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香令(27) 我若不杀他,我就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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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衍庆得如此确凿, 林芙深感震惊。她要衍庆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上一遍。衍庆,事情是这样的——

    头先他初到晋王府这个陌生地儿,时常会走错路。那日他在王府后花园里散心, 半路上落了雨, 便叫跟着伺候的厮回去拿伞,他就在一处游廊里边逛边等。

    可逛着逛着,发现一座楼阁, 便进去避风。结果在屋里头跌了一跤,恰好绊倒在一处桌腿上, 偏那桌腿是个机关。他这一整个人撞上去,便将那机关给撞开了,桌子底下露出一道暗门来。

    他就顺着暗门走下去,却发现长长木梯之下,竟藏有一处屋子,里头金玉软锦地装饰着, 还住着一位美人儿, 正是明罗。

    明罗见着他, 也吓了一跳, 可及至认出他是宫里的大皇子,就上前来勾引……

    林芙听到此处, 立刻将衍庆上上下下量了一番, 紧张道:“然后呢?”

    衍庆脸面都臊红了, 忙向她解释道:“母后千万别误会!儿子洁身自好, 并没与她怎么样,当下便逃走了。若是儿子中了她的圈套,哪里还有脸回来见母亲和母后!”

    林芙松口气道:“好孩子,这就好。但是, 她竟没将你的的行踪告知晋王?”

    衍庆挠挠头道:“我从那密道逃走时,听见她在笑,还什么不会告诉晋王的,叫我放心。我细瞧着这之后,晋王对我并无异样,想来……明罗应该也没告诉他吧。”

    林芙慢慢严肃起来,起身徘徊了几个来回道:“那可未必。晋王明知是她放火烧了誉王府,还如此若无其事地藏匿她……可见城府之深。衍庆,你且快快离了晋王府,那儿对你来已经不安全了。”

    衍庆道:“可晋王面上待我极好,我如何能此时走开呢?”

    林芙想了想道:“你母亲近日总挂念你,身体也不大舒坦。现在誉王葬礼她也操心不少,你瞧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你且去告诉晋王,就你需要回广阳宫住上几日,陪陪你母亲,他断然不能拒绝的。”

    衍庆道:“是,那就按母后得去办。”

    晋王果然准了他回宫住上半个月。然林芙除太后外,并未将衍庆所之事告与任何人,以免草惊蛇,徒生慌乱。因此,徐惠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儿子回来她就开心满足了。

    这日,太后便将林芙与衍庆都召了去,再次商议此事。

    太后生气道:“晋王平日里病秧子似的,背地里竟做这样的事!现在哀家在想,当时明罗火烧誉王府之事,他是不是也知道?他是不是也参与了?”

    衍庆道:“这个孙儿倒不知。”

    林芙道:“臣妾也在想这个问题。太后,不如我们把晋王找来一问?”

    太后冷笑道:“他将明罗藏得那样好,保不齐是又在什么好主意,你就是问,又能问出什么来?”

    林芙道:“不问他,我们去把明罗抓来,问她。她一向恨咱们大周,恨誉王,保不齐也恨这个利用她、囚禁她的晋王。将她找来问话,她会很乐意看到我们为她大乱的样子。”

    太后道:“那么晋王呢?”

    林芙道:“先以太后的名义召请他到宫里,再去找到明罗来问话。倘若明罗承认此事与晋王有关,咱们便即刻将晋王拿下,也不算白冤枉了他。倘若无事,就放他回去,警告他不得再受明罗蛊惑。”

    太后点头夸赞他道:“果然你比从前思虑周全了些。那么就照你的办吧。”

    在召晋王入宫之前,太后先秘密安排了人马,好趁晋王入宫之时,由衍庆出宫带路,去往晋王府里捉拿明罗。此事办妥后,正是誉王葬礼最后一日,太后便已家宴为由,召晋王入了宫。

    晋王还是那个病歪歪的样子,脸色愈发苍白,话时总要有气无力地咳嗽。不过当太后问起前朝之事时,这位摄政王倒答得头头是道,一点挑不出错处来。

    华莲趁林芙出去更衣的当儿,向她悄悄道:“娘娘,看来晋王果然隐藏极深。他摄政也有数月了,竟做得极好。从前有誉王压他一头,咱们竟一点看不出来他有这般才干呢。”

    林芙慢慢道:“他是自同皇上一起长大的,皇上对他是再了解不过,所以才会放心让他摄政吧。只是他与明罗勾结一事,实在令人震惊,还是等事情有了定论才能禀报皇上。”

    不过,她心中也有些存疑。聪明如晋王,不可能不察觉衍庆在他府中发现了明罗。他却没动衍庆,该不会是对明罗另有算?

    抱着这个不祥的预感,林芙回到宴席。果然正见太后派去的人回来禀报。太后听完此人耳语,脸色一变,瞥向晋王,却见他正悠悠然品茶,林芙便知大事不妙了。

    她上前去悄声问道:“太后,外头可有消息了?”

    太后恨然道:“咱们的人去晚了一步,明罗已经跑了。”

    预感成真,林芙心内叹气,却也无奈。那明罗狡猾,晋王看来也早对衍庆的动作有所发觉,现在要正面抓他的错处,可就不易了。

    林芙大为生气,恨不得去直接质问晋王。可晋王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抿了几口茶水又咳起来,向太后虚弱道:“太后,儿臣身子有些不适,不敢在此叨扰太后了,儿臣想先行告退,还请太后允准。”

    太后从未想到明罗竟会再次消失,现在她既不能抓捕晋王,又无法向他解释为何搜查晋王府,一时有些语塞。可眼瞧着晋王的轮椅被人推了出来,刚走了两步,却听一旁皇后喝道:

    “慢着!”

    晋王的轮椅又被人给推了回去。太后愕然,晋王也诧异道:“皇嫂还有何吩咐?”

    林芙起身道:“本宫听,你府中藏匿了一个逃犯——正是明罗,是不是?”

    太后低声喝止她道:“皇后,人既没有抓到,我们就没有证据,不要瞎!”

    晋王却波澜不惊,将一把折扇轻轻遮面又轻咳两声,苦笑道:“皇嫂,您瞧我这两双残腿,我就是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废人,藏匿那明罗公主做什么呢?”

    林芙道:“那本宫可不知道。在你进宫赴宴之时,本宫已叫人前去清查你晋王府,并从一处密道中搜出了明罗。现在她人已经落网,你还有什么可?”

    晋王脸色一下变了,青筋在苍白的额头上爆出,双手将一把折扇握得用力。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下来,以诧异口吻道:“皇嫂这话,臣弟可就听不懂了。臣弟从未见过明罗。”

    林芙冷笑道:“你不承认不紧。不过明罗这个人你也知道,她是唯恐大周不乱的。只要是能挑拨离间之事,她都会做。她与你勾结,又试图勾引衍庆——衍庆才不过十六岁,你以为是为了你们好吗?不,她只是为了毁掉你们。你为何要容忍她这么做?”

    晋王嘴角微抽一下,有些笑不出来了。他干脆将脸面阴沉下来,道:“我已经是个废人,还有谁能再毁我?”

    林芙指向他道:“没有旁人,只有你自己——能毁掉你。”

    晋王眉角皱起,道:“臣弟不懂皇嫂的意思。”

    林芙笑道:“你怎会不懂。你若不懂,就不会纵容明罗如此——因为你知道,明罗若能叫誉王死在她手中,誉王会死不瞑目,你能借机报仇,亦可将此做为你背叛大周的契机,让你自己死得不那么无声无息!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太后终于厉声道:“皇后,不得再胡!晋王藏匿明罗是假,可誉王是战死沙场,你怎敢拿这个混!”

    林芙道:“臣妾没有混。这次随皇上亲征的,也有太后的族人秦毅,他做为前督大将军一同去了。皇上早命他暗中盯着誉王。那日送来誉王战死的战报,实际上是有两份。黎元,拿上来。”

    黎元于是呈上一份已经皱巴巴沾满血污的纸张。林芙却不嫌弃,将那纸张摊开来给太后看,只见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刺杀誉王者已死。刺客身着我大周战袍,后脖颈处却烙有梭梭国印记”一句。

    太后简直不敢置信,将那纸张看了一遍又一遍道:“皇后,这当真是前线传来?”

    林芙盯着晋王道:

    “正是。皇上的意思,要臣妾先藏着不发,是怕引起朝中大乱。如今,臣妾倒不得不发了。晋王殿下,你且告诉本宫,这位刺客是如何能混迹在誉王身边?他既是梭梭国的人,又能经人安排如此靠近誉王,趁其不备将他刺杀,这种事除了皇上,就只有你这个摄政王能办到了。你可还有话要?”

    晋王听她一字一句完,将牙咬了几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癫狂道:

    “是啊!是我藏匿了明罗,是我叫她写信给那罗王,安排了此刻杀掉誉王,可那又如何!当年誉王杀我母亲,断我两腿的时候,他就该想到会有今天!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明罗这个机会,我若不杀他,我就枉为人子,枉为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