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辞遁行迹(二)
目送庄禹离开沁姝闺房,月儿这才取出绢帕抆去面上,而后转身,淡淡忧伤的面上泛起一丝笑意。
“沁姝,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上前,为今月儿遭遇不快,沁姝理该多些和煦。扶着月儿的臂膀。“过来坐下,有甚话慢慢道来。”
“好!”月儿轻移莲步,虽三两步之遥就行至床沿,坐定,这行止端的曼妙成形。
自叹不如,沁姝心中憬悟,自个与周兰儿的差距便是如此,再多的习练仍旧差距尚存。
先个轻叹了声,月儿挺秀端正。双交叠于双腿之上。腹语道:沁姝啊沁姝,你也别装模作样的,方才我当着你的面刻意提及玉笛一事,我不信你这会心里不泛疑惑。哼哼!庄大哥钟爱的是周兰儿,而你不过是个替代的影子。我月儿则不同,我随姐左右多年,对姐的脾性摸的透深,若日后与庄大哥伉俪成就也能令庄大哥忆起往昔的种种美妙,但见着我决计不用将我比作姐的影子而令我难过。如此,夫唱妇随,就算躲在深山老林之间也适意。但你不同,庄大哥假使与你婚配,日后只会将你当做周兰儿了吧?你二人若为此而闹不和,长长久久,裂罅难平,只会磕磕碰碰的无安逸日子过了。再一个,好男儿当前,谁个不爱?谁有本事谁夺了也不怨不怪、日后不必追悔莫及了。而况,嵇大哥家世显赫,他才与你绝配,你也不亏。
“月儿,怎的不言不语,心有余悸,还在气恼?”沁姝适时启口。
月儿思绪复回。“算了,皂隶也没得着什么便宜,就是为他自个的脸上多挣了些拳脚相加后留下的伤痕而已。”眨了眨清澈的双眸,月儿又一个淡然浅笑。“沁姝,我今儿赶来,除了有事与庄大哥商略还为着与你谈及一事。”
秀美微蹙,沁姝难断她会些什么?但她心中明了,月儿对庄大哥动了情愫,不仅仅只是相谋的同路人。“何事?”
“嵇公子想见见你。”月儿毫无隐讳,直言便来。
当然,沁姝会觉着出乎意料,眨了眨美眸,理了理心绪她便道:“嵇公子为何要见我?你为他传话有什么意图?”
“我能有什么意图?嵇公子对我,他应承过要助你寻得两位失迹哥哥的下落,如今他身子康愈的差不离了,也能为你做些事。就请你早些前去细细来你二位哥哥的相貌,他则绘出丹青令你觉着像了就可送去各处张榜公示助你寻找。”
“哦?”沁姝当然期盼嵇公子言而有信,真的助她寻获二位哥哥下落。如此,心中舒怡了些许。不过,月儿怎的就受托于嵇浒了呢?“你与嵇公子也熟络哟!”
月儿双眸一转,瞧去旁处,心中有鬼当然惧怕被沁姝瞧出窘迫的面色。“我与嵇公子不散熟络,但嵇公子身份显赫,就算妈妈也会礼让三分,我一奴婢丫鬟岂敢对嵇公子不敬?他已经猜出我与你们暗中联络,是故令我传话你知我必然不敢不从。沁姝姑娘,句实诚话,嵇公子对你的心思你也该好好斟酌斟酌。想来往时我家姐最属意的还是嵇公子,且与嵇公子有了肌肤之亲,而后因嵇公子无法筹得二十万两钱银救出姐被庄大哥半途救下才有了后来走投无路,我家姐委身庄大哥的结局。沁姝,句不该的话你与庄大哥就算婚配,日后也不会夷愉的,有朝一日你会发觉自个不过是我家姐周兰儿的影子在庄大哥的心中而已。”
“这就是你要告知我的?”沁姝面上染上峻厉。
“月儿可是替沁姝姑娘着想才好言相劝的。”
“好言相劝?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沁姝一个起身,不再坐在月儿边旁。“哼哼!庄大哥心中在意谁不言而喻,我奉劝月儿不要痴心妄想的好。至于至于嵇公子应承我的事我心中有数,我也知晓如何与你交集,决计不能如你所愿了。”
“好!沁姝姑娘脾性节烈,月儿佩服。不过,我也奉劝沁姝姑娘别以为庄大哥对你格外优渥照庇就心中都是你沁姝。他不会忘记周兰儿,绝不会,你也做好一辈子活在周兰儿影子之中吧!话已至此,你自个好好思量思量。我有些事与庄大哥商略,我先走了。”
月儿也是一个急速起身,着气的不愿再多言下去,方迈步,不想沁姝倏地启口。“嵇公子过与他相会的所在何处?”
冷眸瞥来,月儿唇角一勾。“听你方才一席话,我以为你会贞悫无虚,不想你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沁姝能识时务我自然乐意相告。嵇公子了,去一处陋闾,一茅屋那。”
沁姝思忖,估摸着不离了,分明就是嵇浒曾经诚意相告的他与周兰儿成就好事的那处茅屋,也是她庾沁姝服侍嵇浒伤体渐愈的所在。
乘间,月儿讥笑。“嵇公子有官府人脉,助你寻得二位哥哥下落必然不难。别只顾着留在这儿与庄大哥调风弄月,把最亲的家人都忘了。”
“你”沁姝方欲动怒,可她心知月儿一会之前险些受辱,谁个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对她不善,就算自个有理,若二位女子家争执起来,庄禹大哥赶来也不会帮衬她庾沁姝的,而况,事关嵇浒呢?“我自有安排,多谢月儿姑娘相告。”
“三日之后,你若不去,他便独个赶去你的梓里---椒城,要恪守诺言,查探什么流窜的山贼。”睥睨了一眼沁姝,月儿这会就迈步真个离开。
伫立不言,呆呆发愣,她一程与嵇浒为了庄大哥而复回椒城,也为了求请徐朗中应承知县大人的话总不能不算数。
不错,嵇浒有钱府尹帮衬,只消她将二位哥哥的相貌托付嵇公子绘出,四处张榜,断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不定就有认得的人会奔来相告的。再则,她也过,若日后复回椒城查探山贼的话她将随他一道的。诺言怎好儿戏?也罢!与庄大哥置气,离开些时日再赶回也不打紧。唯有令人不安的便是月儿,她对庄大哥的觊觎越发明显,越发令人该设防。若自个执意离开茅屋些时日,庄大哥会否与月儿真个就情愫暗结?
一跺脚,唉声叹息,沁姝无心坦然了,最后一块汗巾并非绣给自个的,她是绣给嵇浒的,只待有朝一日她与他见着再送不迟,可如今迫在眉睫,她得早些绣好相赠才是。
取出绢帕,正是嵇浒赠她的那块,把玩中,浮光掠影,仿似面前是嵇浒偷撷她的韶颜绝色,暗喜噙笑不已。
她白了他一眼,可就是她的一转眸,分明瞧见的是一位俊朗天成,翩翩风度的公子。且越瞧只会令女子家芳心乱颤的不能停歇。
月儿眸光又含泪花,珠珠窜窜滚落而下。就与庄禹在篱院之中,当然日光洒满庄禹全身,月儿萌阴之下。
“别往心中去了,日后我替你做主,绝不会放过黄扬就是。”
“庄大哥,我不在意这个。”
他愣怔,不知该些什么。
“不瞒庄大哥,我急急赶来是有一件好消息告知你的。不过,一时半会我也不敢惊动你。”
“来我听听。”
眸光含着闪烁的晶莹,令人忍不住就要垂怜她。月儿心知这般庄大哥必定会心中都是如何劝慰她的辞。
“好!既然庄大哥执意要问,我本打算过些时日相告的,不过也不打紧,先令你知晓,日后再做打算也可。”纳了口气,她倏地撇唇一笑。“妈妈藏银的密室钥匙我已经得来了。”
“啊!”喜出望外,庄禹双拳一握,不由自主举起在胸襟处。“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绝佳的好消息。月儿的话简直令我沉郁许久的心结瞬时解开。我真想此刻就去院中舞剑一番。”
急促的吐纳着,他太过欢心,竟个有些舞足蹈的,来回踱着步子。
难得一见他如此欢欣鼓舞,瞧着他晃来晃去的月儿也“呵呵呵”舒笑陪衬。
“你如今身子未康愈,我也不会操之过急,与孟见巧商略过了,就等你一切无碍再出。”
他立时停下脚步,盯着月儿。“孟见巧可信得过?”
喟叹一声。“若无她帮衬,我焉能从妈妈那得来钥匙?实话告知庄大哥,孟见巧与妈妈身旁的丫鬟---红玉好一道逃出娼寮,这才令红玉将妈妈的钥匙偷出寻了个锁匠配了一把,如今就在我身上。但好的日后庄大哥也得多偷出一份卖身契了。”
庄禹颌首。“我省的。”顿了顿。“唉!偏生这会身子难以康愈,若不然我们也可早些成行,月儿也可早些脱离苦海。”
她近至他身旁,引就拽他的臂膀。“别总在日头之下,都晒的这般黑不溜秋了多难看!”
他自然是颌首了。话身子渐渐好转,他也觉察出日头的炽烈,噙笑,眸光就盯着月儿,随他朝堂屋赶来。
无巧不成书,沁姝姑娘这会方送去碗碟洗刷,闲来无事就朝堂屋赶来,而眼前的一幕她惊的无法相信。
不错,月儿勾着庄禹的胳膊,而庄禹却瞧着月儿一脸的笑意。且二人缓缓行步就要入了堂屋。
她庾沁姝一个急速退步,退去了堂屋,也退回了过道。顿时,仿似天旋地转,若同这儿就她一人,她拘囿在空无人烟的荒郊野岭,慢慢的光阴倒流,她退到了自个的香闺,就好似不曾离开自个香闺一般。
不,她记得自个出了门的,还送去碗碟洗刷了干净。她还记得是迈步随意就去了堂屋。啊!堂屋,就是堂屋!就是一位她心中最属意的男子,还有一位算得上熟识了的女子。但,为何男子被女子勾着胳膊却笑脸相迎,他们他们莫非早已不是沁姝心中所想的各取所需、同谋之人,而事实的一对心有彼此的相爱之人?
那自个算什么?算是庄大哥惦念亡妻的影子吗?原来月儿所言不差,自个绝不会逃脱影子的宿命。呆坐在床沿,她都不知方才如何复回自个闺房的。迈步而回的?不是呀!她面朝前,按也该离开堂屋,去了篱院之中才是正理。可,这会怎的还在自个的屋里,难不成光阴真会倒流?
乱了,心儿乱了,一切都是虚幻,不可信的虚幻。倒头,侧卧,悲伤立时汹涌奔发。捂住唇角,剧烈的悲哀只有自个清晰,玉泪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