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慎难避免(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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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然固执,对庄禹的失望可谓令人心痛。不过,看似平静的襄龙教留在应天总是祸患,难保哪一日就要令他钱府尹遭受无妄之灾。一时半会也没法服嵇浒,算了,就告知庄禹在什么地方吧!

    如此,钱府尹则将前因后果一并道来,庄禹被困在哪条巷道也个清楚。

    原来,昨个上昼,时常去庄禹所在的篱院茅屋一带搜查的军兵竟个巧遇襄龙教众人鬼鬼祟祟,乃至庄禹相行。随后便是一番激斗,再个,嵇浒主动请缨统摄人马,赶至篱院见着庄禹不想嵇浒便束就擒被押解去了范家。当然,钱府尹听来消息嵇浒被庄禹抓走便精挑细选了一干军兵打算硬闯范家,孰料事有变数,鸨母赶去求援,才有了庄禹被困巷道一茬。此刻,子夜时分,今日下昼围困庄禹的一干军兵始终无人来禀报,钱府尹过于自负,这会反倒也心虚了起来。嵇浒闹着要去就遂了嵇浒的心愿。假使庄禹已死,势必嵇浒再无歉疚之,唯独对庾沁姝的心结也好对付了。

    反正,庾沁姝被七皇子瞧上,嵇浒只能退让,否则,灭门抄家皆有可能。皇家子嗣岂容谁敢冒犯的?

    哪怕庄禹侥幸活命,逃脱了去,钱府尹也不必在意,将庾沁姝赠与七皇子,庄禹定与七皇子心生芥蒂,日后就让庄禹与襄龙教生出嫌隙,彼此缠斗,他这个府尹道可作壁上观,不定还能从中得益。

    怎的盘算都无需忧心。“好吧!既然贤侄珍重情谊,老夫不拦你了。你走之后,老夫的话希望你谨记在心,切莫与贼人同谋,往后坏了名声就不值当了。”

    都不知如何怪责钱府尹的冷酷无情,他知道钱府尹也有苦衷,要怪只能怪庄禹同襄龙教搅和在一道。若然,有他嵇浒作保,庄禹被救出大狱并非难事。往后,庄禹依然被视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与嵇浒同心同德去边塞建功立业也罢,争夺庾沁姝兵刃相见也好,起码避开邪门歪道的襄龙教不致以沾染秽浊而毁坏美名了啊!

    转身就走,忘记腹中饥饿,也不在乎夜阑时刻该寐下而急奔朝向的便是庄禹被困的巷道。

    山间岩岫,烛火燃着,一男子一女子,只此二人。男子身负重伤,连启口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但他却执拗地爬着,想离开岩岫。女子则劝他留下,因着她的素拿着“血见愁”草药,为了早些替男子止住伤口的血水。

    “你怨我、恨我,月儿绝不敢阻拦,但庄大哥你重伤至此,月儿决不能袖旁观。请让月儿替你医好伤口之后,庄大哥就算是杀了月儿,我也不皱一皱眉头。”柳月儿拦在岩岫洞口。

    自不用,在地上艰难爬走的便是庄禹,只因他力战钱府尹埋伏的数十军兵侥幸逃脱却也重伤,无路可去唯有这处曾是他养伤的岩岫。

    未料到的是柳月儿竟然也在此养伤,而柳月儿之伤则是被沁姝打伤之后留下的。远离尘嚣,择这处僻静之所本想安逸些时候再作打算,谁想庄大哥跌跌撞撞,重伤逃来此地。柳月儿听到动静,点燃烛火才瞧明来人。

    愧疚令月儿无地自容,但这会的庄大哥伤重血流不止,她无心去思忖过多,唯有尽快替庄大哥止血疗伤为正事。

    后背、臂、双腿,都有刀伤,就连举起拳头意图敲打月儿的力气都微微弱弱,仿似奄奄一息的男子。

    可知,钱府尹精挑细选都是能耐过人的军兵,绝不好对付,且弓箭时不时暗箭伤人,庄禹就凭一柄软剑,一双可摧木开石的神臂将一众军兵全数击溃,而后逃离已然非同寻常了。精疲力竭之后唯想躲在岩岫之中哪知就遇上了无情无义的柳月儿。

    血染满身,面上亦虚弱不堪,喘息细弱,他实在难以招架了。迷迷蒙蒙之间他便阖上了双眸。

    已是破晓,天光时刻。柳月儿来来去去,她从山间取来清泉将庄禹重伤之处用心洗净再敷上草药。

    自个伤至内腹,一番修养已经好了许多,这会忙忙碌碌恰到好处,庄禹渐渐醒来,微微睁开双目,虚弱地打量岩岫布设。

    原来自个睡在月儿姑娘的床铺之上,丝衾清香。那月儿呢,她昨夜睡在何处?

    虚弱的双眸再度细细瞧来瞧去,忽的,是月儿踅回洞中,她中提着野果,看到庄禹醒来,怡悦不已。

    “庄大哥你总算醒了。”

    不理不睬,别过头去,佯装闭眼,杜口不言。庄禹心中翻腾起五味杂陈。

    “庄大哥还怨我吧?也对,月儿辜负了你的信任。都怪月儿做事不周,否则庄大哥与众位龙山兄弟也不用被官府拿去大狱,沁姝姑娘也不用为了你而受老鸨子的摆布。”

    他轻轻睁开双眼,可算正眼瞧向了她。全身无力,昨个下昼险些丧命,却歪打正着被月儿救下。

    “你得了卖身契和钱财为何还要留在应天?如今的你无论去往何处也无需顾忌,留在应天难道不怕我龙山兄弟们见你杀无赦?”

    多么狠戾的话,月儿心中一凉,但顷刻就抛开一切,她得赶紧替庄大哥擦洗换药。

    话不多,蹲下身子,上前就要揭开庄禹的衣裳,然,此刻庄禹恢复了几分,一个扫掌,竟然将柳月儿拍倒在地。

    竹筒之中的清泉乃至中提带的野果和草药都洒落一地。干咳两声,她粗喘着,抬起悲凉的双眸依然担忧地瞧向庄禹。

    “别执拗了,你伤的不轻,再不敷药,万一留下后患,你如何再行走江湖?”月儿言辞恳切。

    庄禹气恼并未全消,内心虽有不出的一阵坠痛,可他还得冷眸相向。“不要你假仁假义,一会我自个去山间采药。”他话间就想起身,争奈身子上下都伤着令他无法动弹。

    月儿瞧见庄禹龇牙咧嘴的痛楚,不忍就又度上前,俯身钳制他的双臂。“庄大哥听我一句劝,将养几日,身子好些了再怨我不迟。”

    “啪!”气恼全然使出,一扬,这一掌着实用力拍在了月儿的腰腹,但见月儿随即横移四五步,重重摔倒在地。

    她“啊”了一声,身子难以支撑起不来,只侧卧在地,作呕,一口鲜血便涌出。

    他瞧见了,方才的力道竟真个伤着月儿了,这会柳月儿口吐鲜血呢!

    真的不忍,他又恨自个堂堂男儿为何对毫无武艺的月儿下此重。“你我”

    月儿满面虚汗,惨白了许多。“庄大哥无需担心,我我这旧伤是沁姝姑娘奉送给我的,这会摔倒与你无干。”

    她已经被沁姝狠狠惩戒过了?不想这会他又伤了她。

    二人皆受伤倒地,但月儿匍匐着,她拿到草药,爬了过来庄禹身旁。

    眸光交错,她从他的双眸之中瞧见了他渐渐的和蔼变化,不再是方才的冷酷。素轻轻推开他宽厚的掌,这次不再费力,草药便能替他换上伤口最重之处。

    伤口过多,草药不足,月儿拧眉无奈,但庄禹的伤重显然不可觑,否则日后留患就迟了。她挨着,爬着,她想起身,可惜身子本就虚弱,被庄禹又次打伤确实难以成行。爬了又爬,她的右脚便让庄禹紧紧抓住。

    “算了,你歇息一会,别担忧我。”是庄禹在阻止她。

    月儿回面,趴在地上,惨然噙笑。“嗯!都听庄大哥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棋差一招,否则庄大哥岂会如此怪她?月儿悔恨自个过于匆忙离开应天,当时就该亲自将信函交到嵇浒中便无这些变数了。庄大哥是明白事理的人,想来也不会怨怪不放她的艰难。

    地面石壁,冰凉不适,庄禹不想月儿伤着之时再遭寒气侵身,他想来想去都怪自个不听彩莲的话,否则哪有自个深陷大狱,沁姝受鸨母摆布一茬?而况,月儿亦非无情之人,留下信函,情知嵇浒会襄助才独个携带老鸨子的钱财逃离应天的。

    算了,要怪就怪自个倔强惹出事端。他用力拽拉,月儿索性任由且也朝向庄禹这儿爬来。待近旁,庄禹使力拽了拽,月儿便被拽上了床铺,而庄禹则一个滚身就滚到了地上。

    顿时,月儿瞧见珠泪藏不住,心下明了。“庄大哥别羞臊,与月儿一道吧!”她反倒拽他。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想毁了她的名声,不过,月儿抓住他就不愿松,还在用力。瞧了眼满面苍白的月儿,庄禹左右拿捏都不是,反正此刻就他与她二人,只消无人瞧见便不用担心坏了月儿的名声了呀!

    滚回了床铺,月儿惨弱含笑,丝衾就拽了拽将二人都盖上。

    全身痛楚令庄禹若同无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家一般只能静静躺着动也不动将养。月儿尚有几分用力侧身,她便侧躺在他的身旁。

    俨然仿似夫妻同床共枕,月儿芳心柔弱似水,腹内伤痛亦忘却干干净净。

    再过去些时候,歇息了会,觉着好过了不少,她忧心庄禹的伤势,假使耽搁了,难以预料后果啊!旁话不,她该起身,重寻草药和清泉来才可。

    无力阻止,他知月儿坚持襄助,他只管闭目不言。

    每一道伤口都敷上了草药,月儿才松了口气,密密麻麻,细细数来,足足二十有七道。可想而知,庄大哥真真男儿大丈夫,否则换作旁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健壮若虎的男子睁开双眸,窘然投来一笑,虽然勉勉强强,好赖他对她的用心回以感激一笑。

    “你好生歇着,月儿去街肆买些吃用的就回,切记别乱动等我归来。”

    庄禹不知如何接话,眨了眨双眸多了些愣怔。

    身上的痛仿佛好了许多,只要心中属意的男子在等她襄助搭救,她便忘了自个所有的不适。再难亦比不上庄大哥所受的重伤艰难啊!用竹筒之中的清泉略作盥洗一番,月儿便离开。

    阒然无声,洞中只有庄禹一人,向时也曾疗伤在此,再忆悲从心起。

    谁料及变故由不得人,一切的一切都因着段虎就是嵇浒而不同。人世纷争,为了一女子二位男子争夺不可开交留下的祸端。

    今时,庾沁姝会否再令二人争来争去又覆辙旧伤?