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府
林舒曼眼看着清瑶如此娇单薄的身躯,却拼尽全力挣扎着,撕咬着,只为了保护自家姐的样子。心中如同被钝刀反复刮磨过一般,又酸又疼。
上一世,随着林舒曼嫁入宫中的清瑶,为了保护被诬陷的林舒曼,竟然也是用这样一幅瘦弱的躯体,堪堪对抗前来扣押林舒曼的常侍。
林舒曼永远忘不了她扑向常侍,撕咬那阉人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困多年的兽,孤独却又无助地与这世道抗争着。
最后的最后,被一剑刺入胸口的她嘴里叼着那常侍的一只耳朵,浑身都是殷红的鲜血,双目布满血丝,回头对林舒曼高喊了一句,“姐,清瑶不能再护着您了!您要活下去……”
而如今的场面,又与那日何其相似。林舒曼胸腔中的悲愤已然将她四肢百骸都调动了起来,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庭院之中,一巴掌扇开了还要上前撕扯清瑶的婆子,拽起跪在地上的清瑶,护在了身后。
这辈子,清瑶,姐再也不会如前世般痴傻了,我要护着你,护着靳霄,护着所有我爱的人,护你们一世周全。
一众丫鬟婆子们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敢造次,全都愣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清瑶这时候有了依仗,跳了出来,稚嫩的脸气鼓鼓的,指着婆子们道,“都瞎了你们的狗眼么,见到太子殿下还不快去禀报,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太子殿下?为什么这么快就来了?众人面面相觑,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一个婆子还算反应机灵,赶紧跑回去,向家中主母禀报,太子殿下来了!
林舒曼扭身低头,看向义愤填膺的清瑶,问道,“别怕,出什么事了,乱糟糟的?”
清瑶虽然被“太子”护着,可毕竟不知情眼前的就是她的自家姐,所以话的时候,也还是保留了几分,回应道,“姐她……上吊自尽了!”
林舒曼听完,登时觉得胸中怒火狂烧,这个靳霄,昨日让她来看好戏,结果就是看这么一出?
她强忍着差点要呕出的一口血,幽深的眸子变得更为冷冽,星眉紧皱,脸色着实难看异常,让周遭的人不由得不寒而栗。
林舒曼正思量着,要等主母出来迎她,端足了太子爷的架子,还是现在冲进去,看个究竟。只见里屋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位身姿雍容的妇人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丫鬟婆子,以及林静娴。
来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体态丰满,倒是少有皱纹,一眼就能看出平日里包养得当,鲜有岁月攀爬的痕迹。林舒曼怎么会忘了她呢,这个一辈子面慈心黑的妇人,一步步算计她,算计她的父亲,算计她的兄长……
正是她的继母,秦氏。
如今秦氏神色慌张地跪倒在她的脚下,战战兢兢地向她作揖问安,林舒曼心中的气却丝毫没有消减,她必须让秦氏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她冷冷问道,“怎么,尚书府这一早,就这么热闹?”
秦氏的脸上挂满了为难的神色,她几欲张口,却又不知道该点什么,正思忖着如何应付,却只见身后跟来的林静娴一把扑抢在“太子”脚下,抽噎着哭诉道,“太子爷喜怒,求您放过姐姐,她也是无心之过……”
无心之过?腹黑如他靳霄,还会是无心的?林舒曼心底暗骂,这个靳霄,就算不是他自己的身子,也不能这般不知爱惜啊,活该你上辈子变成松鼠桂鱼。
林舒曼冷冷一笑,睥睨着地上的林静娴道,“你姐姐做了什么事,要我来宽恕?”
到这,林静娴正欲张嘴,林舒曼却断了她,继续道,“她做了什么事,要你来求宽恕,你……是谁呀?”
林静娴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冷不丁被这刀子一般的话语一戳,登时愣在了原地,都来不及擦去满脸的泪痕,左右为难起来,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
按照以往林舒曼的性子,得饶人处也就且饶人了,可重活一世,她实在忘不了眼前母女所做的种种,于是靳霄那腹黑的性子也传染了她一般,竟有些玩心大起了。
她眼波一转,望向跪在地上的林家主母,问道,“舒曼呢,本宫有事要见她。”
舒曼?林静娴睁大了眸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冷如寒冬的太子爷,竟然如此亲昵地叫着她的姐姐?
林家主母听了,倒是颇有些高兴,毕竟这门亲事如果真的成了,收益最多的,还是林家。她赶忙抬起头,一脑袋的珠玉钗簪晃得那叫一个人让人眼晕,笑道,“不肖女啊,正在房中躺着呢,只……只是今日身体微恙,不……太方便见太子爷。”
“哦?”林舒曼眉眼一挑,“既是身体微恙,本宫也恰好赶来了,自然没有不瞧一瞧的道理。”
到这,林舒曼不顾所有人的眼光,抬腿便走,面上无波无澜,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院中众人实在猜不出“太子”如今究竟作何感想,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有任何差池。
没有下人引路,林舒曼径直走到了自己曾经住了多年的房间,这让林家主母多少是有些心生疑虑的。她满脸堆笑,谄媚地道,“太子爷果然聪慧异常,来府上第一次,竟就能找到曼儿的房间。”
深潭一般的眼眸一转,扫过林家主母的脸,林舒曼脸上依旧绷着,声音却柔和了一些,道,“曼儿和我过,平日里最喜欢合欢花,我看这院子里合欢树开得茂盛,估摸着,便是曼儿的院子吧。”
方才还是舒曼,这会就变成曼儿了,林静娴呼吸一窒,满嘴的苦寒无处言,只能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林舒曼目视前方,余光中却能瞥见林静娴那皱吧的脸上已经写满了酸涩。那副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样,当真使林舒曼心情大好。
于是迈步跨进院子中,要看看靳霄究竟耍什么鬼花样。
到了卧房外间,林舒曼还是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从冷若冰霜的桀骜面容上挤出一抹笑意来,这个角度,恰好能让跟在一旁的林静娴看到。
她轻声问道,“曼儿,我方便进来么?”
里间传来一声娇柔软糯的声音,细若游丝,却温婉可人,“请进来吧。”
林舒曼乍一进屋,便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林舒曼”,散乱的发丝半遮半掩地衬托着她那白嫩如玉的面庞,娇俏的双眼中蒙着一层雾气,鼻尖都已经哭红了,娇娇弱弱地想要起身,向眼前的“太子”行礼。
林舒曼心底暗骂,靳霄,你下辈子就该托生去当戏子伶人,何苦做什么争权夺势的太子爷,瞧你这会演的样。
可身体还是赶忙一步抢上前去,扶住了刚刚坐起的靳霄,轻柔心地又将他放在了床上,道,“你身子弱,别乱动,不必拘礼了。”
两人距离离着近了,林舒曼才看清,眼前娇憨女子修长白净的颈子上,赫然出现了一条赤红的勒痕,衬在皓白的肤色上,格外狰狞。再抬头看向那张桃花脸,额角一道新伤殷红异常,再配上那楚楚可怜的泪眼,叫谁能不怜惜呢?
一股邪火直接窜上了林舒曼心头,眉宇间的冷厉之色,尖锐得如同刀剑一般,不由地让人遍体生寒。她如鲠在喉,真想冲上去掐死靳霄这个败家子,如今这么美艳的身体给他用着,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要知道当年她自己为了抗婚,都没舍得上吊撞墙的。
可即便再气再恼,林舒曼还是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于是冷冷地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母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母正欲回答,又被一旁的女儿直愣愣地断了,她尽力想要使眼色让林静娴停下来,可奈何林静娴毕竟年纪,不经事,此时她已经被激怒,也顾不得其他了,张嘴便道,“回禀太子殿下,姐姐在接到赐婚圣旨之后,便要上吊自尽。被丫鬟婆子救下来了,见自己没死成,又撞了墙了。”
林舒曼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低头看向一脸无辜的靳霄,又看向孤注一掷的林静娴,问道,“此话当真?”
这时候,靳霄拽住了林舒曼的衣角,艰难地爬起身来,皓白的贝齿咬着下唇,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辩解道,“不是这样的……太子殿下……”
林舒曼把他扶起来,倚在床头,他继续道,“昨天夜里,妹妹特地来我房中找我,对我,昨日我在东宫之中,被太子殿下抱着出了门,让京中许多贵妇贵女都看见了。如此一来必然惹出许多闲话来……”
到这,靳霄低着头,隐隐啜泣起来,“妹妹,姐姐若如此不顾名节,必然让林家蒙羞。于是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死了吧……”
听着这番话语,又看着靳霄此刻矫揉造作的样子,林舒曼恨不得冲上去他一顿。但还是得忍住满身的鸡皮疙瘩,虽然冷清,但还是很温柔地道,“你昨日崴伤了脚踝,我抱你去上药,这是人之常情的事情。更何况,今日父皇已经赐婚,你早晚都是我的太子妃,我抱你一下,有何不可呢?”
到这,林舒曼眼神一凛,如尖刀一般插向林静娴,幽幽问道,“本宫抱自己的妃子,谁会一个不字?是京中贵妇贵女,还是你,这个妹妹?”
作者有话要:
林舒曼:你恶心到我了!
靳霄:做女人,挺好。
回应一下可爱问题:文案上也提到了,林舒曼前世没有嫁给太子,她抗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