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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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期定在了上元节的后一日, 定王的婚事本不该如此仓促,可听雍州来信,是老王爷身子不大好, 急召沈令闻回去,是以日子才定的仓促了些。

    幸好替沈令闻赐婚是早早便做好的决定,因而宫里头的物件倒也齐全, 忙起来也不甚是乱。

    许是定了日子, 卫扶余忽地就生了离别之心。这些日子卫国公也召见过她话, 只是不似父亲对女儿, 话语间总是让卫扶余觉得有隐隐的生疏。

    不过她与这位父亲也的确是算不上亲近。

    太后又召她入宫话,言辞间多有不舍,又暗含欣慰,似乎对沈令闻也是满意的很。

    卫扶余不禁赞叹太后的眼光好,依她这些日子相处下来, 沈令闻哪里如世人所那般坏脾气,她瞧着明明是个好相与的人。

    只是偶有阴晴不定的时候, 哄他倒也简单,两句好听话不就是了。

    “定王对你倒是上心, 听特意请晋阳的大长公主来给你完婚。”太后捏着颗粒饱满的花生, 仔仔细细地为她挑选着。

    这样的话卫扶余这些日子听到了许多,然而再次听到, 她心中不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客气道:“都是看在陛下和太后的面子罢了。”

    “他那性子哀家也听闻过, 不是他愿意的事情,旁人可是很难插手的。”太后剥了个花生送到她口中,笑吟吟:“不然你当皇帝为何将他的婚事一直拖到他来了京城?还不是因为得要他点头。”

    盐水煮过的花生清甜可口,卫扶余伸手讨要想要再多吃几个, 谁知太后却不肯给她,反而语重心长地对她:“女子及笄成婚实属正常,不过你身子弱,有些苦暂时还受不得。”

    见她朦朦胧胧一看就是没听懂的样子,太后伸出指尖戳了戳她脑袋,挑明了:“不宜过早生育,有些事情也要节制些,顾着身体,为着以后长远着想。”

    她怜惜卫扶余没了母亲,是以有些该母亲教的话她也免不得要让她知道,以免离了京城便吃了亏。

    “不是……王爷他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沈令闻最多就把她当个治疗头疾的一味药罢了。

    卫扶余突然发现自己和沈令闻还真是天生一对,她天生体弱得靠着沈令闻的煞气过活,他日夜头疼也得靠着她才能纾解疼痛。

    若是他们两人得病一辈子都好不了,干脆就一辈子绑在一起吧。

    “过几日便要离京了,阿扶还真是舍不得太后娘娘。”

    这话她的真心实意,她与太后相处时日不多,却总是能真切的感受到太后待她的那一份好。

    她在京城长大,却鲜少得到别人的真情实意。所以即便是一分好,她也珍重万分。

    “舍不得哀家作甚?”太后轻轻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大了,该自己去外头看看了。”

    “那太后娘娘去过雍州吗?雍州是个什么样的地界啊?”她凑着脑袋,显然对沈令闻生活过的地界十分好奇。

    “哀家没出去过。”

    “哀家从来没出过这皇城。”太后道:“不过哀家倒知道有一位女子,差点就走遍了天下。”

    “那阿扶以后也要走遍天下。”

    她这般幼稚坦率的话叫太后发笑,她捏了捏卫扶余的彰掌心,用着笃定的语气道:“你啊,最多也就去个雍州罢了。嫁到了定王府,哪里有功夫出去。”

    太后捂着嘴咳了两声,一旁的嬷嬷连忙端上已经放凉的药来。太后喝了下去,人有些困乏,却还是拉着卫扶余的手着话。

    “晏姐儿,哀家问你,你可了解定王府?”

    卫扶余摇摇头,她沈令闻这个人都没有琢磨明白,如何了解远在雍州的定王府?

    “那你可知天下形势?”

    “皇室为主诸王辅佐?”

    太后摇摇头,指着案台上一副没下完的棋盘道:“皇城内有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暗中交锋,皇城外,雍州定王,幽州魏王,平州襄王,皆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不这些,就是乌孙、漠北、匈奴,都对大祁虎视眈眈。”

    太后又猛地咳了两声,她咽住口鼻,闷声道:“或许你现在觉得这些与你一个女子无关,可你一旦入了定王府——”

    冰冷的瓷玉棋子放在她手心,卫扶余有些微怔,她只记得太后:“朝堂动局将与你息息相关,生死存亡也只在你一夕之间。”

    “非你一人,可是全府阖族性命,又或是天下苍生。”

    卫扶余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又或者现实还轮不到她来思量这么大的问题来。

    她连自己活下去都成了问题,又如何会再想起天下苍生呢。

    可是今日太后的一番话却是提醒了她,回宫的路上她拉着槐序的手,神情惴惴不安,她忽地撩开车帘,明亮生动的脸落在燕绥面前。

    “阿绥,你我做好嫁入定王府的准备了吗?”

    她以为入定王府只是与沈令闻各取所需,却是发现了定王妃的位置已然不是一个卫国公府的庶女那么简单。

    她苦着脸,显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问太后定王妃要做什么,太后让我顺势而为便好。”

    “阿绥,什么叫顺势而为阿?”

    她一犯难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喊他,声音软绵绵的,似乎只要这么一喊,什么难事都会被解决似的。

    事实上,燕绥也的确是如此做的。

    他一只手牵着马绳,另一只手离她后背大约还有一寸,然后隔空拍了拍,以示安慰。

    既合乎礼仪又不显生疏。

    “我会与你一同去雍州,届时万事有我。”

    “是啊是啊,奴婢也跟在姑娘后头呢,咱们三个时候,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不都解决了吗?”

    卫扶余忽地就心安了,她又一下子钻到马车里,把手塞到槐序的袖子里头取暖,笑嘻嘻:“你们得对,到时候见机行事就行了。”

    “只是总觉得亏欠了沈令闻,原先我蹭他点气运,顺道帮他缓解头疼,是个两不相欠的买卖,现在白白占了定王妃的名头,倒是又欠了他一笔。”

    “那姑娘以身相许呗。”

    四下无人,槐序话也大胆了起来,开始开起了她的玩笑。在她看来,沈令闻容貌俊秀,在京城的一众贵公子哥里面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最重要的是,对旁人都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每每到了自家姑娘这儿又是一副百依百顺的做派。

    可惜她家姑娘看不明白。

    当真是当局者迷呀。

    “槐序,你是不是想嫁人了!”卫扶余将手毫不客气地塞到她的脖颈里,张扬舞爪道:“你再胡我就把你嫁出去!”

    “燕绥,姑娘欺负人了,她人了,你快进来帮我。”

    槐序被她冰冷的手冻得一激灵,赶忙往后头躲,只可惜她身子没有卫扶余灵巧,还没有几下便被她逼至车厢角落。

    燕绥只在外头看戏,听见里面的动静也只是了句,“你若不胡,她如何会揍你?”

    槐序不依,她一边躲着卫扶余挠她痒痒,一边嚷嚷道:“燕绥,你从就只护着她。”

    里头的动静还不见停,见此燕绥慢慢勒住马绳,对里头声提醒道:“卫国公府要到了。”

    于是马车里的两个姑娘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槐序还伸手替卫扶余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发髻。

    “等咱们出了京城,就在雍州买个大宅子,到时候咱们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也好过在这里日日吃青菜粥。”卫扶余晃了晃手里的一串钥匙,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这些都是太后给我的嫁妆,再算上卫国公府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如今我也算是家财万贯了。”

    “姑娘现下还是想想自己只绣好半个袖子的嫁衣吧,没有多少日姑娘便要出嫁了。”槐序忍不住泼了冷水,果然见卫扶余脸垮了下来,直拉着她的袖子道:“好槐序,您帮帮我吧,我真不好绣嫁衣。”

    槐序只道:“嫁人只有一次,这嫁衣只能自己绣。”

    “有本事绣嫁衣的事情姑娘也让燕绥帮你呀。”

    “燕绥,燕绥,燕绥——”

    话音戛然而止,卫扶余的脚步停在自己的闺房前,目瞪口呆。

    然后她不敢置信地回头,问槐序,“你是不是偷偷拿我嫁妆钱买东西了?”

    槐序咽了咽口水,:“姑娘目前拿到手的嫁妆钱应该不够买这些东西吧?”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单单是桌子上那个九颗东珠镶嵌的凤冠就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吧?

    更别提满屋子扑着的羊绒金丝毛毯了,以及炭火盆里烧着的昂贵的银丝炭,还有墙角多出的几瓶上好官窑烧定的白瓷花瓶。

    这些物件卫扶余只在太后的慈宁宫看见过。

    就连怀柔长公主的房里她都没有看见过几件。

    “参见王妃。”

    来福领着四个机灵的丫鬟走了过来,来福是定王府的管家,卫扶余在驿站见过他许多回,见他在此,她此刻有些奇怪,只能问,“是王爷让您来的吗?”

    来福颌首称是,他两鬓发白,笑容和善,看着就让人心生亲近。

    他领了四个丫鬟站在卫扶余的面前,解释道:“王爷不甚放心王妃,特意遣老奴来照料一二。”

    “若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还请王妃尽数出来。”

    沈令闻的好意,卫扶余如何敢拒绝。

    她盯着自己这一亩二分院,又觉得让一个定王府的管家来实在是屈才得很。

    “有劳王爷记挂了。”

    “您日后是王爷的枕边人,这些都是应当的。”来福笑得和蔼,话也叫人挑不出错来。“王爷您畏寒,老奴便斗胆铺了些皮草,都是王爷平素猎得的,如今刚好派上的用场。”

    来福在定王府大半辈子,可惜伺候的一大一王爷都是个省事的。那位老王爷不必,与王妃伉俪情深,许多事情用不上他。这个王爷却是个更省事的,不知冷暖,不喜俗物,府里头的东西几乎都要发霉了。

    乍然来了个这么娇娇的姑娘,他别提有多开心了。

    恨不得将定王府的库房都给了她,好叫定王府添上几分人气来。

    30.  第 30 章   分明是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