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同心蛊

A+A-

    茴香往冷宫中去寻人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她沿途找了一路,皆是不见人影。她想着着实是怪了,萱夫人难不成自个回去了?

    夜深, 愈发的寒凉, 王城冷得早,萧索的秋夜里最容易叫凉意袭骨。

    她握紧了手中的披风,步子出得又急又快。

    茴香一路往回寻到桐云殿中, 见了守门的内侍上前问道:“夫人可曾回来?”

    “未曾。”

    “你们将殿内的人叫来, 只留两个人在殿外守着,其余人随我去寻夫人。”茴香深吸一口气, 皱眉道, 她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若是夫人中途回来, 你们差一人来报就行。”

    整顿过后,十几人提着宫灯出殿,浩浩汤汤的长队在暗夜里格外显眼。

    萧泽珩坐在步辇上合眸揪着眉心,心有所忧, 忧生愁,愁生烦躁。烦躁之心只有在凉萱身边才能缓和些许,他便来了。

    远远地见了从桐云殿内游出的长龙, 他的视线就好像被冰住了一般,无法挪开半分。

    疑心是凉萱出了什么事情, 萧泽珩忙下步辇过去,拦住为首的茴香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去,夫人呢?”

    “王君。”茴香不知道这个时候萧泽珩会来,稍怔身体却早已做出行礼的姿态。王君早在昨日便已过自己今日公务缠身不会前来桐云殿。而萧泽珩昨日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想凉萱明日苦巴巴地等他等了个空, 索性提前告知她。

    不过他倒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与对她的念想。

    她如此念着他,他又何尝不是这般心思呢!

    众人行过礼后,茴香答话:“奴等是去寻夫人的。”

    “什么?”

    “我与夫人饭后散步,期间夫人想一个人静一静,奴想着回桐云殿给夫人取件衣裳,可回去寻人时夫人已不在那处了。”茴香答道。

    这是告诉他人不见了么?

    萧泽珩压下眼中的那片阴翳,指节有渐要收紧之势,但愿只是人走散了而已——他不愿深想。

    “你同我一道,速去寻人,路上仔细点。”萧泽珩吩咐道:“甘洛,你调遣一支卫队,整个王宫里随我一起去寻人。”

    “喏。”

    两人匆匆赶往冷宫旧地,路上茴香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的所思所见全部告知于他。

    门开着一个缝隙,茴香先前寻人走得急,一时疏忽忘了关。从这缝隙中往内窥视,萧泽珩恍惚中好像见着了里面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背影,再次抬眸他眼里便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方才见到的是他的回忆,上辈子他叫凉萱也进去待过,还不止一次。

    两人进去又寻一圈,未果。出门时内侍来报是在温林池里掉落了一盏桐云殿的宫灯,萱夫人可能是失足落水。萧泽珩的心猛地骤缩,厉声道:“什么?”

    陡然听闻他牙关都在着颤,随即理智回笼,他想起凉萱会水心中稍松一口气,“那人呢?”

    “已入湖探寻。”

    “别的地方可有找过了?萱夫人会水,不得她已不在温林池。”

    “尚未有消息传来。”

    萧泽珩的心沉了下去,按从冷宫回桐云殿是不该绕那么远的路去温林池走一趟,就算她想去温林池赏景,着宫灯也不该落入湖中。

    “随我去温林池看看。”

    一只紫藤木手镯漂浮在湖面上,内侍见了将其捞上,萧泽珩到时他们唯一能交差的就只有这一样物品。

    这是凉萱的贴身之物,这镯子在池中明她真的入过水,可怎么会不见其人呢?

    “夫人还未寻到?”他此刻的语气已算得上是冰冷。

    底下一人跪禀报:“望王君恕罪,我等已全力搜寻仍未见夫人踪迹。”

    *

    白日,秋风正好。一辆马车疾驶在荫林道上,车内点了安神香,一名布衣女子睡卧在清隽的男子怀中。

    两人正是昨日相聚的凉悯生和凉萱。

    凉萱睡得浅,黛眉颦起,手中抓着凉悯生的衣袖不自觉扣紧。凉悯生见状低头将人搂得更紧,昨日他带她下水,太过猝不及防将她吓着了。他拿指腹摩挲着凉萱的脸颊,陷入了沉思。

    温林池底下有一处通道通往王宫外的内河,他与萧怀瑾达成协议,他替他救出凉萱,为保事成他们这一路都会有人接应,而他则作为他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

    他拉凉萱入池时她毫无准备,喉咙里呛了水,自上岸后便一直昏睡,身上隐隐有发热之势。

    路上颠簸不已,怀中人亦是悠悠转醒。

    “哥哥?”凉萱左右看了一眼,见两人如此亲密的行径不由得赶忙从他怀中挣开。

    “好些了么?”凉悯生见她急忙与自己拉开距离并未多言,反而柔声问道。

    凉萱头头昏脑涨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才好些,隐约中只记得哥哥拉着她拉着她跳入了温林池。

    车轮碾过石子,车身摇摆震颤,凉萱扶着窗棂勉强维持身形,神智一下子回笼拧眉问凉悯生:“哥哥,我们这是在哪?”

    凉悯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并不答她的话,只靠近道:“车内颠簸,哥哥抱着你好么?”

    凉萱忙摇头,阻止他进一步前进,她已经嫁人了,他们是不能再如往日这样亲密的。

    凉悯生看着她沉默半响道:“是他教你的么?”

    “不是啊。”凉萱看着他如实回答:“这是从前哥哥告诉我的呀。”

    成了亲的女子理应克制拘束自己的行为,况且阿珩那么爱吃醋,本来就不喜她哥哥,要是知道了此事脸上指不定得多吓人。

    凉悯生自嘲笑笑,心道:这竟是他自作自受了。他自是将她当妻子养着的。

    “哥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凉萱挑开车窗的帷幕,往外看去一排连片都粗木一闪而过,“我们是不是不在王城了?”

    “哥哥了,要带你回家。”凉悯生淡淡道。

    凉萱脸皱成一团使劲摇摇头,回过身来看他时目光中带了戒备,她怒道:“哥哥你太过分了!我从来没有过要走,你这样将我带出来他肯定要担心死我了,我要回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莺莺你有哥哥不好吗?”凉悯生道。

    “不好。”这是第一次凉萱对他出如此伤人的话,她挑开车帷将准备下车,凉悯生便将按住她的手将人往回扯,脸上阴晴不定,“想回去,你就这么爱他?宁愿抛下我?”

    “我没有抛下哥哥,女子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两人僵持不下,凉萱道:“何况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哪有再跟着哥哥的道理。”

    “他的人?”凉悯生细细品味其中的话,嗤笑一声而后言道:“那要是哥哥我不介意呢!”

    “你”凉萱显然是被他的言论给惊到了,一时语噎,半响提高了嗓音意图将凉悯生敲醒 “可我介意,我只把你当哥哥。”

    空气在这车内永久的凝滞,像是要令人窒息一般。凉萱四落的视线掉在自己的衣衫上,呼吸一窒,对凉悯生出来的话都是颤抖的,“我的衣服?”

    凉悯生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恨得牙痒痒。曾经待他亲密无间的妹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话到嘴边,他其实很想气话,对她讲:是又如何?你的衣服是哥哥给你换的。

    他终是忍下心中的那份怒气,将事实告诉她,“为了方便出城,这衣服是一个姑娘给你换下的,换完后她便离开了。”

    凉萱捂着自己的衣裳,强忍泪意咬唇道:“哥哥是早有准备么?”

    “是。”

    “”

    “为什么?哥哥我明明和你过了我不愿,可你从来都不靠虑我的意思,你从来都不关心我心中如何想!”短暂沉默过后,凉萱爆发了,是她愚蠢,是她自己骗自己以为凉悯生也同她这般放下了过去,才招致了如今的局面。泪珠滑落脸庞,她闭眼斥道:“我根本就不愿意和你走!”

    “我只想让我们兄妹回到从前那样,哥哥有什么错!”凉悯生质问她。

    “你喜欢我,就是你的错。”凉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让她最难堪的话,“你根本不想让我做你的妹妹,你想让我做你的妻子。”

    余下的话太龌龊,她不出口。

    她仰慕敬佩了十年的哥哥,竟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是,你的没错。”凉悯生大方承认。

    “可我已经是别人的妻了。”

    凉悯生将指节捏得咯吱作响,他沉声道:“莺莺,你不是他的妻,你不过是他众多妾室中的一个罢了。”

    “阿珩过我会是他唯一的妻,我会等他的。”

    话不投机,凉萱挣开他的手准备跳车,被凉悯生勾着腰一把捞回,抵在车座上。

    “放开我。”她挣扎得越剧烈,凉悯生变箍得越紧,靠得越近。

    “莺莺,你再敢乱跑,哥哥不介意将你的衣服脱了。”

    “你!”凉萱不可置信。

    “还是你觉得哥哥做不出来?”着凉悯生的手挑起了她的衣带上,凉萱慌神不已,别开脸色铁青,忙道:“我我不乱跑了。”

    凉悯生这才笑着松开她,“莺莺,你是哥哥养大的,哥哥希望你不要违逆我的话。”

    完,凉悯生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到凉萱眼前。

    “这是什么?”凉萱警惕道。

    “你还记得时候哥哥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你么?”凉悯生感怀道:“这是哥哥在一位道长哪里得来的丹药,舍不得吃便留给我最爱的妹妹。”

    “那这有什么用呢?”凉萱半信半疑地接过,不吃只在面前端详。

    “滋阴补气,强身健体。”

    她将那药丸放入口中,眸子正好捕捉到了凉悯生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一抹狂热,她当即将那黑色的药丸扔出了车外,被轮子和在泥浆里碾成了个稀巴烂。

    “你!”这箱轮到他怒不可遏了,凉悯生忙叫车夫停车,他狠狠地瞥了凉萱一眼,下车查看。

    结果自然不尽如人意,在他面前的已是一团烂泥,不中用了。

    “罢了。”凉悯生甩袖上车,视线在她身上逡巡,凉萱头一次见这么陌生的凉悯生,心中鼓。

    凉萱试探着开口,“那东西不是你的那样吧?”

    “没关系,等我们回了家,哥哥再为你寻一颗。”

    那颗药丸是同心蛊,萧怀瑾赠与他的,原本他是不想给她吃的。哪想他们十多年的情谊竟不及萧泽珩三个月来的深厚,实属可笑。

    自此,凉悯生看她的眼神越发阴郁偏执,他的莺莺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天真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