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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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熹温和的面容下蕴藏着浓郁的杀气,他不顾手臂被穿刺,猛然站立起来,左手捏住陆离的脖颈:“你敢耍我?”

    陆离覆在他额头上的手分毫未动,只是冷冷笑道:“怎么?要试试谁更胜一筹吗?”

    折熹眯起眼,讥讽道:“你不是疯了?”

    “本来是疯了一瞬的,”陆离的眼中也聚起幽深的杀意,“毕竟山神大人工于算计,最懂得如何将我刺激得疯魔——”

    甚至神智已经失控到想通过自我毁灭来防止再伤到苏遇寒了。

    思及其他,陆离的眼中忽而弯起温温浅浅的笑意,像极了他年少时候的无辜模样。

    苏遇寒想他爱他,想他索求他的爱。

    “我所欲得,势必在手。”陆离自顾自低笑了片刻,兀自愉悦起来,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折熹,“像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不会懂得情爱的力量的。”

    苏遇寒拥着他坠入灵阵时,陆离就后悔了。

    他是带着赎罪的念头的,但如果会牵扯到苏遇寒,那他还不如就这么恬不知耻地和苏遇寒继续过下去呢。

    哪怕是他永远活在愧疚、担惊受怕的生活里,那也好过苏遇寒受伤。

    在陆离看来,苏遇寒消融灵锁这一举动是在给他交代。那么,他也应该为自己过往对苏遇寒的伤害作出交代。所以,苏遇寒做什么他都支持,并默默助他一臂之力。

    他是一直清楚地知道当年的“自己”做出了何种部署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也清楚司慎、司盟都得什么算盘。

    除了司慎是迫于无奈出此下策,其他人只是着要炼苏遇寒善魂的幌子,等待着苏遇寒夺了司慎神籍,再通过进入错乱的时空来瓜分罢了。

    陆离难以置信“自己”对苏遇寒是抱有这种利用的念头的。

    而被司慎频繁召动的恶念让他更加唾弃自己是个卑劣的人。

    他如果是这么阴恶罪孽的存在,他怎么配得上苏遇寒。

    他这般算计过苏遇寒,怎胆敢再肖想余生共度。

    况且,如果苏遇寒真的被传送到过往,又被掠夺了神力,他极有可能是回不到现世的。

    他将会迷失在时光的乱流中,难以寻回。

    陆离不能忍受他再受苦。

    偏偏,苏遇寒的灵锁碎片不除,他同样难以长存于世。

    陆离不能阻止。

    穿梭时光的阵法是折熹全盛时期倾尽心血所作,即便苏遇寒不触碰那灵阵,也同样会被阵法卷入。

    陆离无法阻止。

    除非,他死。

    他处于连接过去与未来的节点,他是过去的未来,他也是过去的过去。只要他那时死了,百年部署没了最终受益的布局人,自然不会再继续下去。

    那么,苏遇寒不必被拉到过去授予他半个神格,那么不会有半神之身的“自己”谋划着这百年来的一切,那么苏遇寒不会再受苦,而陆离就该死在数百年前出逃的那一日。

    所以,不如就让苏遇寒杀死自己一次。

    他赎了罪,不复存在,而苏遇寒也能过上本就该属于他的光明盛丽的平和日子,并且也会最终彻底忘记他。

    就当是做了一场缥缈的梦,醒来依旧是无边的欢愉。

    会有不甘,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交代。

    只是没想到……

    折熹冷冷地断他:“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你呢?你怎么知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你获得自由呢?我就是过往的你,折熹便是陆离。你不过是想摆脱自己的罪恶行径,你不过是要逃避自己的阴邪本质!”

    “哦,”陆离敛了笑容,同样冷冷道,“我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可惜,你千算万算算漏了苏遇寒对我的感情,也算漏了我可以为他做到的程度。”

    折熹不死心地盯着他。

    陆离在罡风肆虐的通阵中,将苏遇寒安全地传送到了神渊山那一晚,本欲做最后的告别,却意外地发觉到了折熹的漏洞。

    那夜,虽是阴差阳错,但他应该是知晓了苏遇寒的心意了,也是被安抚好了的。况且,凭借陆离对自己的了解,他绝无可能因为一时心灰意冷就做出自断情念,给苏遇寒和陆折熹让路的事情,不活撕了陆折熹都是他陆离出门忘带脑子了。

    我所欲得,势必在手。

    做出那副样子不过是想激苏遇寒一激,讨他注意的手段罢了。

    他那晚想救出宋谨是假,着撕了陆折熹出气的念头才是真。

    可他后来直至跳崖之时,都浑然记不清自己去往神渊山的意图与心情。他以为自己是气得或是伤心到忘记了这些细节,但如此一旁观便觉出了不对味。

    他那时完全不至于去断情念,也不至于被断情念。司慎的神力日渐消退,对上正心志畅悦的他,他能被逼至生刨情念的地步?

    那就一定是有谁在他对前事未有警觉时暗算了他,又误导他的思绪,让他以为自己就是山神折熹,致使事态一步步发展到如此地步。

    一时间,愤怒泼天盖地,几乎要冲灭他的理智。苏遇寒受了这么多苦难,锥心泣血地挣扎与抉择,竟都是有人冷眼旁观的设计。

    可万一苏遇寒没能在这一重重的连环算计中坚持下来呢?死了就死了?

    这愤怒直冲破了他的疯魔,他便是要疯,也应当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确保苏遇寒无碍后再疯。

    除此,陆离还感到一阵阵难言的狂喜,那是带着嗜血般的快感。他想,我终于能给自己与苏遇寒一个更好的交代了。

    但又怕只是自己的臆想,怕苏遇寒厌恶他弄虚作假,所以,他哑声自语道:“苏遇寒,我就陪你到这吧。”

    他不能让苏遇寒碰上丧心病狂的折熹,他要独自来求证他最后的审罚。

    若折熹是他,那他就自行毁灭,决不叫苏遇寒伤心。若不是,那就好了,杀了就是。总之,大开杀戒就是了。

    眼下的结果就是折熹作的恶,他没有诛心算计苏遇寒,他终于可以洗尽自己的罪孽了。

    陆离心情很是不错,遂大发善心道:“你该知道的,我极阴恶卑劣,哪怕是巧合,哪怕是蛛丝马迹,哪怕只沾了丁点关系,我都不会放过丝毫机会。甚至于没有机会,我都会去创造机会,你不该对我持这么高的幻想的,我会跟你讲道理?”

    “你是不是我有关系吗?只要能在同一时空出现两个‘我’就足以证明一切了。我管你是不是过去的我,这些恶事是你这个个体意念做的,那我自然就是要全部归咎给你了。”

    “你不是想为我好吗?那你也别想着封神做仙的了,直接以死请罪就行。反正司慎也死了,苏遇寒也能好好活着,该解决的都解决了,我现在不想要自由了,我就想和他长长久久,你快死一下给我俩助兴解气吧。这对你来应该也不难,动手吧。”

    折熹捏着陆离的力气骇然增大。

    陆离自然也不会客气,冷冷一笑便于掌下爆发出刺目的黑气,凶猛地侵蚀折熹的魂体。

    “不过去吗?”

    苏遇寒回过了神,偏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到来的普野大师。

    苏遇寒整个人都处于前所未有的平和之中,嘴角微微上扬着,很难看出他曾经历过怎样的崩溃与疯魔,他的瞳光再不是涣散的,或是过于激昂与凶狠的。普野大师又瞥了一眼苏遇寒的眼眸,那是极纯澈安宁的黑色。他有种预感,苏遇寒今后都会是这副清雅明净的模样,再不会沾染同苏彧有关的异瞳或是其他。

    苏遇寒的状态是极疲倦的,从扛过神罚到三次穿梭时空,他片刻未得休憩。

    但他整个人由内而发的气息却又是极轻畅圣灵的,隐隐浮现着空明清虚的境界。

    司盟淡淡地笑了笑,很是欣慰道:“经此欺诈与磨难,你竟还能身如琉璃般,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普野大师,”苏遇寒静静地看着到正酣的陆离与折熹,浅笑着断道,“咱们做个交易吧。”

    “你去灭了折熹,我把最后的神力传给你。”

    司盟的笑容僵在脸上。

    “觉得不划算吗?”苏遇寒挑了挑眉,眉尾的红痣跟着晃了晃,思忖道,“的确不太划算。”

    “你只要在一旁袖手旁观,最后总能得到那神力,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了。”苏遇寒叹息着陈述道。

    司盟此时毫不诧异苏遇寒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为了那半成神力而来的了,因为昉娪连着他一起责罚就足以明了一切。

    他身上携着司慎的神力,是借着时空错乱的便利在苏理塞身上获取的。

    神力在同一时空下不可共存,是以,司慎后期神力衰减,而他和陆离的力量日渐攀升。司慎神力不足这点是他败于苏遇寒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有了一半便想要全部,他跟着周旋这百年,除了是想让时间交错的因果得以回合,还有很大原因是出于想获得全部神力的私欲。

    可惜他不能沾杀戮,否则随意挑个时段,强取了神力据为己有就好了。也用不着浪费那么多时间,还平白遭昉娪一顿劈。

    “不过我想,折熹肯定不过陆离的。”苏遇寒脸上挂着明澈的笑容,转而又叹息道,“届时,折熹消弥,陆离是会被抹杀的,那我大概又要疯魔了。”

    司盟觉得他应该收回之前的话,苏遇寒现在表现得这么平静可能是因为疯了,现在再给他点刺激,绝对就能当场暴走。

    “我是绝对能做到让这神力跟着我的记忆一同消失的。”苏遇寒又道,接着淡淡的血光在他身上清凌凌地一闪。

    司盟一时悻悻无语,看来想偷偷摸摸取得苏遇寒身上的神力是做不到了,他默默收回本来就要贴到苏遇寒颈后的灵符。

    “你没必要防备着我。”被苏遇寒一直注视着,司盟接了话,但后者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有必要”三个字。

    “我不可过多干涉的。”司盟无奈地又解释道。

    这时,苏遇寒黑如点漆的眼瞳里跳跃起隐秘的微光。

    “你又想套我的话。”司盟回味过来,有些痛心疾首,“不对,你已经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