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59章
卫扶余从没想过高傲如沈令闻, 有一日会拉着她的手同她着商量。
她心里乱成一片,连带着身边所有人都如幻影似的,真真假假, 看不清楚。
她走在明国公府曲曲折折的长廊里,不觉迷了路。然而她并不急着去寻归去的路,只是一味的走下去, 想着走下去, 总会找到出路。
“王妃?”
裴清梧神色慌乱, 快步迎了上来, 语气是少有的嗔怪。
“王妃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客栈!”
“我不是留了槐序那个丫头给你吗?”
裴清梧跺跺脚,眼神躲闪:“听表哥和你遇险,我便自个跑来了。”
“谁知道明国公府这么大。”
“既然王妃来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卫扶余摊摊手,颇为无奈地看向裴清梧身后, 道:“我也认不得路。”
“那我带两位一同出去吧。”
书生模样的少年捧着一册书卷上去,于他们三四尺的距离缓缓停下, 谦逊有礼。
“在下明扬,明国公府的庶子。”
“哪有人上赶着自己是庶出的。”裴清梧声嘟囔了一句, 站的更远了些。
她一抬头便触到明扬清正的目光, 想到刚刚被这榆木脑袋教训了一通,裴清梧就气不一处来。
偏偏她还无可反驳!
她擦了擦眼下的泪水, 果然那愚笨书生又将视线落在了她脸上。
“裴姑娘擦擦脸吧。”
明扬递了一块帕子,随后别过脸不再看她。
他步子稍稍慢了些, 道:“爱己者,人之端也,可推以爱人也。”
“裴姑娘不哭,也甚好。”
裴清梧接过帕子才蓦然想起自己刚刚蹲在池塘边哭, 哭的动容了一不心掬了点水擦脸。
那她的妆不就化光了?
怪不得卫扶余看她的时候满脸带笑,原来是嘲弄她!
裴清梧羞愤的低着头,却听卫扶余道:“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也很漂亮嘛。”
*
卫扶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迷离的身世。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过就是卫国公府一个生母不详的庶女,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是明国公府的女儿。
她立于明老夫人的门前,轻轻把着门锁,却久久没有动作。
她听见里头一片欢声笑语,明老夫人刚刚醒来尚且有些没精神,不过却被机灵的丫头哄得捧腹大笑。
出来添茶的丫鬟看见了她,神色惶恐,惴惴不安地对她行大礼。
“奴婢拜见定王妃。”
屋里头的欢笑霎时间就停了,□□撩开帘子从里头退出来,好奇的眸子量了她一眼,旋即乖乖喊了句“姐姐”。
卫扶余便知道里头的人已经清楚了。
兴许他们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明老夫人身体可还安好?”
卫扶余道;“这是从王府带来的血参,给您补补身子刚刚好。”
她礼貌客气,坐在一侧的圆凳上,看起来只是来慰问罢了。
明老夫人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了,卫扶余坐的远,她一晃眼,竟然念出了埋藏在心里的名字。
“昭儿……”
明老夫人阖眼,长长叹了一声。
“我们找了你许久。”
“昭儿一声要强,当年竟然瞒着我们生下了你……直到临死才告诉我们。”明老夫人眼底泪光闪烁,“在卫国公府的日子,委屈你了。”
“那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明老夫人忽地不话了,她从身侧拿出一个缺了一半的环形玉珏,起身颤颤巍巍交到卫扶余的手上。
“好孩子,这是最后能给你的了。”
手里的玉珏通体血红,细细摸索还留有最有一丝余温。
卫扶余忽地就感觉脑子里高不可攀的明昭将军活了起来,她仿佛真的见过她在马背长指鹰枪的飒爽英姿。
她的脑子一阵抽痛,呼之欲出的记忆让她险些喘不过来气。
她扶着门框出来的时候碰见了站在外面的明国公,他踌躇站着,显然不知如何同她话。
“你可愿意入明家玉碟?”明远山微微别过脸,自他第一日看见卫扶余,他就认出了她。
那张七分像的面庞,他每每看一眼,就会想到亲身女儿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场景。
他心中哀痛:“只要你愿意,明家会护佑你一生。”
纤瘦的少女背脊笔挺,面上挂着轻柔的笑意,温声拒绝了他。
“多谢明国公的好意。”
卫扶余低头,唇角缓缓勾出浅淡笑意。
“不过不用了,定王府足够庇护我。”
见她要走,明远山心中焦急,竟直接问道:“你可是芥蒂慧儿?”
“她并未上明家族谱,那年去漠北寻你无果,却偶然捡到了她。”
“她那时同你一样可怜,我们便将她带回来。”
明远山声音越来越低,他们得了明昭的遗书,立刻便派人去漠北搜寻卫扶余的下落。
只是寻了两年没找到,他们也死了心不再去找。
后来领养了明/慧,渐渐的也弥补了心里头的那份缺失。
卫扶余轻轻笑了笑,脸上看不出悲喜。
她躬身,客气疏离极了。
“明国公,你我之间去除那一层血脉枢纽,其实也不过是个刚刚相识的陌生人。”
“您不必强求自己,也不必觉得亏欠。”
归时的风似乎更冷了些,卫扶余拢了拢衣袖,恍惚发现盛夏早已过去,如今是秋天了。
天黑了一片,她看不清路,踉踉跄跄的走着。
沈令闻指一长明灯立在路口静静等着她。
卫扶余轻轻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灯,语气嗔怪。
“你怎么站在原地不动?”
就不知道跑到前面来接我吗?
沈令闻敛眸,语气有些生硬。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那我回哪?”
“这儿。”沈令闻指了指面前的明国公府,僵硬的面庞下透着些委屈。
“给你建的楼你也不要了,种好的梧桐树也不看了。”
“是不是人也不要了。”
“扑哧。”卫扶余的手钻进沈令闻的袖口,拉住他别别扭扭往后缩的手掌。
“我怎么敢呀。”
“真的?”
卫扶余使劲晃了晃他的手臂,笑眯眯道:“比金子都要真!”
“我如果骗你,就罚我掉十根金条。”
沈令闻“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卫扶余,如果你不骗我,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金子都给你。”
大约他的太认真,卫扶余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她仰头,却看见他盛满脆弱的眼瞳。
她踮起脚捏了捏他的鼻尖,问:“我比金子重要吗?”
她搀着他臂膀,踢着脚下的石头,仿若将所有的烦恼都踢了出去。
她仰头道:“沈令闻,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现在恐怕不能。”
沈令闻将卫扶余拉了回来,半弯着腰替她系好披风的带子,轻声安慰她。
“城外不知何时突然集结了一大批人马,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让周砚从雍州调兵了。”
“你且再住些日子,若是无聊了,就随意出去逛逛。”
“这清河郡守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卫扶余冷笑一声,“这四皇子平日不声不响,倒是干大事的人。”
“立储在即,各地早已草木皆兵。”沈令闻黑眸如星,冷冷道:“三皇子在京城咄咄相逼,他又如何能按捺的住?”
“这般,纵使不想争,也不得不为了保全自己争上一争了。”卫扶余长叹一声,凝视着沈令闻。“你与雍州,都要平安才是。”
“晏晏平安就好。”沈令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要怕,万事有我。”
*
纵然沈令闻如此了,可是卫扶余还是知道这几日清河郡的情况不太太平。
定王府的兵马大部分驻守在边关,防着漠北乌孙国的侵扰,余下的精兵都镇守在雍州各处。
如今若是贸贸然抽出一支来,反而会让现有的防守毁于一旦。
云容不在,沈令闻的头疾就算是犯了,也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犯病的时候他向来是避着卫扶余的,直到周平又推门而入,束手无策地立在一旁。
“王爷,王妃今日都来三次了,再不见属下害怕啊。”
沈令闻睨了他一眼:“本王都没怕,你怕什么?”
您是不怕,您都住了三晚的书房了。
话音刚落,卫扶余推门而入,她拎着一个食盒,面上显然不大好看。
周平只见沈令闻霎时间变了个样子,起身迎了上去。
他摊摊手,十分识趣地退下。
“不想喝药就不见我?”
沈令闻转而望向面前的食盒,岔开话题。
“今日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卫扶余没好气地掀开食盒:“不喝完不许走。”
“那喝完——”沈令闻低声道:“夫人今晚可让我上榻?”
“这是书房!”
沈令闻将她扶到书桌前,连声应了三句好。
他正色道:“那咱们谈正事。”
“今晚注意动静,周平会带你们离开清河郡。”沈令闻嘱咐她,“到时候别管我,跟着周平往前走就是了。”
“那你呢?”
沈令闻嗤笑一声,眉眼飞扬。
“四皇子此举,不为夺城,只是为了迫我与他相谋。他既然如此,我少不得要送他一份大礼。”沈令闻冷笑一声,眼睫垂下一片阴翳。“毕竟他是在我的地盘挑事。”
“好,那我等你。”
卫扶余垂眼,抚平心中的不安。
她抬眼,:“你要是骗我,就赔我二十根金子。”
沈令闻哑然失笑,低头在她唇边啄了一口。
“放心,晏晏,我会回来的。”
*
卫扶余没想到兵变来的这样快,她前脚刚从密道出了清河郡,便见清河郡内火光毕现,城中喧闹纷纷,人群四散。
“王爷这是……”
明国公猛地一阵,不敢置信道:“他炸了城门?”
叛军驻守在城外与那郡守里应外合,谁能想到沈令闻居然直接炸了城门,致使叛军损失惨重。
卫扶余素来知道沈令闻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却没有想到他做事如此果决。
他隐隐明白沈令闻天煞孤星的恶名从何而来了。
这炸城门的事情,可真绝啊。
就算叛军入住清河,还得费工夫修城门,真是又难守又难攻。
她摇摇头,问周平;“王爷何时与我们回合?”
周平道:“王爷雍州之路必然伏兵众多,让属下带王妃先不要回雍州。”
“那我们去哪?”裴清梧猛地咳了两声,因为钻地道,她的脸上已经沾满了灰尘。
她身子颤了颤:“母亲还在王府等我。”
“裴姑娘莫怕,先擦擦脸。”明扬又递了一块帕子,“王爷定然会为我们考虑周全的。”
周平又道:“表姑娘不是要去祭祖?王爷吩咐属下将表姑娘送去裴家宗庙,表姑娘住上几日,待局势稳定,王爷便会来接你。”
一个人?
裴清梧闪过一丝迟疑,裴家早无后人,祖庙也已荒芜。
这不过是母亲为她与表哥同行用的一个理由罢了。
“我与裴、裴姑娘一同吧。”
明扬忽地了结巴,“她孤身一人,我、我也可以照顾她。”
“我刚刚跑出来,这子为什么那么快。”
周平嘟囔了一声,快速牵马。
“来不及备马车,王妃委屈些,属下牵着您去镇上再买车。”
“不用。”卫扶余熟练地卷起衣袖,纵身上马,“不必为我耽搁时间,快马走吧。”
临走前她看了裴清梧一眼,对着明扬嘱咐了一句。
“路上劳烦明公子多照顾了。”
“谁要他照顾了。”
裴清梧不情不愿走上前来,声:“那天站门口我不心听到了,就是多个身份也没什么,你就当多个靠山了。”
卫扶余含笑点头:“我知道,多谢你。”
“那祝你一路平安。”裴清梧低下头盯着脚尖,不自然道:“咱们、咱们雍州再见。”
*
越往北走越觉得风沙扑面,恰逢这几日又是雨季,风沙混着雨水,溅了一地的泥泞,行走起来十分困难。
他们不过才走了半个月,可这曹县的气候却犹如寒冬似的,寒气直入体内。
卫扶余抱着怀里的汤婆子,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这地方也只有那百年的雪莲呆的住了。”
“可有王爷消息?”
周平摇摇头,有些凝重。
“定王府有自己专门养的信鸽,为何半月有余,王爷连个口信也没传来?”
周平飞快瞥了一眼卫扶余的脸色,宽慰道:“不过王爷做事向来肆无忌惮,兴许这次是有自己的算。”
“王爷向来福大命大,这次的事情不算什么,尽在王爷掌控之中。”
“不算什么?”卫扶余回头,状似无意问道:“那什么算得上是凶险呢?”
周平喝了一口热酒,话匣子被开。
“那有一年可真真是凶险极了,漠北王妃知道吗?那鬼地方一到冬天就下雪,雪堆的有那么厚!”周平比了个两指长的手势,继续:“王妃知道我们那年遇见了什么吗?是雪山狼群!”
“几十头狼群,泛着绿光,就朝我们冲了过来,当时王爷也就带了我们十几个人。”周平呸了一声,“这漠北可真不是个东西,那狼饿了整整一个月放出来就专用来对付咱们。”
“咱们王爷当时杀疯了,刀剑断了直接就扑上去咬了。”周平着着眼圈红了,指着自己左边胳膊:“王爷当时给我挡了一下。”
“那胳膊被狼咬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周平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我永远记得王爷我家里还有人盼着回去,不能死在这儿。”
“还好现在王爷也有了牵挂了。”
周平越越动容,他拎了个鸡腿放在卫扶余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她:“王妃,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咱们家王爷啊。”
“王爷可吃了不少苦,从爹不疼娘不在的,寄养在裴家没少吃苦。”
“裴家不是待王爷如同亲子吗?当年不还为了他致使全家惨死?”卫扶余抓住其中关键,意图从周平嘴里撬出更多的话。
沈令闻从来不和她这些,周砚这家伙看着没正形嘴巴却十分严实,一个字也不透露半分。
卫扶余给周平上了一叠花生米,他果然开始兴致勃勃地了起来。
“什么亲儿子,都是老王爷粉饰太平的。咱们王爷刚出生就体弱,老王爷怕他早夭惹老王妃伤心,就将他扔到裴家随意养着了。不过咱们王爷从命大,越活身体越好,这老王爷就动了别的心思。”
“一般宗亲贵族为了防止血脉断绝,都会在外头留一支血脉,所以王爷也就一直没有被接回府里。”
周平扔下花生米,脸上的神情有些愤恨。
“那老王爷当时给裴家的原话就是,不需精心照料,活着就行。”
寄人篱下的苦楚没有人比卫扶余更加清楚,旁人看来的恩赐,唯有经历其中的人方知道是怎样的折磨。
更何况沈令闻是有家回不去,自出生便被遗弃在了裴家。
“所以王爷就是为了偿还裴家的养育之恩,才回了定王府吗?”
“也不全是。”周平声音低了低,“后来定王妃知道了消息,亲自上裴府将王爷带回去的。”
“只是王爷运气不太好,被接回去不过三个月老王妃便撒手人寰了,老王爷就将所有罪责都怪罪在王爷的身上。”
周平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其实大家都知道,老王妃自从生产之后身子就一直亏损,可是出来有什么用呢?”
“出来还是会怪他。”卫扶余垂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忽地抬头,问周平:“你知道王爷的头疾吗?”
“那个啊,老毛病了,就是当年雪山被冻了一天一夜,然后这些年被人下的毒多了,毒素堆叠造成的顽疾。”
周平想了想继续:“王爷身上应该不止头痛吧?”
“体温也比常人略低些。”
周平猛地一拍大腿:“对对对,王爷现在就是个百毒不侵的身子,云容那子最喜欢拿王爷试药了。”
看来沈令闻的病已经得了许多,久到人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卫扶余心里明白,身体的伤疤永远都不会消灭心里头的创伤也一直都在。
“王爷一直在漠北吗?”
“这几年老和漠北仗,不过听王爷十六岁那年被流放到漠北一阵子,后来被老王爷救回来了。”
外面风雪停了,周平起身压好门窗,缓缓推出去。
“时候不早了,王妃早些安歇吧。”
火炉里的炭火烧的劈里啪啦,随着木材的消耗,最后只余下了一丁点火星。
白纸糊的窗户并不结实,呼啸的北风有着穿透纸背的冷气。
屋内最后一点火光灭了,长久的寂静与寒冷围绕着卫扶余。
她缩进身子,却意外的有些贪恋这寒气。
她在想,沈令闻数十年来是不是都置身于如此冰寒之中。
入夜了,的一间客栈顷刻间便静了下来,卫扶余的目光落在紧紧闭着的木门上。
她在想,沈令闻究竟何时回来。
今时今日她忽然发现,长久的孤独于她而言,已是穿肠毒药。
沈令闻好像融入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从袖口取出半皱的白绸,置气似的扔在榻上,又拿起来狠狠地扯了两下。
“三年之约就剩下一年,你再不回来找我,我马上就跑了。”
屋里头空荡荡的让人害怕,卫扶余索性便放开了大声嚷了两句。
“出去找郎君!”
“把你的金子都偷完!”
“把整个王府都卖了!”
她的狠话越放越狠,话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屋里冷的惊人,可是她自暴自弃不愿意生火,最后干脆裹着冰凉的衾被睡了下去。
木门被轻轻叩响,卫扶余立刻坐了起来,眼睛亮的惊人。
不对,沈令闻何时如此敲过她房门。
卫扶余眼睛黯了下去,她心翼翼地拿出包袱里的短刃,刚刚走到门后,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晏妹妹,是你吗?”
原来是江晏清。
卫扶余长呼一口气,她开了一侧门,探出头。
“原来真是你。”
江晏清微微一笑,眸子里闪过些不易察觉的欣喜。
“我在隔壁听见你的声音,险些以为你听错了。”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扶余想也不想答道:“出来散心。”
“曹县苦寒,又在极北,晏妹妹来这处散心?”
眼前的江晏清显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卫扶余眼珠子转了转,立刻便想出了一个辞。
“如你所见,我被王爷休了,来这儿躲个清净。”
“为何京城没有收到消息?”
江晏清眉头一皱,显然是相信了她这个蹩脚的辞。
“你是陛下亲封的公主,他怎敢随意休妻?”
卫扶余面不改色:“所以他偷偷休了呗,我要不是逃出来,还得被关在王府呢。”
冷风吹的人只哆嗦,这边江晏清似乎被她口中沈令闻的无理行径所气到,连了几遍岂有此理径直推开了房门。
他看了看光秃秃的屋子,视线落在燃尽的炭火盆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卷起袖子开始为她生活。
“江大人还会生火呀?”
“为何不会?”江晏清反问。
卫扶余讪笑一声;“还以为养尊处优的公子不用会这些呢。”
“我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江晏清抿唇,“自我记事起,江家就已经落败。最窘迫的时候,冬日连炭火都买不起。”
“我的母亲和弟弟,活活冻死在那个冬日。”
卫扶余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不知该什么,眼前的江晏清看上去也并不需要她无足轻重的安慰。
于是她道:“一切都在变好。”
“是。”江晏清轻笑一声,“如今江家再也不会有被冻死的人了。”
“我也希望日后天下再也不会有冻死枯骨,百姓皆可富足而活。”
眼前人的背影似乎一下子就高大了起来,江晏清眼中的激情澎湃将卫扶余的心都激荡了起来。
于是她不自觉凑近,低声在他耳边道:“我看你是个好苗子,愿不愿意跟着定王混?”
江晏清回头,用着莫名的眼神盯着卫扶余。
“他不是将你休弃了吗?”
卫扶余讪笑两声:“这不是以德报怨。”
“你不是查定王府当年的那批军饷了吗,怎么来到了曹县?”
江晏清目光沉了下来:“我追杀到当年杀害你哥哥等人的凶手就在曹县。”
“当真?”
卫扶余猛地站起来:“是谁?”
江晏清也随之起身,温和的目光中有抚慰一切的力量。
“此事我尚无定论,若有,必定知会你。”
炭火炉里添足了木柴,火星迸溅渐渐燃成了一道火花。光影在江晏清的脸上,照的他一张脸或明或暗。
他修长玉白的指节搭在门闩上,语气温柔。
“晏妹妹日后可有算?”
卫扶余摊摊手:“没什么算。”
江晏清长睫轻轻颤了颤,他抬眸,笑意清浅。
“若是晏妹妹愿意,可与我一道回京城。”
月色入窗扉,不等她回音,江晏清便轻轻阖上门。
隔着木门,他压下心里百般情绪,低声了句,“我还是见到你了。”
60. 第 60 章 最喜欢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