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陶抒苒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做梦了。

    柔软的触感，温热的呼吸，闻到熟悉气息的她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惺忪睡眼还未睁开,便听到那人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宝宝,休息够了吗,起床洗个澡,该吃饭了。”

    陶抒苒眨了眨眼睛,开口时声音也变得糯糯地了：“我不是刚刚才睡着吗。”

    “宝宝,已经睡满一个睡眠周期了。只是了一个下午的球，这次怎么这么累。”姜寒栖抬起头来，陶抒苒终于看到了她那双含满了温柔笑意的澄澈眼眸。

    陶抒苒许久没有和她这样直白地对视过，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想念,嘴上为自己争辩道：“可比当年第一次的时候好多啦。”

    姜寒栖轻轻应了一声,眼神变得幽深了起来，似乎在回忆着过往,她唇角的笑意愈显温柔,眼中荡漾起层层涟漪：“你当时睡了一个上午。”

    “哇姜寒栖你什么意思！”陶抒苒见了她这样的神情，佯装不满地轻叫道，“你是不是更喜欢那个时候的我！”果然女人都是这样，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

    “不是哦，我只是回想起，那时候我还颇有遗憾。”遗憾没办法一开始就做到最好。

    陶抒苒眨了眨眼睛，双手勾住了她的脖子：“遗憾什么呀。”

    “唔，我当时在想啊，”姜寒栖卖着关子,一脸的神秘莫测。

    陶抒苒正等着她话，就见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亮了起来。

    “囡啊,我们到了！”爸爸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嗨呀，盼了这么久终于能好好玩玩了。”

    “宝贝妈妈！蕊蕊好想你啊，不要趁蕊蕊不在被别人抢走了哦。”边上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陶抒苒不太了解情况，只能勉强附和了几句，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后，姜寒栖轻轻笑着：“爸今年做了申交夏令营主考官，耽误了早早就做好的旅游计划，现在肯定要好好玩玩了。”

    陶抒苒把她那最后递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瞪了回去，心下却对姜寒栖的描述有些在意。

    姜寒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爸指的是陶抒苒的爸爸，而且听起来每年都是他带蕊蕊出去过暑假的。

    那……姜寒栖的爸爸妈妈呢？

    陶抒苒突然就想起了早些时候，姜寒栖告诉她，她父母确实在家有房间，但都不住在家里，这么大的宅子在高中的时候就是姜寒栖一个人住了，那她爸妈去了哪里呢？

    在陶抒苒的回忆里，关于姜寒栖的家世的闲言碎语中，确实并没有姜医生夫妇伉俪情深的话语，不过倒也没有什么花边八卦就是了。

    她其实有仔细地观察环境，虽然装修风格大变了，但这层楼的格局确实就是她清所见过的，结合之前梦里去接蕊蕊那次，一路下楼还经过了花坛所看到的景象，明她们还住在南苑，那姜寒栖的爸爸妈妈呢？这么多年都不曾回家住过吗？

    陶抒苒靠在姜寒栖身上，双眸垂下时，对方看不到她的眼睛，只当她是过于疲惫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你、你爸妈呢，额，我是，暑假没什么安排吗。”

    姜寒栖微微愣了一下，但她察觉到了陶抒苒语气中的忐忑，轻轻抚了抚她，笑着：“医生哪有暑假，要姜医生么，虽然早几年就在放权了，但离退下来还要很久吧，毕竟是自己一手创立的医院。”

    “你……”陶抒苒又轻轻眨了眨眼睛，原来姜医生是她妈妈呀。

    “嗯？”姜寒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把她往怀里又揽了揽，“怎么了？”

    陶抒苒微微仰起头，只能看到姜寒栖那双明润的水眸中尽是缱绻的情谊，她斟酌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只是回抱住了姜寒栖，摇了摇头：“我想抱着你再睡会儿。”

    她觉得出来并不合适，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愿意永远给她拥抱。

    陶抒苒再度醒来时，她果然在姜寒栖的房间里。

    她四处望了望，从色调到材质都大变后的房间，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气质。

    在她的印象里，刚刚睡去之前，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气息，而现在只有空调的冷风在丝丝地吹着，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

    她梦中在将要睡去的那一刻，才突然发现，姜寒栖的身上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悲伤。

    她过去一直独来独往，一个人住在这样偌大的房子里，尽管她面上从不会些什么，但除夕那晚，她收到了自己发的消息后，便连忙拨了个电话来，开口第一句就是“不要怕”，她觉得她会害怕，是不是因为，她也曾这样怕过呢？

    陶抒苒抱着被子坐着，正发呆时，手机突然响了。

    回想起梦里姜寒栖的她一觉睡到了中午，怕不是爸爸妈妈电话来问了吧。

    陶抒苒无暇再顾及其他，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上摸来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却是姜寒栖的电话。

    “苒苒，好过点没有，饿不饿？”手机那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与从前一般温润如水，却总是让陶抒苒回想起除夕那晚。

    “嗯！”陶抒苒很用力地应了，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却马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脸颊上的梨涡深深，眉眼弯弯。

    她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积极一点。

    姜寒栖把陶抒苒抱回房间后，就一直在隔壁的书房里工作。

    她的床连上了睡眠分析应用，数据直通她的电脑，因此第一时间接收到了剧烈波动的消息。

    陶抒苒在电话里听姜寒栖在书房工作后，就直接掀开了被子，哒哒哒迈着步子一路跑进了隔壁房间，她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一看就是睡饱之后元气满格的样子，一把扑到了姜寒栖身上：“姜寒栖！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她本身体重就轻，力度也把控好了，姜寒栖看着她环在自己脖颈上的双手，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她顺从地往后靠了靠，抬起头时，眸光轻晃：“嗯，好。”

    饭菜是姜寒栖家里的阿姨准备的，估计一早就备好了食材，就等陶抒苒醒来开饭，等姜寒栖牵着她下楼时，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

    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碗筷被规矩地摆放在了长边两侧，待姜寒栖落座后，陶抒苒却拿起自己的碗筷，跑到了姜寒栖边上，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

    餐桌的宽度那么长，她才不要坐得离姜寒栖那么远呢。

    中饭七种菜式，外加一份凉菜一份汤，居然都极为符合陶抒苒的口味。

    精致典雅的青花碟里的菜肴同样精致，分量、种类多，刀工火候都把握得极好，不知是水质还是食材的缘故，即使是普通的家常菜，也鲜美可口得被陶抒苒吃得干干净净。

    被美食和美色双重迷惑住的陶抒苒一直到把餐后甜粥喝了个见底才猛然想起来被她遗忘的爸妈。

    “完了姜寒栖，”陶抒苒捏着勺子，神情凄凉，“我要被我爸妈死了。我昨天和他们吃个早饭就回家的。”

    “没事，我早上过电话了，他们你晚饭前回家就好。”姜寒栖淡淡地回答道。

    她不爱吃甜，饭后也只是简单地用柠檬水漱漱口，此时见陶抒苒喝完了粥，不由站起了身询问道：“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吧？”

    早就吃饱喝足的陶抒苒一顿摇头，仰着脑袋看向姜寒栖，眼睛亮亮的：“那我们一会儿干什么呀。”

    睡醒后她后脑勺的头发松弛得凌乱了起来，于是便把原本扎得规规矩矩的两条辫子松开了，为了方便吃饭只是低低地扎了双马尾，但还是难免会有不规矩的碎发翘起。

    姜寒栖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虽然已经理好了暑假要做的题目，但还是开口征求意见道：“想不想出去玩。”

    陶抒苒又是一阵猛摇头，她才不要出去受夏日午后的烈阳炙烤，更何况，是姜寒栖给家里的电话，爸爸妈妈因为相信她才给了自己敕令，再怎么样，为了姜寒栖在爸妈中的好形象，她也得好好把握今天的学习时光，这样她晚上回家时和妈妈汇报起来，姜寒栖脸上也有光。

    欸不对，她为什么要考虑姜寒栖在爸妈心中的形象……

    一番心路历程还没走完，陶抒苒便已经抵达了姜寒栖的书房，接过了大佬递给她的一叠学习资料。

    “我们先从复习开始吧，双语的专题做起来比较繁琐，所以我先整理了数学的，我们从第一讲开始，今天能做多少是多少。”姜寒栖微微斜着身子倚靠在座椅上，看向卷子时神色稍显冷淡，看向她时清澈的眸中又漾着水光。

    陶抒苒一时没有回话，而是沉默着把手中厚厚的一叠A4纸迅速地从头翻到了尾。

    从集合、不等式、函数，再到两个月前刚刚开始学的数列，总共四个专题，分了四叠装订起来，全本都是题目，第一页上印了姜寒栖自己做的思维导图，前半部分遵循应试规律进行了详尽的分类，后半部分则是通过大量例题对不同的解法思路进行了列举。

    “不习惯A4纸吗，确实有点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现在去买箱8K的，给你重新一份好不好？”

    姜寒栖见她半天没有话，只是盯着题本发呆，不由得有些慌神，她细长的眉微微凝起，长睫微微扇动了两下，声线虽仍是她惯有的清冷，语调亦平稳而淡漠，可却陶抒苒没由来地似乎听出了一些讨好的意味。

    就像某一次她在梦里有些自责地着她始终学不会做桐城某家面馆特有的浇头。

    “不是不是！”陶抒苒马上反应了过来，一把把那叠题本揣进来怀里，单手抚了抚纸面，一副很是珍惜的样子，面颊上是一个浅浅的梨涡，“是因为你做得实在太好啦，我特别喜欢，没想到你连我喜欢用本卷都知道呀。”

    姜寒栖向来不擅长察言观色，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那张细白的脸上的凹陷吸引了过去，轻轻眨了眨眼睛，终于微笑道：“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