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赐茶 “表妹这是宁可糟蹋了本宫的心意
薛翦临踏进殿门时, 足下不由微顿。过了须臾,方才迈开步子,至殿中行礼,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殿内,高成淮依旧坐在案旁, 目光微抬,浅浅量了她一眼。
只见她低垂着头, 眉梢略染愁色,似乎有些为难。遂受了她的礼,开口道:“表妹怎么有空来找本宫?”
许是在来的路上纠结了许久, 好几次都想转身回去, 至现在被他一问, 思绪仍有些不定, 迟迟未言。
她与太子原就不亲近, 眼下却要来替皇后娘娘探太子伤势,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见她站着不语,高成淮也没生气, 只是语气平淡地了句:“不急, 慢慢想。”
他的话得极轻,又隐隐挑着一丝揶揄之意,目光贪恋似地在她身上流连, 似有探究。
薛翦自然听得出他的调侃,眼底神色一沉, 低声道:“殿下的伤......”
高成淮闻言怔了一瞬,继而扯出一抹浅笑:“本就伤得不深,如今已无大碍。”
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踱到了薛翦跟前, 负在身后的手略微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神色认真,“你是来看望本宫的?”
话落,薛翦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是看望太子,好像的确如此。可她并非自愿而来,又摸不准太子的心思,犹豫片刻后,还是如实答了他:“皇后娘娘担心殿下的身体,特命臣女前来询问。”
此话一出,殿内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高成淮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如此,还劳表妹替本宫多谢母后关心。”
随后又走到了上座,朝她轻轻着:“既然来了,不如尝尝本宫的新茶。前几日刚刚从蜀地送到,清香入口,苦涩随即而来,煞为新鲜。”
完便吩咐宫人赐座奉茶,面色平静,瞧不出是喜是怒。
薛翦本想施礼告退,可听他这么一,只得应了下来,坐到了下首。
她一直不曾抬眸,自然没发现高成淮看她的眼神里狭夹着复杂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有宫人静步从殿外走来,心翼翼地为她斟了茶水,道了句:“姑娘慢用。”
薛翦略一颔首,没再有别的动作,眼底却掠起一道淡淡的嘲意。
太子赐的茶,她竟有几分不敢喝。
“不试试吗?”高成淮问道。
薛翦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方提起茶盖又将其搁了回去。
“臣女向来不谙茶道,怕是也品不出甚么,平白糟蹋殿下的一壶好茶。”
高成淮眉梢轻挑,“表妹这是宁可糟蹋了本宫的心意,也不愿浪费本宫的茶了。”
他话色轻松,甚至染了些许玩味,却让薛翦双手微握,顿觉如芒在背。
遂深吸一口气,端起杯盏轻呷了一口,分毫不觉甘润,苦涩之感一路蔓延入腹,难喝至极。
高成淮瞧她眉头微拧,似是十分难受。嘴边不自主牵起一缕笑意,挥了挥手,示意梁安给她上了一碟蜜饯。
“味道如何?”
薛翦这才抬起头,上座那张一向冷清的脸,竟让她瞧出几分轻俏。
她微微垂目,“回殿下,这茶......”
除了生味,到底尝不出其他的来。
在脑海中思索良久,终是捡了一词,应道:“的确稀罕。”
“表妹若是喜欢,本宫派人给你府上送去一些,待你回去慢慢吃。”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坐实了太子是在整她的念头。漫到嘴边的推拒之词,生生被她倒了回去,脸色颇有几分倔强,“多谢殿下赏赐。”
从东宫出来后,薛翦去找了魏氏。
皇后正与魏氏聊着什么,甫一看见她便冲她招了招手,把人唤到跟前。
“我跟你娘正着你和淮儿时候的事呢。”皇后眉眼笑得开,“你们俩那时候啊,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一个淘气,一个有主意,虽都是半点大的孩子,却将年过而立的教书先生气得老态横生。
便是后来才觉出他们二人中间有隙,不再笑脸往来。
薛翦在原地站了站,一时不知道该些什么,又听皇后问她:“见了淮儿了?”
她点了点头,模样乖巧,话里却染着一层浅浅的愠意,不仔细听倒也听不出来。
“殿下确已无恙,瞧着心情也挺好的。”还有闲趣捉弄她。
本来听见太子心情不错,皇后理应高兴才是,但眼下居然目露诧异地瞧了薛翦一阵,堪堪了个“好”字,复拉着她坐下。
这几日皇上选定卫家女为太子妃的事情,太子早有耳闻。虽然他嘴上没吭声,又一贯不苟言笑,但她也看得出他不乐意。
比她当时要他与薛翦成婚还不乐意。
原以为这俩孩子是互相都没有心思,今日一看,恐怕是她想错了。
“往后得了空,常来本宫这儿走动走动,许久不见你,也是思念得紧。”
薛翦低头应了。
又过了一刻钟,紫云突然迈入殿内,弯身在皇后耳边禀了几句话,便见皇后揉了揉眉心,对她们要去后宫处理些事,再让江公公送她们出宫。
听着脚步声渐远,薛翦才敛了礼,同魏氏回去。
李聿辞了二皇子后,径直回府,去了书房。
方才还算敞亮的天色骤然沉了下去,地上原铺着金辉的砖片恍然间被暗影一寸一寸尽数吞没。
李知走到窗格旁,抬头瞧了眼外间颜色,转而在桌角点了一盏明烛。
微微擦起的火光晕抹屋内,将他的身形描得坚毅直挺。坐下不久,门外传来一句:“父亲。”
李知掀起眼皮,透着黄光的房门上着一道人影,“进。”
李聿入内向李知请安,李知摆了摆手,将书搁在一旁,面显疑色,“你怎的来了?”
以往无事从不见李聿来书房寻他,一旦来了,多半是些自己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念及此,他无奈地捏了捏额角,“罢,又惹上什么了?”
室内静了一阵,半晌,李聿方才迟疑着出了声:“父亲手中可有太子或其他皇子的私账?”
少年端正地立在案前,深眸中凝着几许沉郁。
自听了二皇子所言,李聿原本坚定的心终究是被敲出了一道裂隙。
话声甫落,李知的目色登时一敞,直直盯了过去,声音冷若寒霜:“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正是因为我知道,才会有此一问,还请父亲如实告诉孩儿。”李聿完垂目没看李知,脸色恳切。
若此事属实,再给二皇子或是他人攥了把柄,后果可想而知。
李知喉间一堵,心中怒气尽化作一声自嘲似的哼笑:“没想到我李知清正半生,到头来却要被自己的儿子看作是那卑劣心机之人,也真是白活一场。”
他将“卑劣心机”四个字咬得尤重,落在李聿心头,倒成了一剂安神汤。
还好父亲不是。
思讫,李聿连忙上前赔罪,“父亲,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便,你究竟何意?”李知明显气上了头,索性也懒得去顺了,语调扬了几度,透着浓浓的愠意。
“孩儿今日去见了二殿下。”李聿仍半低着头,向他兜了底,“殿下同我那日让人潜进府中,其实是为了一本账册。”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将飘零的落叶卷了进来,颤颤地搭在桌角。李知提手将其拨落,语气平淡,却让人生畏。
“殿下与你倒是坦诚相待。”
李家秉持之道,向来是只忠于豫朝,只忠于天子。
他以为这个道理李聿应该明白。
事实也是如此。李聿抬起头,露出了那双清澈明朗的长眸,不掺半点杂质。
他没作辩解,只浅声道:“既然没有此物,便不怕他们再来,父亲让那些护卫都散了吧。”
末了担心李知误会,又补了一句:“如此守着,平白让人生疑。”
李知不置可否。
他缓缓阖上眼,没再什么,静思了片刻,才出声让李聿回去。
出了东书房,李聿看着庭院中正飘落的花瓣,长舒了一口气,眼神无意间撇向一侧。
那里是他用来藏画的地方。
他脚步顿了顿,犹豫了半天还是默默走了过去。
薛翦的马车刚到府邸,就碰上了李聿身边的侍从,提着一只食盒递了过来。
做完后也没旁的话,便施礼离开了。
魏氏眼眸轻转看向薛翦,一笑道:“这是哪家公子想要讨我们翦儿欢心呢?”
虽然薛翦这么多年都不在自己跟前,但是与她有来往之人,除了魏家两个侄儿,还真揪不出其他的来。
而适才那位年轻男子,显然不是魏府的人。
魏氏的话逗得薛翦牵了牵嘴角,垂目看着食盒,不由想起昨日李聿问她喜欢什么。
原是为了这个。
魏氏见她笑而不语,只当她是害羞了,遂不再追问,同她一路聊了些家常,便改道回了玉棠院。
“姐,李公子怎么知道你喜欢吃栗子糕的?”竹方才掀开盒盖往里头瞄了一眼,颇为好奇。
薛翦正要开口,不防身后有人喊住了她,疾步走到她跟前,话时不免有些微喘:“姐,这是东宫送来给您的。”
着便将手中的茶罐交给竹。
薛翦:“”
太子殿下还真是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