁忙实难抽身来陪她。凉萱离了他倒真有些不习惯,明明知晓都在一座宫内,可一旦见不着面她做什么事都恹恹地。

    茴香她这是害了相思病, 在一旁提点她:既然王君没法来, 那夫人您可以亲自去啊!

    “可是我不会扰到他么?”凉萱咬着自己的指甲,疑虑问。

    “怎么会?”茴香道:“夫人就待在王君身边,什么话也不, 什么事也不做, 怎么会扰到他呢?况且这样岂不是解了夫人的相思念之苦,省得夫人一刻见不着王君就魂不守舍的。”

    “茴香!”凉萱被她戳破心思怪难堪的, 柔声嗔怪一句。

    “夫人还恼羞成怒了, 奴闭嘴就是。”茴香趣道。

    凉萱忧心忡忡地又问:“可是那些大臣们不会”

    “您是王君的夫人,王君都没发话, 底下的大臣哪敢多言?”

    “也对,我又不扰他们。”凉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充足的理由后,便对茴香道:“那给我沐浴梳妆,我要去天启殿。”

    “诺。”

    她今日没选最近的那条路去天启殿, 而是放空了心思拐弯抹角得绕路。方才她一时脑热才应承下来,如今走到半路自己倒是先怯了。

    有一句话阿珩的很对,她极爱为尚未发生的事情而担忧, 凡事不往好了想,偏要往坏了想。

    天色暗沉下, 晚间的风吹得凉飕飕的,她只穿了两件紫色的薄衫。茴香替她盘了发,头上别了好些蝴蝶扣,风吹过就叮当作响,犹如蝴蝶振翅, 那声音悦耳极了。她眉间点了珍珠,与脖颈上那条泛着紫气的珍珠项链相得益彰,将人衬得分外娇媚。

    “夫人,冷么?”茴香看着她被风吹起的飞舞的裙摆问。

    凉萱摇头,目光忽然瞥见了前面那处掩映在苍翠松林里的一座宫殿,看着甚是凄冷。

    “那是何处?”她指着那里问。

    茴香略微思索一下道:“莫约是冷宫。”

    “冷宫?”凉萱问:“我想进去看看。”

    “那夫人不去找王君了么?”

    “算了,还是不去了,只要等到明日阿珩就会来看我了。”凉萱道淡淡道。

    “那好,奴婢陪夫人进去瞧瞧?”

    “嗯。”

    凉萱在宫殿里头转悠了一圈,瞧得有些乏便寻了一座水上廊桥坐下。

    袅袅秋风起,萧萧败叶声。生气在这里销声匿迹,唯有一座灰败的宫殿仍旧矗立着,满目苍凉。

    这宫殿按照其规模来看原先也是一处辉煌的殿宇,茴香对她这是王君的祖父姜淮王的宠妃郁夫人所住的宫殿。

    后来郁夫人在一次宫宴中因不肯献舞而惹得圣颜大怒,被罚终身囚在这殿中不得外出一步。郁夫人是个跳脱性子,关了两三年之后她便自尽身亡,而后姜淮王下令不准有人再踏足此地,宫殿无人洒扫,久而久之这地方就荒凉了,等到先王在位时这里便成了冷宫。

    听完故事凉萱喟叹一声,茴香当即觉得萱夫人这是联想在了自己身上,她便赶忙道:“王君对夫人如此特别,定是不会叫夫人落得如此田地的。”

    “茴香,你放心我没有多想。”阿珩待她如何她心中清楚,她只是同书上所言一样——见物哀,伤春悲秋。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凉萱身处荒芜之地,周身不由得染了这里的落寞萧索之气。

    “可是夫人,奴怕有危险。”茴香迟疑半响不肯走。

    凉萱见她仍旧杵在一边,摆摆手道:“茴香你都了,这里人迹罕至少有人来,放心不会有事的,再者我认得路会安全回去的。”

    “也罢,既然夫人想一个人静一静,奴就不守着夫人了。”茴香上前试了试凉萱的手温,极凉,她由是道:“奴回宫替夫人拿几件衣裳过来,夫人在此可莫要走动才好。”

    凉萱嗯了一声,平静:“我不走,在这等你。”

    她靠在回廊上观看溪水潺流,又瞧秋叶飞舞,闭眼听风吟,闻秋枯草腐败之气,冗长的安静过后她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落了好些泪——她有些想家了。

    她记忆里的回雁村秋日从不曾如此冷寂,而是秸秆,镰刀与稻谷,还有各种山间里熟透的野果,是各家各户温饱后的笑意。

    凉萱枯坐了一会,左右等不见茴香来,寻思着自己沿着来时的路回宫,路上兴许能遇见她,两人做个伴一块回去。

    她出了宫殿之后,远远地便看见有一人隐在夜色中,不像是来巡逻的卫队。凉萱着灯笼,在这浓稠的夜幕里显眼极了。那人似乎也看见了她,身形凝住,迟迟不见他再动。

    凉萱提灯上前几步,声问道:“你是谁啊,是迷路了么?”

    她渐渐靠近,几丈之内就见这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这行头摆明了是摸入宫的贼子。她刚要撇下灯笼往回跑,不等她扯开上嗓子喊人,便被那人捂住了唇齿,压在旁边的宫墙上,凉萱挣扎间手上的提灯掉落在地。

    “莺莺别怕,是哥哥。”凉悯生摘下自己的面罩轻声道,他另外一只手垫着她的后额。

    凉萱听见熟悉的声音,愣愣然抬首盯着凉悯生,心泛起酸涩,她撤下凉悯生的手掌,惊讶道:“哥哥?”

    “莺莺,是我。”

    莺莺她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听见有人这么唤她。

    她鼻子一酸,缓缓拾起地上的灯笼,提得高了便往他脸上凑。除却来人往日柔和的眉眼里满是疲态外,还是她记忆中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哥哥怎么来了?”凉萱喜道。

    “不欢迎哥哥么?”凉悯生苦笑,连嗓子都是哑的。

    “怎么会?”凉萱心中戚戚,同他了一句贴心话:“哥哥,我好想你。”

    “莺莺,那哥哥可以抱你么?”凉悯生满腔的苦涩关不住了泻出一丝,他很怕从凉萱嘴里听出一句拒绝的话来,毕竟他曾经那样对过她。

    “当然可以。”夜色难掩她眼中的光辉,那双眸子看过一眼后便叫人再难忘却。

    “你不怪哥哥,不怨恨我么?”凉悯生低声问。

    “哥哥永远都是莺莺的哥哥。”

    凉悯生长叹一声,上前搂住她。他方才见她,一时差点没认出人来。她如今漂亮至极,珠翠满头衣着华贵,所穿所戴尽是他曾经不能给她,也怕旁人所能给予她的外物。

    “哥哥,你怎么进来的呀?”凉萱没同他抱太久便松开了,如今她已是有夫之妇,与他是再不能像幼时那般亲昵的。

    凉悯生意犹未尽,他还没抱够不愿松手。两人连拉扯胶着着,藕断丝连。见她问话,他不由得将神思放回在正事上,“哥哥是偷偷溜进来的。”

    “那这样岂不是很危险?”凉萱担忧问:“哥哥可有受伤?”

    他哥哥本应是君子一样的人物,实在是不该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样的谓之不雅的事情。

    见她依旧如此关心自己,凉悯生悬着的心落下大半,他还真担心这次前来凉萱对他冷言冷语心中是怨恨,不肯见他,也不肯原谅他。

    凉悯生摇头,转眼瞥见了她手上戴的那个紫藤木镯子,“还戴着这个?”

    “对啊,这是阿爹给我的。”凉萱怜惜地抚上她贴身戴了多年的旧物,感慨道:“哥哥你巧不巧,方才我还在想家呢,出门就见着哥哥了。”

    凉悯生转眸见她身后的宫殿萧瑟无比,皱眉问:“他将你安排在这住着?”

    “不是不是。”凉萱连忙摆手为萧泽珩解释道:“我将才路过这里,想着无事就进来看看。阿珩对我很好的,哥哥不要为我担心。”

    “哥哥来的正好。”凉萱续声道:“我有一些东西要给哥哥。”

    “什么东西?”

    凉萱拉着他往前走,兴致冲冲道:“哥哥你不知道,阿珩给了我好多钱,我偷偷给哥哥留了一半。”

    凉悯生一边感慨于凉萱心中还有他这个哥哥,一边又觉得心酸,半是阴阳怪气道:“是吗?他舍得让你把钱给我么?”

    凉萱始终不能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此针锋相对,一边是他夫君,一边是他哥哥,她两边都想要好,于是对凉悯生道:“自然,阿珩他也想与哥哥重修旧好的。”

    “傻丫头。”凉悯生笑道,他们哪里来得旧好,自始至终都是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这世上的凉萱,只有一个。

    “再者阿珩他了,给我的就是我的钱,我的钱要给哥哥一半,他不会生我气的。”凉萱拉着他往桐云殿中的方向去,凉悯生却止步不前。

    “哥哥,怎么了?”

    凉悯生道:“听闻这王宫中有一处温林池,哥哥想去那里看看,看看它是否如传言中的那般似人间仙境。”

    “哦,原来哥哥来王宫就是为了看那一潭池水啊,害得莺莺还以为哥哥是专程来找我叙旧的。”凉萱鼓着腮帮子道:“既然哥哥想去,那我们就就走吧。”

    两人到了温林池,凉悯生盯着幽幽湖水道:“确实好看。”

    夜里暗得紧,除了她提灯能照见的一方池水外,其他地方皆是模糊不清的,哪里好看了?

    凉萱叹一声:“可惜是晚上不能视物,若是白日里来看的话,这里更漂亮呢。”

    凉悯生的目光转向她,什么温林池对他来都不重要,他只要她。

    他,即将得常所愿了。

    “莺莺,时候阿爹教你的泅水还会么?”

    “当然会了,只不过哥哥问这个做什么?”凉萱不解道。

    凉悯生看着她,缩在暗夜里的眸仁中皆是偏执狂态,眼里越是汹涌着暗潮,他的面上便越是平静。

    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要带你走啊,凉悯生心道。

    他握住凉萱的手,起初她还以为是凉悯生手冷 ,便放下手中的提灯捧起他的手在手里揉搓哈气。

    “哥哥,这里晚上确实是冷,要不然你先回我殿中住下,那里暖和些。”

    “不必了。”凉悯生回握住她的手,勾起嘴角轻声道:“莺莺,你跟哥哥走吧。”

    “走?去哪里?”凉萱一时没明白他得是什么。

    “回我们的老家,好不好?”凉悯生诱哄道:“莺莺方才不是想家了么,那和哥哥一起回家吧,哥哥也很想你。”

    凉萱这才看见了他眼中的那一丝狂态,她欲抽开手,连连后退,“哥哥,莺莺现在不能回去。阿珩,阿珩得了空会带我回老家的。”

    “是么?”凉悯生手腕用力,一把将人扯入怀中,死死的箍着,“那哥哥只好违你所愿了。”

    言毕,凉悯生拉着她一道跳入冰凉的池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