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姝捣鼓到半夜, 依旧没有唤得动观世镜。

    她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是一动不动岿然如山的镜面。

    坏了吗？

    阮今姝随便挑了个时间回溯，墨汁般的镜面缓缓搅动，五彩斑斓的光芒从镜面反射, 观世镜浮至半空, 把那日的场景一一道来。

    显然, 镜子毫无问题。

    阮今姝忽然觉得冷。

    自己是呼吸也变得又慢又轻, 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一片白光, 四周的犬吠鸟鸣之声远离, 好似又回到了那段三感尽失的日子。

    如果观世镜没有问题，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有一个修为远远凌驾于这件法器之上的修者设下禁制, 禁止窥探。

    观世镜已经是金丹级别的法器，而在她的认知中, 如今修界的金丹修士屈指可数。

    而赤明子则是当今修界第一人，而观世镜是他的法宝。

    若有什么人能够越过赤明子动得了他的法宝……阮今姝实在无法想象那种可能性。

    可偏偏为什么是天隆八年呢？不过是的一件事故，即便可能淹死两个身份不凡的孩童，可对于已经看破红尘的修道之人来，实在是一件得不能再的事情。

    容卿妖冶的面容在脑中一闪而过，阮今姝晃了晃神, 莫非一定得去问他么？

    青杏敲门的动静断了阮今姝的思考。

    “姐，夜宵好了。”

    阮今姝木讷地放下观世镜，其实她没有什么胃口，观世镜上的禁制压得她的心头沉甸甸的，可她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了青杏, 那丫头恐怕会马上哭得好大声的。

    她最终还是让青杏进来了, 但闷闷不乐的神色没有瞒得过她。

    “姐是有心事？”青杏问, “若姐信得过奴婢, 不妨出来，让奴婢替你分忧。”

    阮今姝用勺子搅动一下可口软糯的粥，心不在焉地提了一嘴。

    出乎意料，青杏很快给出了答复，“既然姐不想去询问世子，那不妨去问问老爷和夫人？当初他们得到的消息最快，不定知道得比世子还要清楚。”

    阮今姝否定：“当初这件事闹到了圣上面前，阿爹甚至用了自己的命做担保才把我救下，如今贸然询问，无疑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

    阮今姝着着声音就了起来，忽然灵光一闪，整个人变得雀跃起来：“我的好青杏你可算帮大忙了。”

    青杏:……？满脸疑惑。

    “我知道该去问谁了！”

    。

    宋慢唤燕儿熄了灯，正准备睡下。可不速之客生生地推开了门，站在门口，活泼生动地朝她扬起下巴。

    笑眯眯地：“本姐，今晚恐怕要叨扰姨娘了，还请姨娘不要见怪。”

    宋慢被迫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她一点也没有从大姐的脸上看出任何自己能够拒绝的余地。

    “可是已经很晚了……”燕儿试图把自家主子从阮今姝手下救出来。也许是因为宋慢姨娘的地位，燕儿总觉得大姐会为难宋慢。

    宋慢制止了燕儿继续：“你先下去让，我同姐会儿话。”

    “那奴婢在院子外头等您，姨娘有事唤奴婢便是。”

    燕儿一步三回头，希望自家主子能够改变主意。

    可宋慢让他失望了。

    她起身给自己披上一件厚重的外袍，抵御夜露，在桌前坐下：“奴家这儿庙，就不招待大姐了，大姐有什么想问的，直便是。”

    阮今姝就是喜欢这么爽快的人。

    开门见山道：“姨娘对于我当初落水之事知晓多少？”

    宋慢怔愣片刻，显然没想到阮今姝问的是这个，苦笑：“大姐可还是记恨我当初的话？可那只是一时的气话，还往大姐不要往心里去。”

    “什么气话？”阮今姝认真地想了想，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宋慢：“当初书雪昏迷时，奴家曾口出狂言，我知道姐你最害怕的东西。”

    她抿了抿唇：“是奴家冒犯了姐，若姐想责罚，随意便是。”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我早就忘记了，”阮今姝忽然福至心灵，“最害怕的东西……和当初落水有关？”

    宋慢点了点头，“当初道长封锁院子的时候，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姐不要再靠近采风园……老爷也是被吓怕了，在寻求过道长的意见后，把府中的池塘都给排干了。”

    “排干池塘？”阮今姝不由地低声重复一遍。

    之前她只以为是阮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才走了极端把院子封了，水池也填平了。

    可原来还请过道长来府中看过吗？

    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深，阮今姝突然觉得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容卿旧事重提的态度在眼前挥之不去，阮今姝无意识地捏紧了杯沿，这无一不彰显着，当初的落水……并不是意外。

    “那我又是如何落水的？”

    宋慢沉思了一会儿，事情过去太久，有许多细节都模糊不清了，更何况她当时自我厌弃得很，对于这件事也仅仅限于“听闻”二字。

    “当初大姐似乎是因为顽劣，甩开了跟随的厮和侍女，自己跑到了院子里面，至于落水的原因如何，大概只有大姐你自己知道。”

    “幸好当日世子上门拜访，四处寻你，在采风园听见了呼声才发现了大姐。可当时他也是孤身一人，自己也只是个娃娃……意外就发生了。”宋慢着话时，也是一片唏嘘，谁也想不到发生这种事情。

    可阮今姝偏不这么想，自己独自一人前往采风园，容卿也是如此……她突然生出巨大的荒谬之感，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时候？

    宋慢接下来的，和阮今姝从听的没有什么两样，唯一有所出入的，便是她在此之前从未听到有人提过的“道长”。

    阮今姝心里有疑惑，自然是问出来：“那道长是何人？现在可有其下落？”

    她心里已经决定暗自去拜访一趟了。

    阮今姝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出身来，抬头，忽然发现宋慢有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道长，不就是你师傅吗？”

    好似怕阮今姝听不懂，还特意补充了一句：“灵云山的掌门，赤明子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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