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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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漾一口气完,字字泣血,掷地有声,甚至搬出了黎民百姓,可以是直接向帝王施压。

    因为此次事件往了是翊王心术不正,往大了却是他在谋权篡位,没有哪个皇帝可以忍受身边之人觊觎自己的皇位,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他有把握可以扳倒翊王一党,即便不能要了他的性命,也定让其再无翻身之力。

    元漾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他低垂着眼睑,再次拱手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圣上明鉴。”

    话音甫落,大殿骤然陷入了无尽的沉寂,梁文帝愤懑地看着地上之人,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计划着对策。

    少顷后,他狠狠推开面前堆积如山的一摞摞奏折,负手来回踱步,每走一步就要深呼吸一口气,如此来来回回走了数十遍,终于闭上眼睛,缓缓道:“太子此举有心了,孰是孰非,朕已知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叫朕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若真如你所言,句句属实,容不得半分质疑,那便给朕一些时间来彻查此事,待真相大白,朕定给全天下人一个交代。”

    身为帝王,他需得做出表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身为父亲,他却满是痛心疾首,后悔没有强加管教,才让长子做出这等有违祖制之事。

    梁文帝虚脱般跌坐在龙椅上,挥手示意元漾退下,自己则疲惫地揉起了额角。

    “还有一事,阿耶,请您听我一言。”元漾再次抬头,言辞恳切,紧张之下竟连尊称都忘了,滑跪着往前移了几步,忙道:“魏卿则此人阳奉阴违,人品堪忧,实在难当大任,容其留在朝廷,不过也是祸乱朝纲,且年初御花园阿回落水之事本就存疑,尚未真正调查清楚,是不是他有意安排还暂且不,就这等结党营私,为虎作伥的佞臣,也不配招为公主驸马。”

    最后,他恭恭敬敬行了个跪拜的大礼,道出那句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请求,郑重地想给嘉回求一个恩典:“望阿耶收回成命,取消赐婚,还平宁公主自由之身,驸马人选容后再议。”

    梁文帝听罢放下手,抬眸往元漾的地方望了一眼,“你兜转了一大圈,末了竟然不是为自己争取个好处,反而要替嘉回取消婚约?”

    “她是儿臣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儿臣自然见不得她受委屈。”元漾道。

    在这风云巨变的皇城之中,难得还有一丝纯粹的至亲感情,梁文帝欣慰地点点头,笑道:“你的请求,朕自会考虑,不过一切都得等她回宫再,事关终身,免不得要嘉回亲自参与才行。”

    到这个元漾就有些心虚,眼下人距长安千里之外,如何能赶得回来参与定夺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捏捏手心,额头开始冒起了冷汗,全然没了方才的义正言辞。

    半晌后,元漾郑重地向上方磕了一个头,算借此机会道明一切,把公主逃婚的事情和盘托出。但考虑到梁文帝对嘉回的宠爱,故而此事需要循循渐进,他暗自了一通腹稿,这才慢吞吞道:“阿耶,嘉回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此前为查明真相,避免魏卿则等人蓄意接近,儿臣便自作主张把嘉回送离了长安——”

    还未完,梁文帝直接拍案而起,疾步走到元漾面前,一脚踹到他的肩胛骨上,力道之大,毫不留情,逼得元漾受不住击,一个趔趄被踹翻在地。

    “朕看你是活腻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敢自己做主,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你把朕至于何地!你眼里还有没有律法!”

    一连几个质问,把元漾吼得几乎没有还嘴之力。

    好不容易缓过神,捂着疼痛难忍的肩膀,元漾开始自顾解释:“儿臣知道此事不对,可事关嘉回的终身大事,便由不得儿臣多想。她留在长安一日,背负着的婚姻枷锁就多一日,且儿臣还没有查明魏卿则是否真的别有居心,倘若不心暴露,惹得他狗急跳墙,以嘉回性命相威胁,那便是后悔都来不及了,阿耶!”

    “此次计划,嘉回早就知晓,也是她最先告诉儿臣自己不愿意下嫁给魏卿则,要不然儿臣也不会铤而走险,故意放她出宫。这等违抗圣旨,一不心还要掉脑袋的大事,儿臣便是有滔天的本事也不敢自行决断。”

    “你当然敢,你本事大得很,仗着朕的宠爱肆无忌惮,平日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朕是念极先皇后的脸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替你收拾烂摊子,不然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治你的罪!”

    骂也骂了,梁文帝这才记起来正事,嗤笑一声,道:“吧,还有谁?朕不信单凭你们兄妹两人就能完成这么大的计划来。”

    没有大发雷霆喊御林军捉他回去,明梁文帝也是存了一点爱护的心思,元漾松了口气,缓缓道:“并无太多人知晓,儿臣,嘉回,太子妃以及御史台的姜大人,因为顾及到公主的名声,对外也只她是在善兴寺为国祈福,故而百姓一概不知。”

    他头垂得很低,拱手行礼时,左臂因为肩膀剧烈的疼痛只抬了一半,整个人显得又可怜又滑稽。

    但梁文帝却不吃这一套,听他一口一个顾及嘉回的名声,刚憋下去的气忽得又蹿上来,猛得再往元漾肩头踹去,接着怒斥道:“你还知道顾及你妹妹的名声,任由她独自在外就是你想到的好办法?无知儿,堪能做人兄长!”

    天子一怒,往往伏尸百万,可梁文帝不欲就此发火,只是来回踱步,吼道:“现在人在何处?还不赶紧派人去找!”

    元漾浑身已然没了力气,艰难从地上爬起,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人就在蓝阁老嫡孙蓝绪所就任的江宁郡内,蓝绪与姜文修是旧识,有他在,定不会让人误伤嘉回一分一毫。”

    本以为元漾最多把人送到长安城外庄子里,却没想他有那么大的能耐还把人弄到江南去,梁文帝不知该他厉害,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随心所欲都不被发现,还是该他愚蠢,明知天高路远还要硬把人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去,不出事还好,可一旦出事,那便是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梁文帝怒瞪着这个亲自栽培了二十年的儿子,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他伸指对着元漾虚虚点了点,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嘉回跟着胡闹也就罢了,连你也跟着她一起胡闹,朕从前教给你的大道理,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是要把朕气死,好来继承朕的皇位!”

    “儿臣不敢。”元漾诚惶诚恐道。

    “你还犟!”梁文帝反手就是一巴掌,但这手掌还没甩到元漾脸上,他就突然怒火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胸口往后栽去。

    “阿耶!”元漾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一边替梁文帝顺气一边嘴里道尽了好话:“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您要要罚儿臣绝无一句怨言,可您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儿臣便是万死也难逃其咎。”

    梁文帝紧紧攥住元漾的手腕,目光像是刀子一样死死盯在他的脸上,喉咙因为吐气不畅,只能发出哧哧的吼声:“你这个逆子!”

    半晌,他佛开元漾的手,兀自往龙椅走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翊王的事他暂且先放着,但嘉回必须得尽快接回来,他需得拟好折子,派钦差立刻前往江宁。

    元漾害怕梁文帝这股一言不发的样子,那比骂他还要难受。

    但转念又想到嘉回临走前差人交由自己的书信,忙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来双手奉到梁文帝面前,颤巍巍道:“阿耶,嘉回离开时特意留下一封信,要儿臣选个合适的日子拿给您,现下时机正好,不如您亲自拆开看看?”

    元漾双手端得板板正正,梁文帝觑他一眼,扯过信件自行阅读起来。

    嘉回用最简短的语句道明了自己这半年多以来梦中发生的所有怪事,不但涉及她的婚事,还牵连到以太子为首的一众朝臣。

    她对此惶恐不安,夜不能寐,因此不得不与兄长商议,暂时离宫,躲避婚约,又把梦中所有线索一并留了下来,以此方便助力兄长探消息。

    嘉回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自己身上,最后还真情实意地恳求圣上不要怪罪他人,等来日回宫,她必定亲自磕头认错。

    不过数百字的几页信纸,梁文帝读完已是惊得手心冒汗,倘若元漾方才没有向他汇报翊王一党的狼子野心,他或许对此还有些存疑,可如今证据摆在面前,再加上嘉回的这什么传奇梦境,让他不得不开始思考一切前因后果是否真的如信中一般。

    冷静下来,梁文帝再次看向身边的元漾,“翊王的事朕自会查明,你的事也别指望着朕会手下留情,功过不相抵,朕还有一笔账要与你算。”

    “是。”元漾知晓这是被放过一马的意思了,扯了嘴角,赔笑道:“阿耶,那嘉回那边……您是算如何处置啊?”

    “你还好意思再提!”梁文帝转身就把信纸砸在元漾身上,“给朕滚回你的东宫去。”

    到嘉回不是挨就是被骂,元漾简直是个十足的出气筒,今日功劳也没邀上,浑身还疼得不行。

    他匆匆行完礼,道了一句“儿臣遵旨,这就先行告退”便规矩地离开了建章宫。

    往后几日,元漾也一直在盯着朝中各位大臣的动向,只要有谁过于频繁地出入了建章宫,他就会多留个心眼,因为圣上最近不可能大刀阔斧准备拿下翊王,最有可能的就是要遣人去江宁活捉嘉回。

    他暗暗观察了许久,总算得到一位文官携带随从低调出城的消息,与此同时,挥笔洒墨,写下一封书信,仔细叮嘱好下人务必快马加鞭送到江宁郡守府,这才好好松了口气。

    反正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有靠嘉回自己。

    作者有话要:

    本来写霸总文已经对钱没什么概念了,比如总裁甩手五千万为女主拍下一颗钻戒,比如总裁一掷千金包下飞机带女主去外地度假,再比如天气凉了收购恶毒女配家的公司只为博女主一笑等等,多么霸道多么让人眼馋。但现在!格局应该再开一些,如果不写个总裁花费五六亿,那都不叫霸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