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啊？”苏遇寒轻拍拍陆离的背，一时间不知道陆离这是怎么了，他试探问道，“你做噩梦了？”

    陆离很声地嘤咛了一声，跟受了气的媳妇似的，闷声道：“我有东西要给师尊……”

    “啊？”苏遇寒心里泛起些愧疚，“你就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呢？”

    这是觉得委屈了？

    苏遇寒顺着陆离的脊背抚了抚，拿出给家里那只老爱泪眼朦胧的大金毛顺毛的全部技巧来，温和地讲道：“下次不要等了……”

    话还没完呢，陆离又委屈了：“师尊这是不要我了吗……？”

    “啊？不是啊不是！”苏遇寒连忙解释，他索性坐在地上，跟陆离平视着，“我的意思是，下次不要这么傻兮兮地等着了，你直接跟我讲，我好提前回来啊。”

    陆离抽抽鼻子，细软漆黑的睫毛上挂着点儿水珠：“真的吗？”

    “我可以这么做吗？”

    苏遇寒不知道陆离怎么突然间这么敏感脆弱，这些年陆离除了有些内向，平时还算开朗且坚强啊。

    “我是你师尊，为什么不可以呢？”苏遇寒反问道。

    陆离拉紧了苏遇寒的手，脸颊发红，声道：“可你也是谢忱师兄的师尊……”

    苏遇寒怔了怔，抬手给陆离抿了抿泪珠：“你是怕师兄回来后，我就对你不好了，是吗？”

    陆离难为情地点点头，“我……我知道这么想不对……可，可师尊哥哥是我的全部……我……”

    苏遇寒从来不是溺爱孩子的人，平时宠宠倒还可以。

    苏遇寒正色道：“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身边有谁没谁，我对你的好是独一份的，别人抢不走。同样，你也无法占走别人的那一份。你不用不安，谢忱回来了，也只是多一个人对你好。我希望你能理解这点，好吗陆离？”

    陆离低着头轻点了点，眼圈又泛起红了。

    怎么看着都跟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陆离已经近四年没有这样泪花闪闪的了，苏遇寒看着有些心疼，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话重了。

    他试图再和陆离讲清楚些，希望他别会错意：“陆离，你可以大胆一点的，不要把自己想的位置这么低，好不好？”

    陆离咬着嘴唇，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上泛着红。

    苏遇寒其实是有些困了，但他也不能让陆离这么委屈巴巴地回去不是？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现在是怎么啦？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了？来跟师尊讲讲，我去给你撑腰，好不好啊？”

    陆离从香囊里拿出一块玉石来给他，道：“这是我想要给师尊的。”

    苏遇寒接了过来，是一块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红玉石，被雕出了银朱鱼的样子。握在手里，能清楚地感受到鱼鳞和鱼鳍的纹理，温润平滑，莫名让人心里觉得踏实。

    陆离的嗓音有些低哑：“我途经善野寺，求大师用佛光加持了的……他能保佩戴人一世无虞的……”

    “而且，他此玉本身附有残灵，从昨日到今日受佛光照耀满一周天，今日亥时二刻便会短暂现形的……我本想等师尊一起来看，但我，我睡过去了……”

    苏遇寒揉了揉陆离的脑袋，大概知道陆离情绪会这样的原因了。

    满怀期盼的事情，结果在等待中慢慢地心灰意冷。

    煎熬的不是最后的结果，而是不断作思想斗争、自己让自己难受的过程。

    他记得苏如许也这样过，他去参加她的家长会，但路上有事耽误了半时。

    去的时候姑娘耷拉着脑袋，闷声吧嗒吧嗒掉眼泪。

    苏遇寒废了好大力气才让她开口了话：“第二十分钟的时候，有我的一个诗朗诵，我准备了好久，但你没能听到。”

    这种事怎么呢，可能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毕竟是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在当时情境下的当事人来看，就是很大、很重要，就是怎么着都不过去了。

    人都有情绪的，及时宣泄出来就好了。

    反正在我面前你又不用憋着，怎么舒坦怎么来呗。

    陆离微微抬头看向苏遇寒，漂亮的桃花眼里酝酿着羞愧和伤心，心翼翼道：“师尊哥哥，你别对我失望……”

    苏遇寒当下心里那个心疼和后悔，有什么事他怎么就不会好好呢。这下好了，陆离一下回到解放前了……安全感什么的一下子没就没了，玻璃心全给整稀碎……

    感受到苏遇寒心里的焦躁和懊恼，陆离的眸子沉了沉。不错，苏遇寒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他的。

    不过，他想要的不是独一份，他想要的是全部。

    他就是想占有他所有的好，完完全全地占有，不容他人觊觎与窥伺。

    他本就该是属于他的，因为他是为他而来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喜欢叫苏遇寒“哥哥”的女孩这么爱哭且脆弱，但既然这让做可以惹苏遇寒想起那女孩，从而对他心软，那他厚颜无耻点儿倒是也没什么。

    至少在那女孩出现之前，他要苏遇寒的重心全都放在他身上。

    “陆离啊，”苏遇寒深吸了口气，“首先这件事呢，我是有不对的。你出门历练半个月，结果我都没注意到你还为我准备了别的惊喜。”

    “但是哈，我不是指责你啊，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给我一些暗示的，这样，我会及时来的。”

    “你也不要不安什么的，你谢师兄回来了，我该怎么对你还是会怎么对你，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你自信点，想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师尊哥哥都不会拒绝。”

    陆离闻言眸光微闪，除了作恶都不会拒绝的话……

    那他岂不是很快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的。而且，”苏遇寒笑了笑道，“虽然刚刚听你这么我很开心，但我不会是你的全部的，你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不要把自己拘泥在这一片天地。”

    “我不管，师尊就是我的全部！我最喜爱师尊哥哥了！”陆离扑进苏遇寒的怀里，闷声蹭了蹭头，过了会儿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很丢人啊……?”

    “行行行，就是全部了全部了，最喜爱最喜爱。”苏遇寒好笑道，“也还好吧，当个哭包也没什么丢人的，大不了我不出去呗。”

    苏遇寒突然感到掌心一阵发热，他瞥了一眼，发现是陆离送他的红玉石在微微发着光。

    “陆离，”苏遇寒拿过手来放在两人中间，叫了声，“你看它是不是要现形了？”

    陆离揉了揉眼，惊喜道：“好像是！”

    那淡淡的金光愈发耀眼，忽然听得脆生生的“哎呦”一声，一个拖着鱼尾的姑娘拿她肉乎乎的手揉着自己的眼睛从玉石里弹了出来。

    姑娘只有掌心大，上身穿着银朱色的广袖，下·身是细闪着浅金光的鱼尾，尾鳍大大的，是接近银色的半透明，看着像个美妙绝伦的艺术品。

    “我家陆离厉害了啊，”苏遇寒又揉了揉陆离的脑袋，“古有窦娥冤七月飞雪，今有陆离泣深夜招灵啊～”

    “你们干什么呀？”那灵不满地娇嗔道，“吵什么吵啦！”

    陆离眼里微微含着笑意，向那只灵发去隐秘的妖语：“你最好乖点儿。”

    那灵了个哆嗦，语气接着就变了，扯开嘴对着苏遇寒问道：“大人～要契约吗？我很好养的呦～”

    “啊？”苏遇寒没想到这灵会向他发出这样的邀请，一时有些懵怔。

    不是道残灵吗？他要是留下她，还得给她滋养灵体。而且，他要这个也没什么用啊。

    等他走了，让她咋办？

    总不能跟着他一起回现实世界吧，不约不约！

    那道灵却像是把苏遇寒的反问听成了肯定，欢呼一声“谢谢大人收留”，嗖的一声就钻进苏遇寒识海中去了。

    “……”

    苏遇寒觉得他真的得升升修为了……

    他觉得他老被别人压迫……反抗都来不及反抗……

    “怎么办？”苏遇寒看向陆离。

    陆离为难道：“师尊这是不乐意吗？”

    苏遇寒有些郁闷，他这是乐意的样子？

    陆离道：“这残灵能给人带来好运的，自己会调息修养，倒也不用师尊来劳心养护。”

    苏遇寒摆摆手：“算了，或许过几天自己觉得没趣就走了呢，毕竟我没什么灵力，她估计也不乐意待在我身边吧。”

    陆离点点头，心问道：“那这个礼物，师尊还算喜欢吗？”

    苏遇寒见他情绪好了点也不忍击，微笑道：“喜欢。”

    陆离露出一个满足的浅笑，苏遇寒勾勾他的鼻子：“晴天了啊？”

    陆离点点头：“师尊你可不可以一直对我这样好？”

    苏遇寒迟疑了一下，笑道：“好，我在一天便对你好一天，安心啦。”

    只是他要离开这里的情节就快到了，也不知道还能对他好几天。

    希望他走之后，陆离能依旧活得肆意快活一些吧。

    陆离本来微弯起的眼眸瞬时阴郁起来。

    苏遇寒想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