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慕恋 不同于之前,他的吻热烈、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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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刚落了一场雨, 花香漫天,徘徊不散。

    薛翦一行途遇坎坷,足足绕了三日方将身后的尾巴甩掉, 却又因着匕首不慎遗失,一路上都闷闷的, 没什么心情与魏启珧闲玩。

    适才入了京,天光乍泄, 竹撩开车帘往外头瞥一眼,心底并无她所想的那样欢喜,反而徒生两分悸动。

    遂搁下手, 偷偷瞄魏启珧, 斟酌着出声:“表少爷,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姐上次不过回一趟临州, 便被老爷罚去祠堂跪了一夜, 如今旧事重演,保不准比祠堂还吓人。

    魏启珧撑着脸,悠悠地看着竹。

    片刻, 他仰唇一笑:“你倒是关心你家姐。”

    继而偏过头, 望向旁边沉眉贪睡的少女,轻声道:“我原就有此算,她在郸城已是受惊受累, 万不可再让姑父把她教训一顿。”

    竹听了,苦成八字的眉眼终得舒展, 又跟个雀似的接连夸道表少爷如何英武。

    待驶至薛府,马车将停,墙外探出的枝叶还浮着露水,经冷风一压, 便嘀嘀嗒嗒地往砖缝里坠。

    门房见是姐回来,惊得一拍大腿,这才亟亟折向府里报去。

    薛翦却没着急进府,而是立在府门下,心思繁杂,仿佛只是站在这儿便能看见爹爹那张不显山水,又偏让人手足无措的面庞。

    魏启珧轻轻睐她一眼,知晓她在顾忌什么,于是出言宽慰:“放心罢,姑父惦记你还来不及,断不会罚了。”

    话虽如此,朝府中走的步伐却了一半,有意无意看向一旁廊上的身影,勉笑着,“你瞧,姑父分明是紧张你的。”

    薛翦顺着他的目光投去,即见廊道上,薛晖身着一袭竹色常服,两手虚掩袖中疾步而往,确是一副焦急模样。

    心一酸,不免将脑袋埋得低些,随魏启珧一齐行去厅内。

    尚未及见礼,就听得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语气捧在头顶。

    “你还知道回来。”

    薛翦微微一顿,急忙抬眼去窥他的脸色,心脏都蹿到了嗓间,生怕他教自己在魏启珧面前失颜面。

    可那张端方雅正的脸上哪里有半分动容,她咬一咬牙,只得将双膝并拢,硬着头皮跪到地上。

    魏启珧见状,忙拱手谦然道:“姑父,侄儿有话想先跟您。”

    薛晖转眸看他须臾,复低头扫过薛翦,心中了然。

    稍忖一刻,这才缓缓颔首,让她起来,再命人给魏启珧赐坐。

    魏启珧稍微挪一下身子,将他们在郸城所历悉数与薛晖,尤其提到太子府兵和那支羽箭时,压了压音量。

    虽讲得晦涩,却不防薛晖眸光微寒,覆在膝上的手用力握了握。

    半晌,他略含忧色地看向薛翦,“可有哪里受伤了?”

    一月多不见,少女的容貌要比以前憔悴两分,身上又穿得单薄,怎承得起京中刚化的雪?

    见她抿唇摇头,声音难得一软:“下去休息罢,我同你兄长还有话。”

    踅至廊下,竹悄悄回头望了眼前厅,复转过身来嘀咕:“老爷居然没有罚姐,那我买的蒲团岂不是用不到了?”

    饶她得再声,到底给薛翦听了去,立时停下脚,冷眼横她,“蒲团要紧、还是我的腿要紧?”

    话当儿,又想起方才在前厅的难堪情态,爹爹当真一点儿薄面都不给她,心下一气,遂恨声添了句:“赶紧把那晦气东西给我扔了。”

    言讫转身而去,单是背影都染满委屈。

    房里下人早已备好热水,待她一进屋,便拥上前来伺候她洗浴。

    薛翦睇了眼衣架上挂的衣裳,蹙眉道:“这个不方便。”转而低头思忖片顷,吩咐竹:“去将我常穿的那套取来。”

    竹稍愣了会儿,正寻思哪里不方便,徒然想起姐平素常穿的可不就是便宜上房揭瓦的那套么!

    顿时双目惊惶地看向薛翦,“我的姐!公子和夫人都在外面等你呢,你还想上哪儿?”

    “自是先见过娘和哥哥,再去”及此,她语调一转,抑下心头穷起的思念,不疾不徐道:“你就别管了,好好在家里等我回来。”

    隆冬时节,京城的天儿是愈到晚间便愈发寒凉。知寒院的下人一早就给李聿房中烧上地龙,窗扇洞开着,清风徐徐拂入屋内,倒十分惬意。

    李聿自从得知薛翦无虞,且正在回京的路上,便安分不少,依着李知所愿日日在房中读书,不时唤陆衡出去听听,看看薛翦回来没有。

    忽而一阵风吹过,扑乱了他案前的书页,置在书边的笔亦滚滚滑下案台。李聿拧起眉,起身待要去捡,不防自余光撇见一角绯色,视线往上稍抬,倏而窒在原处。

    少女眼尾掠上一抹窃喜的笑,背着双手朝他闲散走来,语气多有调侃:“李公子这是转性情了?案上的书都快比你高了。”

    “薛翦你是”

    李聿回过神,话得断断续续。

    其实他想问她,你是何时回来的,可曾有谁伤了你,你在郸城可否像我念着你一样、念着我?

    但这些在薛翦出现于他眼前,真真实实地看着他后,已经不重要了。

    他忽然走近抱她,像是贪婪地将她整个身体拥揽在怀,两手力道趋紧,生怕稍未防备,她就会再次从自己身边消失。如此贴近,能感受到她的温暖游走在他胸膛,禁不住微微起伏,一闭眼,充耳皆是心跳声。

    薛翦徒然被他掣到怀里,虽有些意外,喉间却滚过一丝甜。伸手回抱着他,声音闷在他身前,隐含笑意:“是我。”

    过了很久,李聿深吸口气,松开对她的桎梏。偏头掷向门扉,日中的阳光将几道人影清晰地勾勒在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音。

    “你是怎么进来的?陆衡他们没有看见你么?”

    薛翦眼底浮出几许自得之色,淡淡的,踱去案台与圈椅之间,双手轻轻搭着台面,“哪儿有我薛翦进不去的地方。”

    话声轻落,李聿唇角扬起,目光一点点描摹她的眉眼,瞧她仍是离京前那个骄傲澄炙的少女,动荡不停的心终于稍定。

    “你平安便好。”

    听见他温柔低锵的嗓音,薛翦微搭的手忽而一顿,眼神不由有些闪躲。

    捏了捏发热的掌心,清咳道:“我听启珧,你要去见太子。”

    “还没去吧?”

    李聿听她提及此事,长眉微微一振,原携在嘴边的笑都开始变得僵凝。

    一想起那日在重辉殿上太子曾过的话,一股浓重的酸意便盘踞心头,似乎抵抵舌尖都能尝到。

    他掀袍坐下,兀自呷醋不语。

    薛翦见状挑了挑眉,不明所以,低头量他半晌,蓦然轻俯下身,双手撑在圈椅两侧,歪头看着他。

    一缕阳光自窗外照射进来,折映着少女微蹙的眉枝,二人离得很近,抬眸便是她那双略有不解,却又狭满关切的眼睛,李聿喉间一滚,尝试克制自己不要冲动,可越是这样,欲望便越扎樾深。

    倏然,他捉住少女纤细的手腕,稍稍一扯,把她往自己怀里拉。

    薛翦一时不察,跌坐在李聿腿上。

    未予她反应的机会,李聿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她下颌扳起,凑近吻了上去。

    不同于之前,他的吻热烈、滚烫,又席卷一种恨不能将她全部占有的私心,侵袭着她的唇舌,清浅无序的碾磨、吮咬,一只手扣在她的后颈,没给她留下一点挣脱的余地。

    薛翦轻嗯着去推李聿的肩,却在细碎的动作中被他引着回应,终是丢盔弃甲,在他怀中慢慢沦陷。

    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撤开一些,望着她透出胭脂色的脸庞,勾唇轻笑道:“你适才那样看着我,我实难自控。”

    这话得好生无辜,讨得薛翦嗔他一眼,作势便要起身。

    李聿将怀中软玉搂得更紧,到底把攒了整整数十日的忧思宣之于口:“我很担心你。”

    薛翦顿了顿,停了挣扎。

    那双一向风流清贵的眉眼稍暗了暗,平添出几分惹人心疼的落魄,浅声道:“太子的人在尸骨堆里寻到了你的衣物与一把匕首,我当时便在想,他们肯定找错了。”

    “可我的心还是经不住发疼,像是拨了一把火,那火焰蹿得极高,沿着我的经脉一路烧灼,浑身都动弹不了。”

    “我头一回知道,世人的痛彻骨髓是何感受我曾祈求神明一定要让你平安回来,从前都是不信的,可到如今,我竟觉得神明并非虚无。”

    他笑了笑,英俊的脸上露出虔诚之意,而深藏其中的是述不尽的缱绻柔情。

    薛翦听完他的话,只觉眼前一片滚烫,心口堵着些什么硌得她又痒又疼。

    咬了咬唇,不愿让他看见。

    遂努力把头埋去他的颈肩,抽出手来抱着他,本欲些安抚的话,可到了嘴边竟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喉咙疼涩涩的,到底寻了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亲了亲。

    李聿徒然一怔,眼神乱得毫无章法,困在她腰间的手蓦地抓去椅侧,似玉修洁的手背隐隐浮上青白,指骨分明。

    “起来”

    他隐忍道。

    薛翦听见了,却好像贪恋唇下的柔软,摇了摇头。

    她的呼吸游弋在李聿颈侧,密密麻麻的,仿佛轻羽悄声滑过水面,激荡起层层涟漪。

    李聿扣在椅沿的手越抓越紧,从未认为时光如此难熬。

    半晌,待薛翦的眼睛不再酸涩,又同来时一般,方才笑着松开他,眼底的欢喜似皎月一样不染杂尘。

    “你适才那样情真意切地跟我表白,我也难能自控,你会体谅我的罢?”

    出来的话却教人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根,到底笑了,“是,你什么都是。”

    冬日的风吹进屋内,散去了少年少女身上的灼热,可二人相互珍视于心底的慕恋,经久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