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不辞遁行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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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边的悲伤不辍,而那厢边的一对男女却言冁然连连,好不适意。

    “近些时日千万别轻举妄动,休养生息,一旦会成熟,庄大哥身子康愈,举事之时绝必马到功成劫了妈妈的巨量钱银,从此往后那许多的钱银足够庄大哥与一众兄弟重建山寨,再不需与官府作对、深处风险之中了。”

    “好,月儿的话令人振奋。我会吩咐众兄弟安分守己,直到举事之前都不会惹是生非。”言毕,庄禹笑意不散,心下也在估量重建山寨,招兵买马,众兄弟无需担惊受怕躲在陋闾,阴暗的巷陌里不敢见人。更无需隐藏身份成日里流落街肆乞讨度日。

    山寨重建龙山是万万不能了,九州之大,难道还没个匿身的深山密林之处?

    “我替庄大哥打听了几位郎中,单就养伤之际虚寒怕冷郎中们都庄大哥需多多进补,静养为佳。”

    “月儿真是我的知己,处处解我忧愁,真不知如何谢你。”

    “瞧庄大哥得多见外。我不过拾人牙慧,依言无缪相告而已。”

    二人正话之际,迟虎迅步急奔而来,见着庄禹赶紧禀报。“庄大哥,大事不好了。”

    庄禹粲笑之际,冷不丁被迟虎慌慌张张的辞惊了一个转头。“迟虎兄弟你这是怎地了?出什么事了?”

    迟虎登时禀明一切。“方才哨探来报,先前假扮江湖人害得杨展大哥下了牢狱的几名皂隶如今又兴风作浪,竟然将我几位乞儿兄弟给拿去了府衙。”

    “什么?”庄禹惊悚地一个起身。“怎会?”

    “杨展大哥气不过,非得亲自出马要寻了那几个皂隶斩杀了他们不可。”

    “黄扬才放一会,他就胆敢招来旁个皂隶害我龙山兄弟?”

    迟虎圆睁双目,摇着头道:“与黄扬无干,他被几位兄弟押解还未复回府衙呢!这几名皂隶可会乔装打扮了,一会江湖人,一会又扮成乞儿,混入我们的兄弟之中窥伺消息。也怪兄弟们大意就被皂隶给蒙骗了,这会下了牢狱恐皮肉之苦少不了了。”

    举起双拳,紧紧攥起,眸光一道冰寒的光束瞄向门外。“不能再令杨展兄弟去涉险,怎知不是皂隶暗设的圈套呢?”

    “庄大哥所言极是,您示下我这就好把杨展大哥劝回,再派旁个龙山兄弟去打探消息,而后再做细较。”

    “嗯!迟虎贤弟的对,你速速去办。”

    假扮乞儿,这几个皂隶也是无耻至极了。看来钱府尹老谋深算,明知无法找出龙山一众匿身之所,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段才好顺藤摸瓜,设法寻找他庄禹的下落呀!

    应天看来真的不能久留下去了,得罪了太多达官贵人,往后再度涉险怕不是兰儿命丧就完结,他庄禹兴许都有可能被擒获而身死牢狱之中达官贵人们才肯罢休。

    他跨步就走,忘了月儿还在堂屋。

    “庄大哥,你作甚?身子未愈哪也不许你去。”月儿抗声唤他。

    停步,左掌右拳不停地相击着、唉声叹息着,只恨自个为了仇深似海的嵇浒而重伤至此,否则,这会他亲自出马,料那几个皂隶收拾了不在话下。

    杨展虽然武艺不俗,面对众多官府皂隶必然难以招架,再被拿去恐无人能救出来了。

    嵇浒啊嵇浒你若真的是段虎该多好啊!别几个皂隶,就算是襄龙教,若兄弟二人同心同德迟早会将襄龙教击溃。至于城府的项漭不碍着事也就罢了,否则二人一道对付未必再现曾经的败北。

    庄禹见识过项漭的本事,心下也大体琢磨了些破解之法,凭借兵器相接他不是项漭的对,可一旦项漭中无那残刀,就凭庄禹可摧木开石的臂力必然一举击败项漭。

    她近至他身旁,庄禹才对月儿道:“放心吧!我不会离开这儿的,我只想去后山开阔之地坐下歇会。”

    “我陪你。”

    二人行至后山,一白石,二人齐齐坐定,眸光皆远望,心思皆驰远。

    悲恸不能散尽,她还能做什么?不错,她需尽快绣好汗巾,她只能为嵇公子做这些。身无分文,一切的用度都是庄大哥供给。

    绣花针绕指飞线,最后一条汗巾上的牡丹花就欲大功告成。兀地一晶莹剔透的玉泪不想就落在牡丹花上。她恨恨银牙紧咬,愤然起身。行至窗牖前,狭窄的天地瞧不见门前远望的旷景,她记起与嵇浒一道之时的恬静相伴。

    不辞而别,对,只好如此,否则她又该如何向庄大哥言明一切令他坦然放她离开去见嵇浒呢?

    除了月儿知晓内里,杨展、迟虎乃至庄大哥必然不知任何隐情,否则月儿也不会偷偷在她庾沁姝的闺房内出嵇浒相托之事。料必月儿忌讳,明知她庾沁姝不辞而别也不会宣露半点消息的。好,就这刻动身不迟,二位哥哥的下落始终成迷,她这个做妹妹的竟然恬不知耻的只想自个的安逸。

    拾掇了些换洗的衣裳,汗巾就折好放在袖中,她回眸一瞥,为何念念不舍,又不是去了就不回?需知,过些时日她还得赶回,若庄大哥与月儿真个你情我愿,她这个乡下姑娘何必不识好歹做个影子屈辱的活在世上?若庄大哥对月儿自始至终都不染情愫,有的也只是同谋,那她庾沁姝非庄禹而不嫁了。

    逃离茅屋的后门她已知晓,就从后门逃遁吧!但愿庄大哥发觉她的不辞而别会心中记挂,派人四处寻查,她若得知也会暗中联络哨探,适时传回消息。

    三日后,陋闾,茅屋。嵇浒焦急等待,他盼着她会应约而来,因着昨个他再去娼寮之后得知庾沁姝听了月儿的话之后便不辞而别了庄禹,嵇浒猜测沁姝对庄禹与月儿之间的交集甚密而着恼了,她三日里都不知所踪,嵇浒担心也无用。

    派出许良、严五四处查探都未寻得沁姝姑娘的芳踪,而他则没日没夜都在茅屋这儿等候,无非是难以断定沁姝会否何时赶来。

    但今个不同,三日为约,若沁姝再不赶来,他明个一早便会赶去椒城,他与椒城县老爷的相约也不能不算数。

    反正先头与钱府尹知会了他的行踪,不动一兵一卒,先去查探龙山那些流窜山贼的来历,若果真是劫掠不分穷富,这些歹人杀之也不用为此而追悔了。

    话,有他嵇浒与钱府尹的交集,随时派人赶来府衙拜求发兵也不迟。

    遥思旷远,眸前一片静谧。几乎农人的陋闾这会都早早收了农具,家中安享天伦之乐了吧?即使,农人穷苦,平平淡淡、无忧无虑倒也安生。

    眸光呆滞了些,有一老农从他眼前晃过竟不知。木头人?双后负的年轻儒雅俊才怎的这番愁思凝结?

    老农又度晃了复回,瞧着这年轻人竟个举起拐杖轻轻戳了戳他。

    嵇浒稍回复了些深思,眸光但见老者衣衫褴褛的,眨巴着双目瞪着他好奇看来。“老伯你这是?”

    老者并不言语,取出一残破的瓷碗来,引递给嵇浒。

    他瞧了瞧,估摸着老农该不会是哪户人家的长者,这会出门闲逛,穷苦、饥饿令他没了指盼,瞧见他这位公子锦衣华服的就想讨些吃食而已。

    伸接过,瓷碗除了残破就是黑不溜秋的、脏兮兮的讨饭乞儿的碗。他执起在自个的鼻尖之处嗅了嗅,馊臭之味令他险些作呕当场。赶紧放下,蹙起眉峰。

    那老农见他如此不适,仿似惧他会着怒,会对他动起来教训,赶紧佝偻着身子,拐杖捣地连连后退了三五步。

    瞧见老者这般变故,嵇浒“嗳!”了一声。“前辈莫怕,晚辈知你饥饿了,我这就去替你盛碗饭来。”言罢,嵇浒转身就复回屋内。

    自不用,一会功夫,一碗犹如粒粒珍珠的白米饭就端来,而另一只中则是一碗肉、鱼等菜品。这两只青瓷碗都是新颖的花边碗,先头老农的残破瓷碗不见了踪影。

    老农顿时扔下拐杖,颤巍巍接过,倏尔便垂下老泪。

    “前辈不必悲伤,拿去,这儿还有五两碎银,你且藏在身上,若饿了就去买些吃用的。”嵇浒话间就将碎银递去老农的腹间。

    一伸不打紧,但他的儿却无意间碰触到老农的胸襟之处,而那老农则“哎呀!”惊呼一声。

    “啪啪!”两声,是两只新颖的花边碗都坠落在地,摔得碎裂。

    厉目一聚,嵇浒瞧出这老农并非男子,而锐耳一听就知女子尖利的惊唤之声。“你你是什么人?”

    嵇浒自然不知这人什么来路,他当然惧怕襄龙教暗中寻他报仇,警觉遂起,袖中一柄飞刀捏在中,随时待发。

    老农呜呜咽咽了起来,而这一呜咽令嵇浒忆起了些什么。不错,分明是沁姝的哭泣之声,她竟然乔装改扮成了老农的模样。

    迅疾收回飞刀,他上前扯下老农的假发,一缕青丝立时垂落就搭在了肩头。破衫褴褛的一把他就扯下,女子家的中衣就裸露了出来。

    他着实粗野了些,沁姝登时慌乱了心绪,赶紧双臂环于胸前,虽然中衣全然遮蔽令她不会蒙羞,但防备的太过,嵇浒瞧见上前就抬袖擦去她的容颜。白里透红的韶颜显露而出。

    一个力道他竟将她纳入怀中,深邃的眸光盯着心爱的女子,一个探头,唇瓣压着她的香唇,气息浓热的令她险些一口气吐不出,憋红了佳容。

    “啪”是沁姝奋力甩了他一巴掌,就沉沉地打在他那白皙俊朗的脸上。

    “哎哟!”嵇浒痛得立时抬就抚触自个的脸上。

    她惊慌失措,推开了他,后撤了两步,忧虑地瞧着他。莫非这一巴掌用力过猛,伤着他了?

    方才真个乱了,他自知犯了混账心思,捂住脸他也不敢抬首瞧她了。

    噘起了唇,她玉泪边落边斥责他。“嵇公子好不要脸,大白日里就胆敢轻薄良家女子,可知报了官府也饶不得你。”

    “哪是大白日,都暮晚时分了。”他嘴犟。

    “哼!无耻!”她转身就迈步。

    他上前,引就掣肘。“沁姝好不容易来了就别走。”

    愤然一扬,挣脱他的掣肘。“再不走,我的清白还能保全,着实不敢后想,嵇公子为人卑鄙无耻,我不与你同流,告辞!”

    “沁姝你谅解我吧!我着实不该,可一想到你就情不能自己。”

    “那你也不能轻薄我呀!我我还是黄花大闺女,日后你的无耻被人知晓我可有脸嫁人了?”

    “那就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吧!”

    芳心一抖,她回面,打量着被她用力过猛甩了一巴掌他的俊容。啊!嘴角都流出血丝了,嵇公子竟然被她十成用力的巴掌打伤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