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赠弓 “今年秋猎,你也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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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之中除却哭声与惨叫声, 再无别音。

    他之所图,如何能与太子启齿?

    除非背弃二殿下......

    正当他心中百般思绪考量之际,高成淮似是不愿再等, 转眸睨了眼身后之人。

    那人接到示意便上前将紧抓着牢门的孩子掰扯下来,拖拽着往外去, 唯留一声声稚哑的“爹爹”于徐延,掺着数不尽的怯寒。

    徐延看着儿子被人那般无情无温地拖着, 终是定了心,登时高声劝阻:“殿下!我!我!”

    语落,但见睥睨着他的男子抬了抬手, 止住了廊上的手下, 神色淡漠地听他往下续道。

    徐延见状暗松了一口气, 转而便绝望地阖了目。

    良久, 他方才神情平复, 织排好言辞如实供述。

    高成淮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眼底渐渐染上危兴之色,负责记录之人旋即提笔, 将他所言一字不差落于纸上, 复交于上头之人审理。

    步出大理寺后,雍和的日影渐渐溢转至男人绣着云纹的衣袍之上,泛出点点金红流光。

    后有内侍碎步跟来, 在他身侧屈腰问:“殿下,那个孩子和女人......”如何处置?

    既徐延已经将二殿下供出, 也算是折过了,他的妻儿总归是无罪的。

    “待大理寺将此事禀告给父皇,便将人放了安置了罢。”

    薛翦习完剑后又在校场闲坐了半晌,顿觉腹中饥火难耐, 遂折着眉心问:“苏缘怎么还不来?你确定把信送到了吗?”

    这两日她闲来无趣,突然想起她还有一个跑腿的可以使唤,于是昨日便差人去苏府递了封信,让苏缘今日午时将她所罗列出的菜式从鸿聚轩买来。

    看着时辰,也该到了才是。

    竹亦凝了凝眉作回忆状,过了须臾方才答道:“我特意嘱咐过芷岚要将其交至苏二姑娘手上,应当是送到了的。”

    芷岚素来办事利落,这等事不会做不好。

    闻言,薛翦颔了颔首,手未沾地站起了身,正要回碧痕院,便看见一侍女领着一道水绿色的身影从甬道上遥遥走来,一头乌丝半挽至头顶,横插着一支琉璃发簪,面上还透着淡淡的娇气,身后跟着一面生婢女手提食盒。

    见此,薛翦眉眼一扬,嘴边衔着一抹明媚的笑阔步走去,边量着她,边道:“这时辰才来,你是成心要本姐饿着等你呢?”

    苏缘见着她一脸嫌弃的样子,心下陡然提起一股怨气,“你知不知道我在鸿聚轩候了多久?要怪便怪你自己选了个人多的地吧!”

    若非想着来薛府兴许能见到薛植羡一面,她才懒得给薛翦当跑腿的。

    “你不是属炮仗吧?一点就炸。”薛翦不豫地挑了挑眉,转而瞥了眼那婢女手中的食盒,摆手道:“既然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走?苏缘没好气地张了张嘴,思索半晌才回问了句:“这便是相府的待客之道?”

    话落,薛翦轻轻哼笑了一声,想也未想便要:“你算哪门子的客?”

    可话到嘴边却顿了顿,眼风凌厉地扫了她几眼,复又走近了一步,道:“这句话怎么听着颇为耳熟?”

    闻言,苏缘似有几分心虚地咽了咽唾沫,方要转移话题便又听她:“你若是想留下来伺候,我自然是乐见的。”

    “你......”水绿色的裙摆随其主人跺脚而震拂须臾,宛如飘漾的湖波,泛起圈圈滟丽。

    但见身前的少女懒洋洋地转过了身,歪着头对她咧嘴一笑:“没别的事儿就别耽误我吃饭了吧?”

    语毕便抬步往西院走。

    正在此时,身后倏然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回头一看,走来的却是薛植羡。

    “翦。”男子眉眼含笑地唤着她,见到她身后还有客人之时,亦是有礼地对人笑了笑。

    苏缘见状面上渐着一层胭脂之色,低头羞赧地道了句:“薛公子。”

    她方才还因为薛翦催她离开而气恼,没料想下一瞬便会碰见她所念之人,一时喜上眉梢又羞于表现。

    “哥哥?你怎么来了?”薛翦顿了足,下巴微抬迎上了他的目光。

    薛植羡长眸微移暗暗看了眼身旁的女子,虽心中疑惑她怎么会和翦在一起,但到底没多过问,只浅浅应道:“苏姑娘也在,是我扰你们了。”

    薛翦听了,不由轻轻皱了皱眉,“不扰,她这就走了。”

    继而又问:“哥哥找我有事?”

    前音方落,苏缘登时抬头羞愤地剜了眼薛翦,后又闻身旁之人话声如珠落玉盘,缓言道:“让人送送苏姑娘吧。”

    一张欲撩爪牙的身形瞬间软了下去,规矩地向二人施礼,随后便跟薛府侍女由来时之路回去了。

    待她走后,薛植羡方才同她交代:“下月皇家秋猎,父亲让我来问问你需不需要差人新裁几套骑射服,或是替你寻把应手的弓。”

    每逢秋猎,众臣工及其子女都能随圣上前往,之前她年纪,后来又不在京中,如今倒是正合适。

    况且依她的性子,定然是愿意去的。

    薛翦闻言,心中诧异之余又添一抹欣喜,她早便觉得每日过得闲来无趣,欲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讨点有意思的事做,眼下恰好合了她的意。

    “昌琅衣阁不是有我的尺寸么,随意裁两套便是。”

    薛翦嘴角逐渐上扬,笑着问:“至于弓......我能自己去找吗?”

    骑装什么的她倒无甚在乎,但兵器毕竟得自己试过才知道合不合适。

    薛植羡颔了颔首,“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故前几日便找舅舅讨了几把好弓,正往府里送呢,要去看看吗?”

    得了哥哥的话,薛翦唇畔旋即绽出一缕清笑,看着竹手里所拎吃食的眼睛却一瞬不瞬,朗声道:“那哥哥等等我,我吃两口马上就来。”

    罢便连忙拐着竹的手一路疾行,薛植羡见她还是这般毛毛躁躁,无奈地叹了口气,缓步跟着,“不着急,慢慢吃。”

    府外停了一架马车,薛府门房只瞧上一眼便立马着笑脸过去为其引路,陪笑道:“表少爷是来寻我家姐的?姐此时应当刚用完午饭呢,您先去正厅坐坐,的这就叫人去姐院子通禀。”

    魏启珧横了门房一眼,板着声道:“自何时起我来找阿翦还得这般繁琐了?”

    转而又驻步审度了他良晌,面上逐渐划出一抹凉意,故作不解地问:“上回也是你吧?”

    这短短几个字的意思,估计也只有他和魏启珧听得懂了,他上次来找薛翦试剑,便是被此人拦去了正厅干候着,疏离得很。

    门房被他这般量,已然掩了掩头,现下再经他一番“指认”,更是无处遁形,只顾着讪笑赔罪,又见他冷冷瞥了自己一眼,旋即缄口噤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见薛植羡同薛翦一道走来,魏启珧忙褪下搁置于几案上的手,眉眼一扬起身走去,看着二人道:“听父亲润初向他要了几把轻便的弓去,我一猜便是为你找的。”

    薛植羡虽不是一介文弱书生,对舞枪弄刀之事到底不大上心,能让他亲自找父亲帮忙的,只能是为了阿翦了。

    薛翦闻言挑起一边嘴角,视线却越过他身后探向了案上那几张弓,“舅舅送来的定是些稀罕的,我去瞧瞧。”

    “今年秋猎,你也要去吧?”魏启珧冲薛植羡点了个头便蛰身跟了上去,“不若我们比比,看谁猎的多如何?”

    “你成日和翦比什么?真当她是你‘表弟’了?”薛植羡语气虽像趣,倒仍多瞧了他两眼,带着几许实在的含义。

    魏启珧却零星半点也未听出来,反而回头对他笑了笑,“表弟表妹不都一样么?是她就行。”

    此言一出,彻底将薛植羡击溃地阖了阖眸,亦是提步走了进去,在薛翦身旁轻望了她一眼,见她满眼欣意,方才粲然而笑。

    薛翦手中铜色轻弓张弦如满月,拉好后指尖一松,仿佛能感受到箭矢飞涌而出之气,畅快洒致,眸子里沉淀着悦色,朗声道:“我就要它了,替我多谢舅舅。”

    “至于秋猎,我也要练练手,到时候再吧。”

    她的这点胜负欲自上次败下便一直如扑不灭的火势,不受控地往上蹿,但到底多了一分谨慎,若无全然胜算,也不会应地干脆。

    门外一缕幽风飘进,贴在面门上,竟也有了几分秋色的寒意。

    魏启珧见她不若从前爽快也未失望,笑道:“听嘉阳公主近日也在练习骑射,据圣上见后都称赞了她两句,看来今年猎场上又要多些如玉身姿了。”

    “嘉阳?”薛翦挑眉偏过了头,心中径自腹诽道,就她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气公主,别射箭了,光是摸到弦便要觉得硌手了罢?

    念及此,薛翦不由轻笑了两声,又闻魏启珧调侃问:“怎么,你还怕被她压下去了不成?”

    但见薛翦长眸一斜横睨了过去,连个回答都懒得敷衍给他。

    薛植羡看着二人玩笑,亦扬了扬唇角,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同薛翦一起送他出府,临行前还被薛翦逮着问了一句:“何时再跟我比试一次?你总不是要一直晾着我吧?”

    魏启珧听完一怔,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茬,脸上旋即挂起一张假笑的面具,摸了摸脖子道:“下回,下回。”

    薛翦见此无言地抿了抿嘴角,冲他略一颔首示意她知晓了,便挥手让他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