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膝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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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暄脚步一顿。

    那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像是在什么紧要事,陆暄觉得此时听墙角的行为有些卑劣,但他还是可耻地这样做了。

    苏婵并不知道还有人在,她听得赵琳琅质问的语气,垂眸轻轻一笑,随手抚弄着琴弦,拨出一段琴音。

    而后她才语气平淡地回应了句:“我能做到哪个地步,你又不是不清楚。”

    “你不用故意激我。”

    “你把自己想得可真重要。”

    赵琳琅咬咬牙,努力克制着情绪,“我不是来同你吵架的,苏婵。我已经表明过立场了,你要做的事,我会帮你,你真的不必事事都算计,你不是那样的人,这么做,你自己不觉得很恶心么?”

    “不比你的话恶心。”

    “你——”

    赵琳琅被气到心梗,顿时有一种回到了前世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错觉。

    她这人看似温软,可嘲讽起人来却是丝毫都不留情面的,当年就是一贯雷厉风行的长公主,在与她意见不合的时候也曾被怼到哑口无言。

    有时候赵琳琅会想,当年,就算他最后没有死于流放路上,大约也是活不长的,在朝堂上的那些年,早被她气短命了。

    没听见反驳的声音,苏婵倒有些意外。

    她抬起头,瞧见赵琳琅青着脸吃瘪的样子,像是想驳斥又不知从何起,只能是梗着脖子憋在心里。

    倒真像是上一世与她争论朝政又争不过的模样,脸红脖子粗的。

    苏婵顿时乐了,低头闷着声音笑起来。

    她这一笑,便像是在结了冰的湖面凿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缝隙一般,突然叫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赵琳琅自己都愣了愣,反应过来她在笑什么之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便板着脸掩唇,面无表情地了句:“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呛得不出话,有什么好笑的?”

    苏婵敛了笑,神色恢复如常,“确实没什么好丢人的。”

    两人都静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苏婵望着远处平静而寂静的湖面,赵琳琅望着她,眼底情绪泛滥。

    片刻后,他突然:“其实也不是。”

    苏婵缓缓收回视线。

    “刚开始,我是真的你不过。那会儿太子正值盛宠,东宫如日中天,你又盛气凌人的,”赵琳琅顿了顿,突然苦涩笑开,“后来东宫失宠,你虽然还是那样,可我并非真的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是让着你。因为上辈子,你过得已经很苦了。我亏欠你的,我心里也清楚,所以后来,我都有让着你的。”

    他这话,苏婵听着半信半疑的。

    她并不想在这里跟赵琳琅回忆那些已经毫无意义的往事。

    “当真不考虑一下我么?”

    赵琳琅突然俯身,手撑在她放琴的桌上,目光深邃,“当真,不愿意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么?”

    苏婵静坐着没动,在安全范围之内,赵琳琅之于她倒是无甚压迫感,不似之前陆暄。

    也不知为何,陆暄坐在她对面时,凡是手往桌上一撑,苏婵便下意识要往后躲。

    想到陆暄,苏婵便想着应当就这两日,他和魏王要进京了,广宁侯必然也会一起。

    广宁侯此番护驾有功,若是领兵攻城扶魏王登基,怕是会借此机会大谈条件,上一世,他便是趁着新君登基根基未稳,借此机会将女儿清宁县主送进了后宫。

    那会儿清宁县主才十五岁,比陆暄还要几岁,才及笄,刚入后宫那会儿倒也没掀起浪花儿来,毕竟年纪,但这事儿却成了一粒种子,从开始的不起眼,到后面生根发芽。

    苏婵算了算时间,今年清宁县主才十三,跟肖唯唯一个年纪,加上如今长公主在宫中,广宁侯应当暂且不会动这样的心思罢。

    正想得出神,突然一只手横过来,抬起她下巴。

    “话啊,”赵琳琅离她很近,眼里的情绪随时就要翻涌出来似的,“重新开始,不行吗?”

    苏婵皱眉。

    自他们分开之后,苏婵还没见赵琳琅这样过,他可是时时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的人。

    然而下一秒,赵琳琅的举动更惊人。

    他大拇指摩挲着她唇角的肌肤,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声音颤抖,“我爱你啊,可你为何……总是待我这样冷漠?”

    如平地一声惊雷。

    苏婵错愕半晌,看着赵琳琅无比认真的神色,方才去回想他刚刚的话。

    他,他爱她。

    苏婵这回没有嘲笑与讥讽,她也格外认真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久,轻轻应了声:“我知道。”

    赵琳琅瞬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她知道。

    他爱她这件事,她知道的。

    “可你更爱你自己。”

    苏婵没再用提防的目光注视他,她此刻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思与悲悯,像是在看一个迷途的故人,“为此,你可以不惜一切,甚至于——”

    她红唇轻启,“毁了我的一切,还杀了我。”

    “不是的!”

    赵琳琅脱口,苍白否认:“……不是的。”

    他有些着急地想要解释什么,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云知就大喊了一声:“姑娘!”

    同她一起来的还有江然,她们一把推开了赵琳琅,将苏婵护在身后。

    江然举剑指着他,“我不想弄脏这里,滚吧。”

    赵琳琅视线落到江然脸上,突然变了变,不管其他人在场,再度看向苏婵,喊了声她的名字。

    “你可以不考虑我,但你也别想跟其他人有结果。”

    他声音也骤然冷淡了几分,似是提醒又似是警告,意有所指一般,“你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赵琳琅走之后,云知先去旁边察看苏婵的情况,她下巴还有浅浅的红痕。

    云知眼睛都气红了,握紧腰间的剑,“我去杀了他!”

    与此同时,江然也看着赵琳琅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正准备走,就听得苏婵出声制止:“不许去。”

    江然背对着她,顿住脚步没话。

    “为什么!”

    面对云知的质问,苏婵沉默片刻,解释了句:“留着还有用。”

    便是这时,身后的江然突然讶然开口:“主、主子……”

    苏婵背脊一僵。

    陆暄没理会江然惊恐的神情,他看了苏婵的背影良久,“下去吧。”

    听了这话,云知下意识看向苏婵,得她示意,方才略微不甘地同江然一起退了下去,只余了他二人在池塘边。

    秋风阵阵,镌着几分凉意轻轻卷起了衣角和几缕碎发。

    没有久别重逢的拥抱和问候,只有无尽的沉默。

    他在这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苏婵心里莫名不安,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方才和赵琳琅的那些事情对其他人来,到底都是还未发生过的。

    因而哪怕对方是陆暄,她还是会有些忐忑。

    虽然她面上不显,可陆暄还是看出来了她如今的窘境。

    沉默良久,陆暄卸掉了身上坚硬冰冷的战甲,走到池塘边半蹲下,洗去手掌心的血渍与灰尘,又捧了水往自己脸上抹,似乎是想让自己冷静些。

    苏婵看着脱去铠甲后他单薄的背影,心里一阵阵疼。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

    冰冷的水顺着脸颊和下巴淌落,陆暄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伸出手,有些在意地理了理自己不算整洁的头发。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重新起身来到苏婵身边,一言不发地,抬走了她身前的琴桌,放到一旁。

    他跪坐在她身前,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脸颊,又在快要碰到时倏然停下,蜷成拳头默默收回,最终只是轻轻地,将她的一缕碎发撩到她耳朵后面。

    温柔又缱绻的,像是在对待久别重逢的恋人那般。

    不能这样下去了。

    苏婵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咬咬唇,刚要开口什么,就见眼前的少年手指凑到唇边,“嘘”了声,示意她不要话。

    她抬眸,视线落到他脸上,忽然发觉曾经那个张扬而又明媚的少年,如今眉宇之间是难以抚平的疲倦和愁容。

    他慢慢俯身,也不问她同不同意,便缓缓躺下,头枕在她腿上,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累极了。

    “我躺会儿。”

    陆暄手背搭在自己眼睛上,不让人察觉他的情绪,声音有些低哑,“我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苏婵沉默着,似乎是在挣扎,她内心无比清楚他们之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看着他的倦容,听见他疲累的声音,心里又终是不忍,犹豫片刻,便听那少年又道:“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我只想在你这里睡一会儿。”

    他声音带了几分颤,似是心翼翼地请求一般,“可以吗?”

    “……好。”

    大约是真的累极了。

    陆暄躺下后没多久,苏婵便听见他平稳又略显得沉重的呼吸声。

    她视线落到身后他脱下的战甲上,神色不明,想着这一路上,他定然也是奔波劳累。

    他是个很娇气的少年,又爱干净又认床,在外头从来睡不好觉。

    苏婵叹了口气,默默解开领口系的结,将大氅脱下后,轻轻盖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

    我超喜欢膝枕~(≧▽≦)/~

    世子:呵,看到没?你再多都没有我两句话有用,我老婆就是只疼我!(骄傲)只!疼!我!

    赵琳琅:(冷漠)哦,便当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