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一百零三章 1
萧夙朝她身上看去, 褐色的粗布麻衣穿在她身上反而衬得她唇红齿白的,露出的一双柔荑和粉颈嫩得不像话,叫人不由得忧心这粗布衣裳会不会磨伤她娇嫩的肌肤, 在忧心的同时又生出几分隐秘的欲.望, 想将这身碍事的粗布麻衣一件件剥个干净。
他的目光太灼人,顾宁忍不住去扯扯袖子摸摸领子,从来没这样穿过, 从头到脚都别扭。
萧夙把她拉到梳妆台前,“把头发梳一下。”
顾宁转头看向他, “要梳男子的发髻?”
萧夙点了点头,坐到一边看着她梳发。
素手解下发簪,顾宁梳了几下,利落地挽了起来,正要拿簪子固定,萧夙给她扔来了一块布巾, “用这个。”
顾宁的手顿了顿, 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拿起布巾包住了发髻。
虽是一身布衣却难掩其灵秀, 顾宁自个往镜子里瞅了好几眼,居然还挺好看的, 姑娘家都爱美, 顾宁也不例外, 她新鲜得很, 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瞧瞧,怎么也看不够。
萧夙搁下杯子,淡声道:“差不多就行了,别美了。”
顾宁撇了撇嘴, 他可真是讨厌。
萧夙走到她的身边,端详了她少顷,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银盒,顾宁正想瞄一眼,他的手掌忽然按在了她的脸上,不怎么温柔地摸了几把。
“唔……你干嘛?”顾宁扯开他的手,再看镜子里那张蜡黄脸,张了张嘴不出话。
萧夙往袖子里一放,把她拉了起来,“走吧。”
顾宁跟他下了船就后悔了,她以为他只是要带她下来走走,可是走了大半天的路,走到荒郊野外来了。
“我们要去哪儿?”顾宁拉住他的胳膊。
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跟她话,这会儿她问了,他才瞥了她一眼,极为吝啬地吐出两个字,“私奔。”
私奔个头啊,没听过成了婚还要私奔的,一听就是在耍着她玩,顾宁停了下来,“我要回去了,你要私奔找别人私奔吧。”
萧夙也不拦她,十分好心地问道:“你知道回去的路么?”
还真被他问着了,这一路跟着他东拐西绕,顾宁都被他绕迷糊了,她那话其实也是想让他带她回去,可听着他话里的意思,是不算回去的。
顾宁转过身来,好声好气地道:“那你告诉我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往荒郊野外走?”
她实在想不通,就她和他两个人,连丫鬟和随从也没带着,还扮成这副样子,她怎么可能安心跟他走。
“我还真能把你卖了?”萧夙按了按额头,警惕性够高,倒不怕被人随便哄了去。
顾宁看着他道:“不好。”
他这几日阴晴不定的,大概是从他冒雨回来那日开始的,不知怎么惹到他了,她感觉他对她好像憋了一肚子的火,火没烧起来,但也没完全消下去,就那么搁在那里,她真怕他一时冲动把她扔江里喂鱼。
萧夙呵了一声,“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别指望我送你回去。”
顾宁顿时气不一处来,他既然这么烦她,把她拎出来做什么?
在原地站了少顷,鼻息间全是青草味儿,有绿色的蚂蚱从她的脚上蹦了过去,顾宁抿着唇盯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气恼地跟了上去。
烈日当空,到了正午时分,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萧夙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乘凉,顾宁把手帕铺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用手扇了扇风,仍然不解闷热。
想了一下,顾宁拿起手帕坐到了萧夙身边,萧夙抬了抬眼,顾宁柔声问道:“你饿不饿?”
萧夙没回答她。
顾宁讨了个没趣,纤细的指尖勾着衣领,轻轻扇着风道:“这个天可真热,要是在船上就好了,有湃过的西瓜和葡萄,还有冰酪可以吃。”
她委婉地暗示他没有必要在这里受罪,成功让萧夙看了她一眼,一抹雪色映入眼帘,确实如冰酪般细腻凝润。
顾宁见他的喉结滚动,便再接再厉道:“再饮上一碗清清凉凉的荔枝膏水,甘甜味美,生津止渴,这便是神仙日子了吧。”
得她都渴了,顾宁情不自禁地咽了咽。
萧夙睨着她鲜润的红唇,慢条斯理道:“原来神仙日子便是能喝得上一碗荔枝膏水。”
这还不好,他还想怎么样,不要来碗荔枝膏水了,这会儿就是来碗清水她也觉得是神仙日子。
他凑近她几分,“我倒觉得……”
话音忽然一顿,顾宁见他向一处望去,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从西边的路头上来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些平头百姓,拖家带口地走了过来。离着远的时候看不清,等他们走近了才发现这些人才像顾宁的逃难的人,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脸上全是疲惫和麻木,有的背着锅,有的扛着铺盖,还有拿木盆的,有什么就拿了什么,一行人顶着烈日行走,连孩都格外安静,不哭不闹怯怯地看人。
萧夙把顾宁拉了起来,走到后面,在一个赶走驴车的老大爷面前停住了脚步。
“这位老人家,可否载我们一程?”萧夙摸出一块银子,面露难色道:“我和书童本要回乡探亲,不想路遇歹人,行李和包裹皆被抢去,只有这点贴身的碎银子,还望老人家收下这银子,载我们一程。”
顾宁瞅着萧夙,他还挺能编,不过,谁是他的书童!
老大爷见萧夙生得一副丰神俊朗的好相貌,言谈举止又很是文雅有礼,也不要他的银子,叫两人直接坐上来就是。
“这位公子,你们是要去哪儿?”
萧夙抓着顾宁的手臂,把她扶上了驴车,“去虞川。”
“那正好顺路。”老大爷往后看了一眼,看着萧夙先把顾宁扶了上去,然后自己才坐了上来,心想这个书童的架子还挺大,得要主子来扶。
驴车上堆了很多杂物,锅碗瓢盆,被子凳子,一股脑堆放在一起,只能见缝插针地坐下,顾宁的屁股虚虚地坐了一半,跟萧夙贴股并肩地挨着,又热又不得劲,便往边上挪了挪。
上了驴车后,萧夙把一个布袋搁到了顾宁腿上,顾宁低头解开了布袋,看到里面装着莲子菱角等清甜果子,还有一个油纸包,裹了几块椒盐饼,她瞟了萧夙一眼,又去瞅他的袖间,很想掀开看看,他还装了什么东西。
萧夙没有看她,侧着头跟老大爷道:“这一行人拖家带口,不知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听老人家的口音,似乎是锡华一带的。”
老大爷诧异道:“还真叫公子着了,我们就是从锡华来的。”
萧夙的唇角微微上翘,顾宁咬着菱角看了他一眼,一瞅便知他多半是在诓人。
他道:“我有一姑母嫁到了锡华,因此熟悉那边的口音,这次回乡探亲,也算去锡华探望一下姑母。”
顾宁听着他在那里胡诌,把菱角咬得咔咔响。
那边老大爷叹了口气,“公子还是别去锡华了,今年决了堤,田地和屋舍都被冲毁了,多日大雨,又引发了山洪,不知溺死了多少人,我们这些人就是没办法才逃了出来,待在锡华连口吃的都没有,只有死路一条。”
没亲眼看到根本想象不到那个惨状,大水一来,瞬间成了一片汪洋,城门都被冲倒了,水里飘着尸体,哀嚎遍野,惨不忍睹。他们这些人算是好的,离得远又逃得快,还能带出一些家当来,听有的村子在发大水的时候一下就冲走了,什么都没剩下。
老大爷起来也是唏嘘不已。
顾宁凝神听着,萧夙拧眉问道:“朝廷每年都拨款修堤,怎会如此严重?”
拨下来修锡华的近怀江的公款多达两百多万两银子,这么多银子都了水漂不成。
老大爷连连摆手,“别提了,大水一来就决堤了,那些银子俺们是没见着一点影子,真要用在修提上,能有这么多人遭殃么?谁愿意背井离乡啊!这不是逼得人没有活路了么!”
萧夙垂下眼眸,眉心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这般灾情也敢瞒着,那些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顾宁也在出神,忽然一个颠簸,身子晃了一下,她慌张地去抓搁在旁边的长凳,不想那凳子晃动,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关键时刻萧夙眼疾手快地把她扯了回来。
顾宁靠在他的胸膛上,心口砰砰乱跳。
他低头看向她,皱眉道:“想什么呢?”
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是要磕着就是要摔着,没人看着她,她得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顾宁想的是,她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这事那事,每次跟他碰到一起就这样,可不就证明他俩犯冲。
听到后面的动静,老大爷道:“这路不平,可得坐好了,别颠下去喽。”
顾宁从萧夙怀里直起身,刚坐好又被他按了回去。
他箍着她的腰道:“你老实待着吧。”
顾宁没有拒绝,找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靠着,从布袋里捏了一颗莲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