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 烫入记忆的月色做不得假
沈临鱼面色惨白如雪,难道神庙里的提醒、试探、斗、交心都是徐晏一步步精心设下陷阱吗?
他明明前世不畏君王忌惮,宁愿身死社稷,也要收复国土。
而今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童……
沈临鱼不敢相信。
一定是河神吧,他自欺欺人的祈愿。
正此时,河对岸却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沈临鱼眸色一洌,身影浮动,瞬间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谁知,是个普通老人。
但他却从老人最后的记忆里看到了双目猩红,如阎罗再世的徐晏,浓厚的鬼气从他血淋淋腹部涌出,将金沙镇的镇民瞬间绞杀,他阴郁的笑着掐住布衣老人的脖子,“给我看好了,他们都是你害死的!”
沈临鱼骤然放开手,只见那老人痴痴傻傻的捡起地上的树叶,一份、一份的摆放好,嘴里嘟囔着,“馒头、红薯,多吃点,多吃点……”
是上山时,他跟踪的那个布衣老人。
沈临鱼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徐晏……徐晏……徐晏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这些人都是他害死的吗?
天道过,让他不要插手凡间事,他就是不听……
沈临鱼只觉天旋地转,一股滔天怒意烧的他四肢百骸抖如糠筛。他无法克制的一掌激向金沙河,掀起百丈巨浪,致使漫天血雨,淅淅沥沥。
那血洒在老人手心、背上、脸上,他突生异动,发癫似的将树叶扫的稀碎,而后惊恐的左右张望,剧烈抽搐,跪在地上疯狂的扇自己耳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临鱼制住他的手,老人安静下来,一会竟诡异的笑了起来,抓起树叶就往嘴里塞,拼命的往嘴里塞,太干了就喝口河水,血混着树叶石头往肚子里咽,嘴里还不停的着:“好吃……好吃……”
沈临鱼自见的是世外仙源,听的是梵音佛语,即便是与恶兽妖魔对敌,也不过是三刀入骨收了命,哪里见过这般酷刑折磨,心下震悚、哀默、愤怒,五味陈杂。
他定住老人,自他天灵处轻轻一点。
老人浑噩的瞳孔倏忽清明,老泪纵横,被碎石树木磨得干枯破裂的嘴唇上下蠕动,嘶哑道:“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沈临鱼心里一片悲凉,安抚他道:“别怕,恶咒已经解了。”
而老人绝望的呐喊,“他不会放过我的,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沈临鱼向来飞扬朝气的眼尾,慢慢垂了下来。
他点了下老人褶皱的眉心,封了他记忆,安置在了临近村落。
天道感知沈临鱼仙魂不稳,推演一番,浮出沈临鱼识海问,“你欲如何?”
沈临鱼心灰意冷道:“杀人偿命。”
天道满意离去。
不亏他故意没指清方位,要的就是两人蹉跎,不死不立。
身为神仙,岂能被因果苦海束缚,自当挥剑斩缘,断的一干二净。
如此甚好。
而此时,徐晏拼着最后一口气闯出了沈临鱼的灵力范围,他腹部失血过多,又失去了内丹,灵力好似天破了洞,不受阻挡的往外泄,他昏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别仙君了,此时随便来个猫猫狗狗都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杀了。
“将军。”
徐晏睁开双目,一阵梨花清香擒了他嗅觉,他抬眼望去,面前有一颗茂密盛开的梨花树,每一枝每一叶都好似精心设计过一般,开的娇妍又别具风味。
他看的出神,直到身边厮催促道:“将军,该换药了。”
什么将军?
他从藤椅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平白长高了数丈。
怎么回事?
再一动,胸口剧痛无比,他用手按去,潮湿不已,原来鲜血已经沿着盔甲缝隙不断渗出。随后便见一大夫匆匆而来,替他把脉问诊,除衣换药。
徐晏难以理解,他像一个附体的看客,被动着接受这一切。
于是又望了望梨花树,便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好似缺了什么。
不久,一碗漆黑又泛着苦气的药汁端了上来,徐晏看了它一眼后,鬼使神差的将药倒在了树底下。
便见枝叶疯狂颤动,抖落了一地梨花。
他拈住一朵落花,笑出了声。
“将军,今夜要留什么食呢?”一厮问道。
“陈皮糖,桃心酥……”他犹豫了下,“糖霜葫芦。”
厮咋舌,“这会不会太甜了些?”
他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
徐晏不解。
直至凌,他因胸口伤痛彻夜难眠,却听见了微不可闻的咀嚼声,时隐时现,勾得他耳朵痒痒的。
但他不睁眼,呼吸平缓,好似美梦一场。
那咀嚼的声音靠近了,极轻的骂道:“下次再给我灌这么苦的东西,我就在你脸上画乌龟王八蛋!”
他故意皱眉,痛得翻身,露出胸前狰狞的伤口。
那声音戛然而止。
而后他便觉得锦被凹陷了一块,梨花清香骤浓,有呼吸轻轻落在胸前,像似有人在查看他的伤口一样。
他没睁眼,一把捉住了那人的手。
柔软细滑,如幼年时一样。
那人欲动,他便低吟,引得人心软。
竟就这样过了一夜。
徐晏感到心口满涨,生出无尽的甜蜜感,他疑惑用灵力看去,便看见那人青丝散漫,侧脸柔美,泛着淡淡月晕,一双杏眼瞪大,忽闪忽闪,染上桃红之色……
竟是仙君。
他悸动不已,有些如梦似幻,不知今夕何夕。
便见仙君朱唇轻启,梨香幽然,蛊惑般的对他:“徐晏,留下来,陪我罢。”
徐晏有些失神,不由自主的往前抱住了仙君。
“好啊。”徐晏贴在仙君耳边,而后眯眼,一手穿过仙君丹田。
幻象尽散,面前的仙君竟化作了一只狮头猪身的梦貘妖,而徐晏心狠手辣的握住他内丹,尽数吸为己用。
这一幕,与五年前重合。
彼时河神正准备吃他,生死之际,却被他掐住脖子,掏出内丹,吸入掌心,便化成了一缕黑烟。
只是死前,那河神惊恐的出:“你是鬼王徐晏。”
后来的事便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要离开时,被满庙的黄符震晕在地,头痛欲裂。
而沈临鱼竟然知他名字。
“不可能!”梦貘妖瞳孔溃散,不敢置信的:“没有人能逃离我的梦境。”
他的梦境都是由前世今生最难以忘怀的记忆编织而成,是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心魔。怎么会被一个重伤要死的童给破了,它永远都想象不到……
徐晏没有理它,只是一股脑的将他灵力吸往自己丹田,直到伤口愈合,内丹消散。
梦貘妖化为灰烬。
徐晏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这种本事,许是和河神什么鬼王有关。
他每吸食一枚内丹,便能拥有那人的记忆。
“前世么……”徐晏不屑一顾。
可内心的波澜做不得假,烫入记忆的月色做不得假。
梦貘妖有千年的修为,徐晏调息三日三夜,不仅治好了身上的伤,还平添了百年修为,也继承了它的控梦术和掩息术。
这让徐晏甚是欢喜。虽然他大仇得报,但被沈临鱼逼的欣赏仇人死状的时间都没有,心中无比不畅快。
忙用梦貘妖的掩息术混入沈临鱼的灵力范围,他回到金沙镇,却发现此处的河水早已褪去了血色,残破的屋檐也被修补了回来,甚至连路上的野花野草都开的欣欣向荣。
除了空无一人。
徐晏憋屈,感觉一口气卡的不上不下。
没事,还有个老头呢。
他倒要去看看,那老头吃饱了没有,若是没有,今日他便送个满汉全席。
“天真,”寻着气息,徐晏在隔壁镇感知到了布衣老人,他冷笑道:“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与此同时,他还感受到了沈临鱼的仙气。
他幻作村民潜入邻镇,悄悄步至老人屋前。
只见,天清气朗,镇悠闲,潺潺的溪流在竹木水车里“吱啦”转动,偶尔三两滴溅出,落在对棋的老人身上。
“落子无悔!”白发苍苍的老人用竹扇在意图反悔的布衣老人手上。
布衣老人也不气,笑嘻嘻的,“那你下,那你下。”
而满布皱纹的另一只手,乘机将棋盘上黑白相间的棋子挪了个位置。
这一招声东击西玩的拙劣,但却颇为实用。
白发老人落完子,胜券在握的挑了下眼皮,示意他下。
布衣老人故作沉思,许久后落下一子,竟反败为胜。
“哎呀,承让了。”布衣老人笑着。
“不可能,方才明明还是死局,怎么会……”白发老人不信,又四处巡视,发现不了破绽,只好认输。
布衣老人谦虚的,“我也没想到啊,随便一落子,居然就赢了,运气,运气。”
从徐晏的角度听不太清他们再什么,只知道这死老头不仅安然无恙,还嬉皮笑脸的风流快活,心中怒意直燃,他磨着牙看屋内正在坐的沈临鱼,暗骂道:“又是你坏我好事!”
随即心生一计,神行至千里以外。
他方一撤去掩息术,便见一掌从天而落,他反应敏捷,连着两个回旋,堪堪避掉,而身后十里树木,化为乌有。
再一眨眼,沈临鱼已逼至他面前。
作者有话:
徐晏:孩子不能谈恋爱
沈临鱼:希望你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