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卫扶余原先的是“不怕。”两个字掷地有声又响亮。

    然而当沈令闻那种阴阴郁郁的脸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时候, 卫扶余的心仍然没由来的一颤。

    他看目光实在摄人，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吃了去。

    于是刚刚响亮喊不怕的卫扶余没骨气地晕在了沈令闻的怀里。

    她再度转醒是次日正午，屋外的鸡鸣叫的勤快, 她被吵醒神色尚不清明，只依稀从不甚透亮的窗户纸上看见了一个身影。

    她有些不确定，可心里头又好奇便将窗户纸悄悄戳破了一个洞来看。

    她还什么都没看见呢, 那窗户纸就被人堵上了。

    还不等卫扶余反应, 就听见大娘家破败的木门被猛地开, 沈令闻一张俊颜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喝药。”

    卫扶余乖乖接了瓷碗, 药汁刚咽了下去，下巴就被人轻轻一捏，塞入了一个蜜饯。

    沈令闻没有给她话的机会，自顾自盘腿在她塌前坐着，语气不太好。

    “还照顾别人呢, 自己都发高热了也不知道。”

    卫扶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起来自己此刻应该已经退烧了便又放了下去。她将手背到身后, 一副听君教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太担心您了。”

    在外不方便暴露身份，卫扶余便一口一个您的喊着, 只是不知为何她喊得越恭敬, 沈令闻的一张脸就愈发黑了起来。

    卫扶余又接连喊了几声，终于他眉心跳了跳, 语气不甚好。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不需如此喊我。”

    那喊什么？喊夫君吗？

    卫扶余自觉自己喊不出来便敢在沈令闻话前开口。

    “闻哥--”男人目光幽黑似死水, 卫扶余心头颤颤，猛咽一口口水，“--哥哥。”

    沈令闻唇角微微勾起，浅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见他面色转霁, 卫扶余一颗心放定，胆子又大了起来。

    她对着沈令闻招招手，沈令闻回望她，嘴上一句话也没，身体却熟练的转了过来。

    “你头上有根鸡毛！”

    卫扶余两指捻着一根黄色的毛，她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抱怨。“屋外的鸡太讨厌了，吵得我都睡不着。”

    所以他才会大早上去抓鸡啊。

    沈令闻掉她手上的鸡毛，面色不变。

    “是挺讨厌，鸡毛到处飘。”

    他当鸡全都是秃子吗？还鸡毛到处飘。

    卫扶余没忍心戳穿他，她身子微微向前拱着，两只手捧着脸颊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刚好沈令闻的视线也投了过来，两下对视，卫扶余还没燥上，倒是沈令闻不自觉地移开。

    他指节弯曲，不轻不重地叩了叩了桌面。

    “看我做什么？”

    卫扶余此刻全然没有了顾及，甚至隐隐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在。

    “为了全心全意了解你呀。”

    她低头，漂亮的眉毛了结。“不是你怪我不了解你吗，还训斥我了……”

    卫扶余着又有些委屈，亮晶晶的泪花子立刻就漫上了眼眶。

    沈令闻将人捞在怀里，有些无奈。

    他向来笃定的面庞第一次出现了无措。

    “那我……同你道歉。”

    沈令闻舌尖滑过尖锐牙齿，目光触及怀里颤颤委屈的娇花，便自觉什么也顾不得。

    “你怕不怕我？”

    他视线自然下落，把玩着卫扶余如白玉似的手。腕间的菩提垂下，夹在他与卫扶余之间，有些硌手。

    沈令闻这话问的看似无心，唯有他知道一个个无心之言下是他封闭又阴塞内心的试探。

    好在卫扶余接住了他的试探。她双臂张着，自然而然地环在他的脖颈，用白腻的面颊蹭着他，一副亲昵信任的姿态。

    “不怕。”

    “跟着你才安心。”

    “都了你是我的贵人啦。”

    她的“贵人”缓缓转身，指尖还是捏着那株白玉菩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你愿不愿意再叫你贵人一声闻哥哥？”

    卫扶余醒来后精神不太好，春日的阳光扑撒在身上，照的人暖烘烘的有些昏昏欲睡。她扶着下巴着盹，时不时还偷偷掀起半边眼帘来看沈令闻。

    男人身姿挺拔，窝在一隅似乎有些拘束。他纤长的手臂半抬着，微微顿了几秒，而后行云流水写了满满一卷纸。

    除了那根劈了毛的破毛笔，卫扶余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她凑着脑袋去看沈令闻写的字，身子还没挪过去那纸就被沈令闻收了回去。她问：“什么呀？”

    沈令闻叠纸的动作一顿，道：“你的药方子。”

    他脸上原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看见卫扶余因为药方子而苦了脸，他反倒是愉悦的笑出了声来。

    “此处没有医师，抓药还得去城里。”

    沈令闻脸上一点也不慌张，甚至用着笃定的语气道：“如今宛平城里定然都在搜捕我们。”

    “那咱们还是不去了。”卫扶余清了清嗓子，挺着下巴道：“我已经好了大半了，不需要喝药了。”

    “你还想一辈子呆在这儿不成？”沈令闻笑了笑，俯身敲了敲她的脑袋。“睡了这么久，是不是变成榆木脑袋了。”

    宛平城不大，不需三两日便能探查清楚。来者既然想取沈令闻性命，必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查到这个村落也是早晚的事情。

    更何况此处音讯不通，他们也没法子联系到周砚等人。

    卫扶余咬了咬唇，“是我考虑不周了。”

    “是你笨。”

    自觉理亏的卫扶余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声嘟囔道：“再笨也是我把你救回来的。”

    这人还吃了她一颗救命丹药呢！她现下手里头就剩下最后一个了！

    想到此卫扶余气势又足了些，她重新昂起脑袋，示威似的挑了挑眉。

    这一抬头不要紧，当卫扶余视线落在沈令闻明显破了一块的嘴角的时候差点没结巴。

    “这、你、王、不是，你这嘴是怎么回事？”

    卫扶余一下子退到墙角，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眼神惊恐。

    沈令闻缓缓直起身子，他颀长的身影透过窗户映衬在卫扶余身后的墙面上，将她完完全全笼罩在自己的威压下。

    他先是极幅度地勾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然后满不在意地将指尖覆在自己唇角的伤处，表情幽深，似乎在回想这伤处的由来。

    短暂的寂静犹如刀刃，一寸寸将卫扶余这条砧板上的鱼儿凌迟。

    良久沈令闻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昨夜喂你喝药，你不肯喝。”

    “没法子，我亲自喂的。”

    他啧了一声，有些委屈。“你还狠狠咬了我一口。”

    卫扶余脑袋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这是什么奇遇啊，白天和他亲一次，晚上也亲一次！

    她欲言又止，视线几乎不敢凝聚在他调笑的狭长眼睛里。

    “那和白日里的那次……扯平了。”

    完卫扶余什么也顾不得直接扯了旁边的被子将自己团团围住。

    救命啊，她为什么会在沈令闻面前这些。

    这怎么能拿到明面上来！

    卫扶余悲愤欲绝，只觉得自己在沈令闻心里头的形象可能彻底没法同娴静优雅的姑娘对上了。

    卫扶余将耳朵捂得严严实实，可是不知为什么，周围寂静了下来，她心跳的砰砰声就更加显著了些。

    明明是刚刚破冰的早春，柳条还没有抽枝，她心里头却好像被开了一个口儿，春日的暖意顺着这道口子尽数泄了进来。

    “这可不公平。”

    沈令闻靠在墙壁，日光照的他暖洋洋的，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他盯着缩成鹌鹑的卫扶余，心情大好。

    “毕竟我可没有咬破你的嘴。”

    “别了！”卫扶余恨不得跳起来去捂住沈令闻的嘴，然而她想了想沈令闻的身量，最终还是作罢。

    于是她将脑袋悄悄探出被子外，翁声了句，“那对不起嘛……”

    41.  第 41 章   他是我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