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须臾之间,陆柒脑海里涌现了无数念头。
望着冥主纤细脆弱的背影,陆柒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些许烦躁之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霁玉……”陆柒忽而停下了脚步,迟疑地唤了一声。
“你、你叫我什么?”宁霁玉略略有些怔愣,黯淡无光的眼底有一簇微光一闪而过。
回应他的,是落在后颈的一连串细碎的吻。
下一瞬,他的双眼被人粗.暴地用手覆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已然靠上了一处冰冷的石墙。
遮住双目的手沿着他侧脸的弧线,自眼角一路下滑,抚过他的鼻翼和唇角。
冷白的月光洒在陆柒肩头,令战神冷戾的轮廓都柔和了一分。
但陆柒将他抵在墙上,动作并不似月光般温柔。
陆柒望向他的目光里非但没有柔情和爱怜,反倒带着一丝喋血的兴奋。
宁霁玉的呼吸不由一窒。
陆柒周身的气势实在压迫太重,哪怕他已不是从前那个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天界战神,但镌刻在骨血里的威压,从来不曾丢失。
在这一刻,宁霁玉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气息。
宁霁玉心中最后一丝戒备和紧张,终于在过于熟悉和渴望的气息包绕之下,被他暂时抛诸脑后。
哪怕方才在鬼市上二人再如何“亲近”,也敌不过曾经的陆柒,随随便便的一个眼神。
宁霁玉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自始至终渴望的、想要的,不是区区一个名叫陆柒、长得也像陆柒的人——
而是那个一身铁血,傲骨铮然的战神。
而现在,他心心念念的人,好像回来了一点。
宁霁玉缓缓眨了眨眼,直直对上了对方侵略意味极强的目光。
后颈烙印着对方气息的临时标记兴奋而不安地跳动起来,借着阑珊的酒意,宁霁玉完全放软了身子,任由对方的手臂将自己禁锢在方寸之间。
宁霁玉心知,对方的兴奋或许有假,但自己的,却是再真不过。
他几乎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陆柒究竟想对自己做点什么,又能对自己做什么。
乾元身量上的优势此刻尽数体现,陆柒只消稍一俯身,便能将人完全困在角落,连一束月光都照不进去。
宁霁玉维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余光自陆柒的散发间,瞥见了一缕冷白的光,蜿蜿蜒蜒攀上了陆柒没有一丝弧度的唇角。
“不要看月光,看着我。”陆柒沉声道。
乾元天然的威势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宁霁玉轻笑一声,伸手替他将散发拢到耳后,继而借着这个姿势,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道:“好,看你。”
后颈的腺体忽然被人触碰,饶是定力十足如陆柒也不由得浑身一僵。
临时标记因为另一个“主人”的造访兴奋得几乎要跳将出来,连带着他浑身的血液,也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向某处不该去的地方汇去。
但陆柒只是冷静地提醒自己,假情假意,不可当真。
联想到冥王宫里封存的记忆和冥主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心上人”,陆柒总算将心底那屡屡复发的愧疚和躁动暂时拂去。
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但陆柒面上仍做出一副情动的样子,目光里的征服欲渐渐由疯狂转为痴迷,以及占有的渴望。
陆柒一把将那只在自己后颈“作乱”的手按住,嗓音喑哑低沉:“不要乱动。”
宁霁玉顺从地任他抓住自己的手,目光带笑:“吾早与阿柒过,阿柒欲要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不是离开他就好。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宁霁玉的鼻尖,几乎烧进了他的肺腑。
他生来便体质殊异,从未感受过热度为何,然与陆柒第一次于战场上相遇,刀剑相向之时,他便感知到了混杂着铁与血的热意。
……太熟悉了。
陆柒本只想做个样子,临了却又鬼迷心窍。
标记、腺体和信香三者,于乾元和坤泽之间,本就代表着致命而蚀骨的诱惑力。
碍事的月光被他挡在身后,宁霁玉整张脸几乎都遮蔽在自己的阴影里,虽看不清五官,他的脑海里却能清晰地浮现冥主面上每一抹艳色。
在黑暗里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唇角的位置,陆柒欺身而上,并不温柔地吻了上去。
宁霁玉的后背本就抵在冰冷坚硬的石墙上,又因陆柒的重压,肩胛几乎撞碎,他却恍若未觉。
身前这一个人,便已分去了他所有心神。
宁霁玉缓缓闭上了眼。
唇角被人凶狠地舔.吻,陆柒的牙尖磕在他脆弱的肌肤之上,瞬间留下一串青紫的痕迹,甚至渗出些许鲜血,先是流入了陆柒的口腔,进而又在唇舌相缠之际,被宁霁玉自己尝到。
恍惚间,仿佛是对方的信香,在纠缠之际,尽数洒在自己身上。
直至宁霁玉的身子几乎站立不住,陆柒才将他放开,双臂环住他的腰线,让他不至于跌倒在地。
冷风不合时宜地吹了一阵,撩乱了二人相缠不休的头发,亦吹醒了陆柒迷蒙的心神。
他终于“舍得”让月光流泻在这一隅角落,洒在宁霁玉苍白的脸上,映照出了对方眼尾水汽氤氲的红痕和带血的唇角。
理智在冷风的襄助下骤然回笼,陆柒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经会变成这个样子。
分明自己的计划只是稍稍“主动”些许,麻痹一下宁霁玉的神经……
可眼下,对方的确失神入妄不假,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本来只是算轻吻冥主的唇角聊表怜惜之意,然身体的反应远比精神更迅速,也更剧烈。
一切只在他下意识之间。
陆柒不知究竟是临时标记的影响还是乾元的本能在作怪,他只知,自己险些错得离谱。
“怎、怎么了?”宁霁玉缓缓睁开了眼,纤长的眼睫随呼吸的节律轻微颤抖,连吐字都有些模糊。
便是那日与陆柒春风一度,他也不曾有这般放任自己耽溺于情感的脆弱的时候。
但眼下亲吻自己的人,与从前的天界战神实在太过重合。
由不得他不丢了魂,失了心。
陆柒头脑亦有些混沌,还未想出一个既能搪塞对方,更能服自己的借口,身后便忽而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也幸而传来一阵嘈杂人声,将陆柒从心乱如麻中解救出来。
陆柒迅速将他揽进怀里,低声道:“总不能叫他们将霁玉这副样子给看了去。”
宁霁玉茫然地眨了眨眼,总算反应过来。
也是,眼下气氛虽好,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许多事不宜做的,还是回寝宫的好。
下一瞬,二人仍旧是相拥的姿势,只是已经换了个地方。
冥宫上下设下禁制,除却真正的主人以外,无人可以撕裂空间在此处自如穿梭,因此在陆柒提出回去的时候,宁霁玉并未多想。
“阿柒……”
身下是柔软的床榻,身边是从未有过如此熟悉之感的人,宁霁玉只觉自己恨不得将一身傲骨彻底糅碎,而后尽数献予身边的人。
也唯有“重新回来”的战神才能让他生出这般飞蛾扑火的卑微的献身欲,便是连“陆柒”,都不能。
“霁玉。”陆柒下意识唤道。
“以后都叫我的名字可好?”冰冷的指尖搭上陆柒的眉眼,宁霁玉忽而没头没尾地了一句,“就像从前……”
他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头骤然住,稍稍偏过了头不再话,眼尾的红晕因这个姿势暴露得更为明显。
陆柒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吻了吻他眼角的红痕,那处原本便生长着一颗艳丽夺目的泪痣,此刻更是蕴藏着无边风光。
但陆柒无心欣赏。
冥主方才脱口而出、但又很快收回的那两个字,是从前。
“从前”,是横亘于二人之间的一道巨大横沟,是宁霁玉疯狂的根源,更是他痛苦的来源。
还要感谢宁霁玉主动提到这两个字,在他以身为饵却险些入局时,再度将他点醒。
“霁玉,你方才……什么?”陆柒状似不经意道。
他还需要套出更多信息。
宁霁玉闷闷地将头抵在他的胸口,轻声道:“没事,过了今晚,便还是,唤我‘陛下’吧。”
陆柒心中登时敲响了警钟。
是他表现得还不够自然,引起了宁霁玉的怀疑了吗?
“毕竟,这才是你想要的……”对方似乎不曾发现他的清醒,自顾自地了下去,“阿柒,将军,我的陆将军。”
许是因着失神的缘故,对方分明已过了雨露期,信香却骤然泛滥起来,如滔滔洪流,在这方寸之间肆意流窜。
原来是这样。
陆柒心中了然,只怕那一位正主,才是冥主心中真正的“陆将军”,而冥主大人的名讳,自然也是留给那一位叫的。
他便是再像,也终究不过一个冒牌货。
“我,我都听陛下的。”陆柒微眯着眼,回想了一下从前自己见过的乾元为本能所驱使时的表现,斟酌着演得更急色了些,吐字之间夹杂着局促不安的凌乱喘.息。
而宁霁玉果然不曾起疑。
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冷戾冥主大人,此刻几乎化作了一汪柔软的春水,愉悦而忘我地对他道:“吾此刻……亦都听将军的。”
他自然不敢肖想陆柒的真心,只当是自己的摄魂之术夺去了对方的意志,让乾元本能发作,故而这么配合。
陆柒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动,犹豫片刻,终是翻身将冥主完全拢在身下,圈在怀中。
便是假戏,也须得,做个全套。
宁霁玉虽被人束缚,但好在他法力高深,只消指尖轻轻一点,床榻边的帷幕便垂落下来,外间的烛光应声而熄,唯余一盏壁灯远远散发着柔和的光,透过厚实的帷幕隐约渗进些许,浅浅地照亮了二人的轮廓。
“吾什么,都听将军的……”在领口被人并不温柔地扯开的一刹那,宁霁玉微微仰头,贴上了陆柒的耳根,轻声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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