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玛依没有告诉她圣地的具体方位, 但野狗却告诉了她。

    ——那日，野狗一直注视着的山洞深处。

    阮今姝用剑劈开荆棘，随着天色逐渐放亮，山间的雾气也稀薄起来, 阮今姝很快便来到了山洞前。

    洞内传来时不时的碰撞声, 阮今姝猜, 野狗又在玩它的玩具了。

    玛依送了几个个紫河车给她, 也交给她引出野狗的方法, 但第二层的“守卫”她就没有办法了。

    从来没有人去过第二层, 只能从祖辈的口耳相传之中得知有这样的生物存在。

    阮今姝握紧了剑，她不知道当初玄异是如何敢独自一人深入, 又是怎样活着出来，但她如今既然到了, 不可能就此放弃。

    模仿着那日玛格所做，她用一块紫河车把野狗吸引过来，随即调动起灵力，迅速地进入洞口。

    不知走出了多远，直到脚下土地变得松软，和刚进洞的干燥触感截然不同的时候, 阮今姝才放慢了步子。

    指尖拾起一点泥土碾碎，是无比潮湿的触感，一般这种土质，只有在水源边才会有。

    莫非是地下河？

    阮今姝分了一丝灵力注入到青锋剑上，剑身泛起淡淡的亮光, 供她照明。

    这时, 阮今姝才看清四周的景象。

    这是一片空旷的山洞, 足足有外面那个村子一般大, 可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平地。

    阮今姝紧抿着唇，她在这里感应到了一丝剑气。

    这幅模样的地穴，显然是被人生生削平的。尽管她不愿去猜测到底是谁有这般大的本事，可那个名字却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脑海中。

    阮今姝一路通过辨别土质的湿润程度，虽然周围没有任何可供指引的路标，她还是找对了方向。

    她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粒石子投入，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响。

    但还是不对劲。

    玛依曾经过玄异进洞后冒起冲天的白光，明玄异当初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而自己怎么可能一路上平安无事？

    阮今姝站在坑前，黑黝黝的巨洞没有什么声息，甚至连一丝风声也无。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容卿。

    那日，容卿也是躲进黑洞里，在纯黑的深洞安静地沉眠着。

    阮今姝深吸了一口气，把青锋剑踩在了脚底下，御剑而起，同时把赤色的玉珏握在手心里，如果这里面的东西是真的是由师傅一手策划，那么……一定会给他的弟子一线生机！

    青锋剑划过冷白的剑影，冲入深洞之中！

    浓重的窒息感从身侧涌来，阮今姝感觉到青锋剑的速度在入洞的瞬间慢了下来，就像是突然冲进了水里，无形的阻力在排斥她。

    与此同时，四周的岩壁开始涌动，黑泥所铸的骨人挣扎着从岩壁中出来，一个接着一个，铺天盖地！

    看来这就是他们所的“守卫”了。

    阮今姝指尖起一道符箓，在骨人靠近青锋剑的时候飞快地甩去，它黑泥所铸的身躯开裂破碎，扑朔朔地坠落——依旧没有回声。

    阮今姝的心凉了半截。

    而且，只是一只而已。

    她抬眼，视线之内皆被重重叠叠的黑色骨人占据，巨大的压迫感能够令任何一个心神不定的修士道心破裂。

    阮今姝发间被冷汗浸湿，她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可她不想在这里就耗费如此之多的灵力。

    就在一瞬间的迟疑之下，剑尾一重，有东西跳了上来！

    阮今姝下意识地拍过一张符咒，可比她动作更快的是手心赤红的玉珏。

    温润的红色灵力带着炎流，直接吞噬了那只骨人。

    忽然，岩壁安静了下来。

    它们或低头或抬头，在感应到熟悉的灵力后，缓缓退回了岩壁之内。

    看到这种景象，阮今姝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无了，这里果然和师傅有关。

    但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悲风伤月，无论是按照玛依的法还是玉珏的禁制被触动，师傅一定会很快就赶到。

    她没有时间了。

    四周千篇一律的景色让阮今姝无法判断自己到底下落了多久，就在她怀疑自己的灵力会在路上就被榨干的时候，微微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

    她到底了。

    青锋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阮今姝却没有回头看它一眼。

    她无法不看向前方。

    ——因为，这是命令。

    温热的血液从她的眼眶中流下，鼻腔之中尽是血腥味。

    ——她看见了神。

    巨大的，无定形的——“神”。

    他在沉睡。

    风声回荡在洞口之中，被人类的耳朵所捕捉到，而后，她的耳中一阵刺痛，接着，世界再无声息。

    这是阮今姝中毒的时候所感受过的滋味。

    直到有人把她抱在了怀中。

    温热而湿润的触感亲吻在额头上，眼前的赤红褪去，耳中的嗡鸣逐渐衰弱。

    “你来了。”

    她听见一声叹息。

    阮今姝僵硬地把模糊的视线聚焦在面前人的身上。

    ——她被怪物抱在了怀里。

    一半是拖曳的赤红长尾，一半是惨然的白骨。

    长尾微微蜷缩起来，金色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又掉落，暴露出红色的肉，周而复始。宛如经历过求偶季的男女，在本体与异化之间挣扎。赤明子有一点没有骗他们，那的确是与神明最“相似”的模样。

    “这是……龙尾。”

    容卿的胸前传来一阵震动。

    他在笑。

    “告诉阿阮一个秘密，国师预言过，吾会是大厉下一任的皇。”

    “吾是真龙天子。”

    容卿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如果吾当初没有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