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波间
他们到达绍兴府都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时了。
一入城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繁华热闹喧嚣之气。宽广的街道上人群汹涌,商铺林立左右,街道很长,一眼望不到街尾。各门各类的摊临街而摆,沿街叫卖的贩们扯着嗓子在吆喝,人声鼎沸,声音盖过了身旁赵故遗的话声。
月赵见到如此盛景,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激动之情,怔怔地望着前方这一座热闹非凡繁荣昌盛的城。
可是,心里却被什么东西攥得紧,有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与此同时,心情复杂的人还有一个。唐琬单薄的身子笼在青色的披风里,手心却冒出了汗,她的手习惯性的往包袱里摸去,可是并没有摸到她期望的东西。
笛子是找不回来了吧。
手摸到包袱内一张较硬的纸张,她浑身一僵,旋即苦笑一声,逃婚,恐怕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吧。
她眸中含泪,凝向前方,终于要来到他身边了。
到客栈安顿好之后,赵故遗便要带她们去一个地方,月赵这时一听立马就欢喜地拉着唐琬跑了过来。
他们三人都取下了纱帽,一路走到客栈门口,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跟上来,“赵月亮,你们要去哪儿玩啊?带我一个啊!”
月赵回身睨了他一眼,挑眉道:“南瓜头,要叫姐姐,知道吗?”
千绛却白了她一眼,“你才多大点啊,不也就是个丫头片子吗?”
“你才是丫头片子!心我把你削成一片一片的。”月赵怒极。
千绛冷哼一声,与她双目对上。一旁的赵故遗低叹一声,朝千绛略一招手,“走吧。”
来到大街上,见许多人纷纷朝前面的一处公示栏聚集,月赵几人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只见那公示栏上面张贴着一张皇榜,上面写的内容让月赵胆战心惊。
皇榜的内容就一个,寻画。而皇榜上的这幅画,就是她身上的这幅《千里江山图》。
“自己岂不是成了通缉犯了?”月赵下意识地拽紧身上的背带,离开了公告栏。
“跑那么快干嘛,前面又没有银子给你捡?”千绛懒洋洋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月赵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她扯了扯嘴角,没有话。一旁的赵故遗顺势走到了她的前面去,轻声:“跟着我走。”
赵故遗带着他们在长街上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一处桥头。而在桥的对面,有一艘大船。船很快就飘荡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这么大一艘船啊!”月赵惊叹。
“如何?是不是要比你的那个船大许多。”赵故遗回头看她。
“那又怎样?至少那只船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这艘再大再华丽,也不是我的。”
月赵跟着赵故遗踩上踏板,一阵酒香飘来,她抬头一看,这竟然是一家酒馆。大门上挂着一张墨黑色的匾额,上面雕着流波间三个金光大字,光是这门面就自有一番磅礴霸气。等进得门来,才发现里面空间极大,沸沸扬扬,竟座无虚席。
一名二满脸堆着笑迎了上来,他双眼发光似的看着赵故遗,就像看一块金元宝一样。
“赵公子,您许久没来了啊!这边请,二楼请上座。”着便引着他们往一旁的楼梯走去。
赵故遗竟是这里的常客!
上得二楼来,酒香四溢,更加浓郁,月赵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她环顾一周,才发现这二楼较之楼下要安静许多,布置也要雅致许多,想必是有钱人或者达官贵人才能上来的。
他们被带到一处临窗的雅间,门口没有门,用的是一袭珠帘与外面隔开。四人各坐一方,月赵刚好坐在赵故遗的对面。她一坐下,就忍不住抬头量对面的男子。
他的身上一直有一种雍容高贵的气态,月赵拧着眉头在想,他究竟是什么人?
有同样疑问的不止是她一个人,唐琬也同样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喂,你们两个对我有没有一丝的尊重?好歹我也是一个美男子,为什么你们都看他,不看我!”一旁的千绛愤怒道。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而赵故遗彼时正在低头喝茶,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一口茶差点呛出来。还好菜在这时端了上来,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些奇珍美馐给转移了。
月赵也双眼发光地盯着这些被二端上来的美味佳肴,盘盘菜式稀奇,色香味浓,看着就十分秀色可餐,她眼珠子都跟着快掉进菜盘里了。
“赵公子,可以开动了吗?”月赵带着几分期待眼巴巴地望向他。
赵故遗将她的一番神情尽收眼底,眼底不知觉的渗出几丝笑意来。他轻轻点点头,示意她多吃点。
他也不知为何,明明来之前腹中空空,此时却不觉得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狼吞虎咽,那模样与旁边仪态优雅的唐琬相比,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赵公子,你很熟悉这里吗?”月赵嘴里包满了菜,含糊不清地问着。
“这里是我的家乡。”
“你的家乡?”唐琬突然看向他,“对哦,公子你上次过的。”
“是的,家父在当年南下时就带着我们迁到了这里。”
“那你运送的那人,是你老家的亲人吗?”月赵的是那具棺材里的人。
赵故遗一惊,想了一会儿,才:“算是吧。”他停顿了一下,又:“是必须要回到故土的人。”
“吃饭呢!什么死人啊!”千绛横插一嘴。
赵故遗重重地放下碗,睨向千绛,眼中带火,“注意你的言辞,这可是大不敬!”
“得好像里面装的是天王老子一样……”千绛鼓着嘴。
赵故遗遽然抬起手,想要去教训这个口出狂言的子,坐在他旁边的唐琬立马抓住他的手,“公子,孩子口无遮拦,你下手轻点……”
赵故遗突然被唐琬握住了手,他的手一颤,滞于空中,竟是忘记了要千绛。
唐琬立马意识到失礼,赶紧将手拿开,红着脸垂下了头,“公子,您继续!”
赵故遗收回了手,道:“罢了,吃饭吧!下次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
饭后,出了酒楼,便见一个厮急匆匆迎了过来,恭敬地朝赵故遗行礼,“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让你快些跟奴才回府。”
“何事如此之急?”
那厮嘴张了张,眼光扫了一眼其他人,却是没。
“但无妨。”
厮将声音压低了些,道:“夫人为你定了一门亲事。”
“什么?”赵故遗声音突然拔高,满脸震惊。
“可是,那家姐却不见了。”厮硬着头皮完。
“哦?”他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厮听不出他的情绪,刚想催促他回府,便听到他沉着声音道:“你先回去,办完事我自会回去。”
罢,便发那厮走了。
唐琬一直低着头,是以大家并没有发现她的面色异常的凝重。她眸光沉沉,心神不宁,没想到,这赵公子竟也是绍兴府的人?方才听那厮的话,难道……
天下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
她猛然抬起眼睫,却看到对面街巷上几个眼熟的身影,正是她府上的家丁。她登时脸色大变,浑身一震,她转身看向月赵,“月姐姐,我东西好像掉了,你陪我去找找好不好?”
话音未落,便不由分地拉着月赵往船上跑。
一路冲上二楼,大堂内的二知道她们是赵公子的朋友,便没有加以阻拦。
“月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唐琬脸色慌张的,“以一千枝杏花为酬金。”
月赵一听到酬金立马眼冒金光,问:“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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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故遗和千绛在酒楼外面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她们出来,于是他们又进去了酒楼里,那店二忙不迭笑脸迎上来,“赵公子,可是有别的吩咐?”
赵故遗不再跟他客套,直言道:“刚才那两位姑娘呢?”
“您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两位姑娘吧,她们早就从那边那个门离开了。”
千绛一脸错愕,赵故遗也同样神情,脸上还多了些愤怒,他冷声道:“门在哪?带路。”
二见状,便知自己惹到这位有钱有势的赵家公子了,连声解释道:“人是看她们乃赵公子的贵客,神色又十分慌张,便告诉了她们,哪知事情会变成这样……”
赵故遗冷着一张脸,快步走出了另外一个门,门外是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顺着那长街望去,根本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他眉目紧锁,急声吩咐一旁正瞪着双眼看好戏的千绛,让他回客栈搬救兵,而他自己则往右边的路口去寻找。
赵故遗走后,千绛一人站在街角,忽被人猛地拉进了旁边一处巷子里。
“被偷袭,你怎么也不叫不喊啊?”谢挽凌将手松开,疑惑道。
“因为我知道是师姐你呀!”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定定地:“因为无论在哪,我总是能第一时间认出你啊。怎么样,感动吗?”
“我感动你个大头鬼。快,事情探得怎么样了?”她正色道。
而千绛仍旧一副懒洋洋的神情,他吐了吐舌头,“没怎么样啊,那些人还挺好玩的。”
“玩?不是让你去查事情吗,你怎么又玩?”
“玩开心了再查也不迟嘛。”
“你……算了,我和二师兄现在先去客栈查一查,你就待在这里吧。”她一气之下就离开了。
“诶,我还要回去搬救兵呢!”
而在另一条长街上,人群却有一些骚动。大街上有几个男人在追一个披着青色披风的女子,披风宽大的帽子将她巴掌大的脸庞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跑得不算快,像是故意放慢了脚步,故意吊着他们似的。
这包裹在青色披风下逃跑的女子,便是月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