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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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暄带着人一路骑马出城,到城门口时他顿了顿,回望了眼城楼的方向。

    头一回,侍卫从自家主子眼里,看到了名为“挂念”的情绪,可转瞬之间,陆暄便又调转了马头,直奔着城郊而去。

    仿佛,丝毫没有留恋一般。

    途径一片密林时,陆暄抬手示意众人。

    昨日江卓他们便是在城郊附近的密林中的埋伏,如今道旁还隐隐能见着厮杀过的痕迹,想来对方确实并非等闲之辈,竟能与魏王府的暗卫纠缠不下。

    可放眼京城,陆暄实在想不出有这样一个人既有如此本事,又会蠢到帮着一个逃犯对付魏王府。

    莫非是江湖中人?

    陆暄这样想着,单手勒着缰绳,放缓了步调,另一只手握在腰间的佩剑上,身后的侍从们也进入了戒备状态,满脸警惕。

    便是这时,密林深处涌出了一阵呛人的白烟,众人还未回过神,便听得“唰唰”地放箭声,形成了一阵箭雨,直逼过来,令人逃窜不开。

    江卓大惊失色,强忍着伤痛咬牙挥剑,高喝:“保护世子!”

    ……

    苏婵猛然惊醒,额头上满是汗。

    胃部的不适翻涌着袭来,她望着深红色的床顶茫然了片刻,猛然起身,心脏狂跳不止,眼皮也突突跳动着,似乎是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青音本就在屋里守着,一听声响便赶来,几乎要喜极而泣,“姑娘,您终于醒了!”

    她立刻叫人把早就煮好的米粥盛了过来,正要去请大夫来瞧,苏婵便突然开口:“云知的伤如何?”

    青音顿了顿,本是不想让苏婵在病中还要记挂着云知的伤,可苏婵却好像猜到她要有意瞒着一般,寒着脸,“实话。”

    “她……伤得不轻,人在医馆,还没……”

    青音着,声音越来越,低下头去不敢看苏婵的神色,却又怕她担心,便补了句:“陶叔去看过了,是外伤比较重,失血过多,将养些日子就会好的。”

    苏婵抿着唇,手暗暗攥紧了薄被,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还不是自责愧疚的时候,云知刺杀赵琳琅受伤,只能明赵琳琅身边有人护着,可以她对赵琳琅的了解,他现在可没钱专门去养护卫。

    而他早已是曹家的弃子,放眼京城,怕是也没几个人会这样帮他。

    便只能是,他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在外头寻了个厉害的靠山,而这个靠山估摸是个没脑子的。

    “世子呢?”

    苏婵冷静下来,想到自己昏迷前似乎同陆暄了去截杀赵琳琅的话。

    当时也是气昏了头,得没头没脑的,不过以陆暄如今与她的关系,大约也不会因她一句话就大费周章地去刺杀一个看起来和他毫无关系的人。

    但即便如此,苏婵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同他知会一声的,毕竟那赵琳琅如今不管做什么,将来也一定会冲着他去。

    青音没想到苏婵会问起陆暄,一时也不好答,只能将米粥端到苏婵面前,心疼地望着她憔悴的脸颊,“姑娘,先吃点东西吧,好吗?”

    胃如今是空的,还有隐隐的绞痛感,苏婵自是晓得如今不是逞能的时候,便也没继续追问,端起温热的粥慢慢地抿了几口。

    热流入胃,苏婵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些。

    她思索着找到赵琳琅靠山这事儿怕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轻易做到的,想来这两日还是得找个机会同陆暄一下。

    不知为何,前世今生,她似乎对陆暄有一种天然的信赖感。

    “姑娘,”外头陶继知道她醒了,似乎也松了口气,“姑娘,找到下药的人了。”

    ……

    自苏婵重生以来,便带了前世的习惯,对身边非亲近之人严防死守,凡是入口之物必然不会假手旁人。

    她调理身子的那几天,药都是青音亲自去取去煎的,中途从未有外人接手,陶继把苏府上下都审了个遍,应是没发现什么破绽,便将矛头对准了抓药的药铺。

    一查,果真如此。

    “你是有人买通了药铺的学徒,让他把核桃末掺进了我吃的药里头?”

    苏婵皱眉,想着这么缺德的事儿,全京城大约也只有赵琳琅能干得出来,她吃不得核桃的事儿除了家里人,如今怕是也只有赵琳琅知晓。

    可他何必呢?

    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她药里掺东西了,又假装手下留情地只放了一点点的核桃粉让她昏厥而已,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这事儿我已经同药铺的老板过了,已经处理了那学徒。我顺着线索查了一下,得知给他核桃粉的那个人叫‘石辉’,是看扮,应是哪个富贵人家的门吏,可我大约查了一下,重名的人太多了,所以……”

    瞧着陶继一脸自责的神情,苏婵笑了笑,“无妨,若是有人故意加害,他日定会露出马脚来。”

    陶继没话,和青音对视一眼后,两人双双跪在苏婵面前,“我等办事不力,让姑娘受苦了。”

    “这是做什么?你们又不是神人,怎会事事都料到?”

    不过经这么一折腾,加上葵水还未干净,苏婵身子虚弱得很,就这么坐了一会儿便觉腰疼得厉害,只能倚着靠枕,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

    “石辉”这个名字她耳熟极了,但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也没硬想,管那个人叫“石灰”还是“草灰”,幕后之人定是赵琳琅没跑了,她一想到这人如今还在暗地里不知何处搅弄风云,心里就膈应得厉害,想了想,还是同陶继了声:“你去一趟魏王府,请世子过来吧。”

    完又觉得似乎不太妥当,便又补了句:“如果他有空的话。”

    陶继看了眼青音,犹疑片刻,还是:“姑娘,世子虽是您的学生,可他毕竟是个儿郎,这样频繁请他上门,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苏婵神情滞了片刻,总觉得近来似乎老听到旁人提醒她这事儿。

    “我是有正事儿找他,不过……”

    不过陶继或是青音的,都挺有道理的,如今毕竟不比前世,她与世子都是正当年纪,又未婚配,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但却不能让陆暄落人话柄。

    于是,苏婵垂下眼眸,淡笑着摇摇头,眼里不经意间染了苦涩,“罢了,那你叫江然过来吧。”

    江然没随着陆暄出京南下,这会儿正撒着气。

    听得苏婵找她,勉强克制了半天,也没能把情绪收拾好,虽然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苏婵上一世与她接触过,但只限于那短暂的半个多月,且她并未看清过江然的长相,后来在东宫,不知是不是陆暄刻意隐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她从未见过江然。

    如今见着了,倒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想着原来早在入狱拜师之前,陆暄就已经往她黑暗的人生之中注入了光。

    “姑娘找我有事?”

    江然语气有些生硬,态度不佳。

    苏婵与江然相处过一段时日,她晓得这姑娘的性子,便立刻反应过来,问:“你主子呢?”

    “主子有公务在身,近段时间来不了。”

    “公务?”

    苏婵眉心轻蹙,如今整个魏王府都被朝廷各方盯着,魏王爷都在藏拙,他一个还在念书的纨绔少年,能有什么公务?

    心下便沉了沉,苏婵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江然,神情已不似方才淡然。

    “他人呢?”

    江然听得苏婵语气突然严肃,愣了愣,“什么?”

    “世子,”苏婵撑着自己从榻上起来,掌心不安地攥着,面儿上力持镇定,“他现在人在哪里?”

    “主子他带了一队人马,离开京城去郓州了。”

    苏婵心头一震。

    郓州!

    那是魏王如今查案的地方,陆暄会突然带人前去,定然是王爷那边出了什么差错,而陆暄也不可能自个儿擅自做主带人出城!

    而这个时候,她也突然想到了那个叫“石辉”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苏婵反应过来什么之后,顿觉后背生了一阵冷汗,凉得她脑子发懵,往后踉跄两步,吓得江然赶紧扶住她,“你别吓我啊,主子可是再三交代了的,你要是出事他会扒了我皮的!”

    “无妨。”

    苏婵努力保持冷静,拉开江然的手,叫了青音过来,“给我更衣,我要出门。”

    “姑娘,可是你……”

    “立刻!”

    ……

    苏婵病未痊愈,走路还有些不稳,但旁人没一个拉得住她,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备好了马车,准备出城——

    去追世子。

    江然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弄得有些懵,可看着苏婵的神色,深知她不是玩笑,便也不好多什么,只紧了紧腰间的佩剑,想着一定要按照主子的吩咐,确保苏姑娘的安危。

    一行人方才走到前院,便听得门吏匆匆来报:“姑娘,魏王妃过来了。”

    “魏王妃?”

    苏婵愣了愣,看了眼江然,见她耸肩,便暂且按下心中的焦急,“知晓了,我这就过来。”

    她吩咐其余人在马车旁等着,让青音搀扶着自己去前厅见魏王妃。

    魏王妃此番并非孤身前来,她按着陆暄临走时的交代,带了三十余侍卫,其中不乏精锐高手,这阵仗,将苏府的人骇得在一旁不敢作声,以为是又犯了什么事。

    “别慌张,我只是受人所托,确保姑娘的安危罢了。”

    苏婵便明了。

    想是陆暄心知自个儿这一趟要去很久,放心不下,这才托魏王妃前来。

    苏婵扫了眼院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众侍卫,突然问:“不知王妃带来的这些人,可否暂时由韫玉自己调配?”

    魏王妃听出她话里有话,“你要如何调配?”

    “我要出京。”

    “胡闹!”

    魏王妃脱口而出,事后才察觉有些不妥,便缓了缓语气,压低声音:“朝廷明文规定,没有请示不许随意带十人以上的侍卫、亲兵出城,你一个姑娘,是想要做什么?”

    “世子去找王爷了。”

    苏婵脸色苍白,语气却很是平静,任谁却都不知她如今心里泛着如何的惊涛。

    “他带了皇家亲兵金羽卫暗中出城去郓州,意味着王爷在查案途中出了事,但陛下却不好明目张胆地派人去救援,而郓州恰是曹家的地盘,他在那里,养了不计其数的私兵。”

    “王妃,曹家在京城是个什么势头,想必您也清楚。陛下派王爷前去查案意味着什么,您应该也明白,”苏婵深吸一口气,努力地维持冷静,“如今世子一个人,带了才不知多少的金羽暗卫,去面对郓州不计其数的私兵。您生在将门,悉知兵法,应当明白,世子此番要面对的是什么吧?”

    魏王妃愕然望着苏婵,退了两步,似乎是在理解苏婵的话,又似乎是不敢相信般,喃喃,“可陛下不知道郓州的情况,他让阿暄——”

    “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

    大约是真的急了,苏婵直接断魏王妃,“若是不知道,他怎么会让世子暗中带人而不是直接明文诏旨让京城的将军们前去救援?”

    而苏婵没有告诉魏王妃的是,要对魏王父子动手的人,怕不是曹章。

    是皇上。

    他想一箭双雕,故意借着被曹家压制无法援救魏王的由头把陆暄也送出去,这一路上,怕是早已设好了埋伏。

    等魏王找到证据,那么对于皇上来,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他完全可以安排人截杀魏王带回证据,而后栽赃曹章,一下便免去了对他来两个最大的威胁。

    这些魏王妃自然是不知晓的,她也想不明白,可光是魏王父子二人如今的处境足够让她忧心忡忡。

    却也没让这份担忧冲昏了头脑,她看向苏婵,“就算如此,你一个弱女子前去又能改变什么?我儿一个铮铮汉子,还轮不到让你一个姑娘带人去施救。”

    “他是您的儿子,也是我的学生。况且如今王爷世子都不在,以您的身份,怕是不便行事。”

    魏王妃神色凛了凛,心知苏婵的话不无道理。

    现下这个节骨眼,没有陛下的诏令,她是断不可能轻易离开京城的,更别提要带人去郓州。

    可到底还是觉得苏婵一个姑娘,这样行事多有荒唐,却又实在找不出服她的理由来,便道:“我会另去想办法,苏姑娘不必过于忧心。我儿离京之前,特地嘱我确保姑娘的安危,为履行承诺,今日,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苏家的。”

    “世子托您确保我的安危,可没让您限制我的自由。”

    苏婵平静与魏王妃对视,苍白的脸上却是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决,“您的人可以留在这里,留在京城。”

    “但我,必须要去。”

    作者有话要:

    又是想不出剧场的一天。

    关于卷标,虽然我是标的剧情,但其实本质还是按照男女主感情线划分的啦,比如国子监篇,就是一个单方面萌动的阶段,谋位篇可能就是(不能告诉你们)的阶段,剧情始终是为感情服务的。但是我标的时候,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词,总不能标相遇、相知、相爱…

    嗯,所以为了显得高大上,就标的剧情hh,本质还是言情文!我要开始批量造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