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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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大师兄!不好了!”

    后方,突然有一人驾马而来,那是一位身着浅绿衫的少女,乌黑的头发如水云般往左边飘下,那像如鹅蛋一样的脑袋上,斜插着两只碧绿发簪,腰间系着浅色的长飘带,迎风招展着,这气质还未走近,就可以看出一身的潇洒与不羁。

    来人正是谢挽凌。

    月赵趴在车窗上看见她一脸风尘仆仆,脸色忧愁,大概已经猜到她的来意了。

    “大师兄,师门有事,你快随我回去吧!”她急急吐出一串字,人根本未下马,“奉灵山遭到妖怪袭击,师父受了很严重的伤,你快些随我回去吧。”

    “妖?”赵故遗调转马头,行到了马车旁边,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马车内的月赵,见到她正在朝自己眨眼睛,瞬间就懂了一切。

    “就是那只大妖啊!师傅之前捉的那只,他昨晚回去复仇了!”谢挽凌的脾气一向火爆,见他还不走,就亮声到。

    赵故遗握紧了腰间的剑,给谢挽凌使了一个眼神,谢挽凌脑子也不傻,她夹着马肚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朝马车这边逼来。

    忽地,背后一只手将月赵拖回了马车里,那人身上的寒冷气息又回来了,如冬日里的落雪,气压低迷,层层包围住她。外面的赵故遗在大叫她的名字,但是那声音却愈来愈远,很快就消失在了后方。

    后面的一干侍卫与丫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马车“飞”了出去,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那马车早已化为仙云的尾巴,只能看见扬起满空的灰尘了。

    原来是苗肆在控制着马车狂奔,整个车像是弓上的箭一样,一晃荡就冲出去了好几里。

    马车剧烈颠簸,月赵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很难受地抓着他的衣袍,要不是他将自己束缚于怀中,她很有可能会从马车里翻出去。

    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等到马车已经远离赵故遗他们之后,他手指微微一点,脚下的马车就平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月赵趴在他的身上一阵反胃,她的太阳穴狂突,头眩眼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狂大的龙卷风浩劫一样。

    他见她如此难受,双手不自发地抬起,放在她的两边太阳穴上,为她注入一股灵气。

    她稍稍一怔,抬脸便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面容里竟然有一丝丝的心疼,是错觉吗?

    他现在这样的姿势,就像是在捧着她的脸。顿时,她就感受到了有一股奇异的气流在自己大脑四周穿梭,片刻,大脑就没有那么胀痛了,她感到神清气爽,两目清明。

    妖怪的灵力真的好神奇好有用啊。

    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心给自己灌注灵力?

    他那专注的样子,令她慌了神。

    他收回手,拂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幽幽道:“已经到临安了。”

    绍兴元年,杭州被升为临安府,为“临时安顿”之意。

    绍兴二年,金兵攻陷当时的行都南京应天府。

    绍兴八年,定临安府为行都,所以现在的皇都在临安。

    苗肆抖了抖白色纱帽,道:“最后一程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月赵看着他如黑曜石的眼睛,着急问:“你要去哪里?”

    他眼眶里的那两颗黑曜石动了动,似乎在诧异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她以前何时关心过自己会去哪里,他是死是活好像都跟她没有半分的关系,他淡淡道:“去疗伤。”

    “疗伤?什么伤?”月赵虽然知道他后背有伤,但是却不知道那伤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是被昨晚那个轩辕道长伤的吧。

    他忽然将手心覆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揉一只猫咪一样,柔声道:“孩子就不要问那么多问题了。乖乖去做你的公主吧。”

    月赵被他这个动作弄得全身一僵,脸刷刷地一红,动了动嘴唇,娇羞道:“我已经十八岁了,这还叫?”

    苗肆见她露出这种女儿家的姿态来,心里一时噔了一下,他移开手,眸光越过她的发顶,看向对面座椅上的白绒绒毛毯,那毛毯上缀着雪白的皮毛,丝丝细线交杂在一起,乱作一团,就如他的心一样。

    他开口道:“那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

    月赵摇了摇头。

    他做了一个八的手势:“刚好也有个八。”

    “八十?”月赵胡乱猜的。

    苗肆摇头。

    “八百?你有八百岁啦?”月赵太震惊了,嘟囔道,“果然是老妖怪,八百岁了还长得这么嫩,像十八一样。”

    苗肆的眉宇拧了拧,却也没发怒,反而笑道:“不过,我瞧着你们这些人类都还挺喜欢我这皮相的啊。”

    “哪有……”

    “没有吗?呵呵。”他笑毕便站起来要走,若是再不走,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了。他拿起一旁的纱帽起身,道:“我该走了。”

    他的话音一落,人就消失不见了。月赵掀开马车的大帘子,向四周看了看,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真的是来无影,去无踪。

    他就这样走了,留下一堆烦恼给她。

    她坐在车上失神,心里乱糟糟的,自己好像中邪了,直到空气里那缕他残留的糯米清香彻底消散,她才渐渐收回神思来。

    她不应该这样!

    她不应该沦陷!

    “他明明那么讨厌你,那么伤害你,你还在幻想什么呢?傻月儿,你是傻子吗?”她自己骂自己道。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赵故遗他们与大队伍就追了上来:“公主,你没事吧?”

    月赵对他们露出一个安然的笑来:“没事。赵公子,他已经走了。你还是赶紧回奉灵山吧。”

    月赵的心里向来爱憎分明,她很恨奉灵山将她关了整整两年,可是却对赵故遗一直抱着感激的心情,因为,那个救她出来的人是他呀。

    赵故遗对她行了一个礼:“公主,前方就是临安城了,我就送到这里,待我回去处理好山门中事,再来临安城看你。”

    “好,一路保重。”月赵给他挥了挥臂。

    他面色凝重,最后再看了她一眼:“公主,记住我同你过的话,在宫中一切心,切勿胡闹。”

    月赵很郑重地点首,心中生出一丝温暖来:“赵公子的话,我都铭记于心。”

    送别赵故遗后,马车就继续朝前行进了,前方就是城门,入了城之后,红公公带她进了宫。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又是一个人了,她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个陌生的皇宫,面对一个未知的人生。

    红公公领着她一路在宫里直走,这皇宫也同样是红墙青瓦,金碧辉煌,直透着一股庄严之感,与她当时在汴京看到的一样,但是却远不如汴京的雄伟与壮阔。

    一路上有许多宫人在给她跪倒行礼,那些人的脸上都透露着好奇与惊诧,似乎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公主充满了兴趣,但是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她,只能等她走后再偷偷抬起头来量她。

    于是,所过之处,月赵就一直感觉有无数道热辣的目光在盯着她的后背,她只得抬头挺胸,走得僵硬,生怕给他们留下个垂头丧脑的形象。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处宫殿前。

    “这皇宫似乎没有汴京的大呢!”她声嘀咕了一句。

    “妹妹又没有见过汴京,怎么知道这儿没有汴京大?”突然有一道沉稳的声音穿堂而入,红公公立马拉着月赵一同跪下,大声地:“参见陛下!”

    陛下?这人就是她的哥哥吗?

    “金参见陛下。”月赵学着红公公也做了一个跪拜的姿势。

    赵构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叫我九哥就好。刚才那个问题,妹妹还没有回答呢。”

    月赵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步态有些虚浮,脸上清瘦,几根皱纹暴露了他的年龄,他明明才三十七岁,可是看起来却有四十好几了。

    月赵在民间的时候,就是知道这个皇帝的,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的尊崇他,因为,就是他相信奸臣的话,害死了她最崇敬的岳飞大将军。

    这或许就是她不想入宫的原因之一吧。

    可是,现在上天却告诉她,这人是她的亲人,她在这世上少有的还活着的亲人。

    听闻他没有子嗣,唯一的儿子,早在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现在也只有两个养子而已,而月赵算是他唯一的有血缘的亲人了吧。

    她垂首答道:“我那是在梦里见过汴京。梦中,我看到漫天飞舞的杏花,看到富丽堂皇的宫殿,看到繁华兴盛的汴京。九哥,我梦中的汴京,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他面前,月赵就像是他的女儿一样。他慈祥地一笑,像是也回忆起了往事,神情柔和道:“当然是真实存在的。真正的汴京,比你梦里的,还要繁华,还要令人沉醉。”

    他这一笑,月赵更是觉得自己与他长得有几分像,而且还有一个人,也与他很像,那就是阿愿。

    “对了,你的东西,九哥还没有还给你呢。”他招来旁边的太监,呈上一个锦盒,月赵接过,疑惑地开来看,是那只白玉笛子。

    “这只罗笛本是父皇心爱之物,不过在那一年,你出生的时候,他却赐给了你。既是父皇赐给你的东西,又怎好放在我这里,你拿回去吧。”

    月赵不明白这笛子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日她明明听到阿愿将笛子给了苗肆,而且按理这应该是苗肆之物,可是为什么又成了她的东西了呢?还有,它为什么现在会在皇宫呢?

    “好,谢谢九哥。”

    他又与自己寒暄了许久,月赵了很多事情与他听。最后,月赵捧着盒子离开了那座庄严的宫殿,跟着蝶子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一路上,她的心绪都飘得极远,这皇兄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